鲁震滚动了一下喉咙，看向白舸，脸上浮现出异样。

白舸歪头看着对方，笑笑，一派平静道：“不过时间的问题，你现在不承认，也出不去。

等我们查到真相了，你又背一条人命。

现在坦白的话，也许还能宽大处理，你打算让卢颖等你多久？

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和她在一起，这么迫不及待地让贺云死于非命，她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你认为，她会以什么态度看待你？”

“不要告诉她！”鲁震打断了白舸的话，两只胳膊撑在桌边，扶着额头，重复道，“不要告诉她……”

白舸挑眉，没有再开口，而是安静地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鲁震的情绪激动起来，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撑大了瞳孔道：“贺云时日无多了，与其干耗着，不如成全我们……”

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员，蹙眉问道：“所以你杀了她？”

“没有！我只是帮她解脱！”鲁震瞪了对方一眼，和先前温文儒雅的态度，截然相反。

“我用枕头闷住她，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她就没有呼吸了。”鲁震小声说道，面部表情有些狰狞，“其实，我没想那么做。

都是贺云，非要缠着我们不放！她不去，卢颖就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她把卢颖逼走了！

她不懂，我不能失去卢颖！”

小警员冷哼一声，嘀咕道：“移情别恋就移情别恋，说的那么好听，我看你是图谋贺云的财产。”

鲁震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小警员的话，兀自说道：“卢颖是我见过最美最温柔的女人，当初我们刚资助她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

转眼间，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人。

而贺云呢，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总用钱的事威胁我，困住我！

是她赶走的卢颖，她把我最得意的艺术品赶走了！

明明她就快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白舸也听不下去了，揉揉鼻子，敲了敲桌面道：“行了，我们没空听你说这些。

既然你承认害了贺云，自然也就承认谋害江卿阳的真正动机了。

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鲁震捏紧拳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眼里充满了恨意道：“不！我害江卿阳，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而是他总在我面前百般讨好卢颖，仗着一副皮囊和健康的身体，洋洋得意。

一副小人嘴脸，占着我们家的便宜，还耀武扬威。

在卢颖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真恶心！

我看得出来，他既想图谋我们的钱，还想得到卢颖。

他那天喝醉了，跑来别墅，打了卢颖，那天晚上我的确没听到，直到第二天早晨，我无意中看到卢颖手上的伤。

之前，卢颖怕我一个人在家出意外，安了监控，我调出监控，看到了那晚发生的场景，就动了杀机。

但我不能让江卿阳那个混账好死，就委托宏江帮我找人，先教训他一顿。

也是那个姓江的找死，主动上门找我的麻烦。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暗中调查贺云的事，也查出了眉目。

他以此威胁我，想要一百万的封口费。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留他了呀。

我借故说，钱暂时转不出来，但有几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放在工作室中，他可以去拿，卖了的钱，全部归他。

他一听，就动心了，成功进入我设的圈套。”

“你设的圈套？”白舸抓住了重点，问道。

鲁震笑笑，不再隐瞒，承认道：“对。谋杀江卿阳的事，都是我策划的。

就嘉许那小子，沉不住气，早晚露出马脚。

唉~果不其然，我被拘留的这几天，他居然敢对警方的人下手！

真是一群蠢货！要不是我这双腿不争气，哪里会和他们合作！”

鲁震捶了下自己的双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白舸看着鲁震的动作，随意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鲁震沉了脸色，自嘲道：“贺云过世没多久，我接手了她家的全部财产。

以前一个与贺家有仇的伙计，想要报复，开车撞了我，就落下残疾。”

“唉~说什么来着。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旁边的警员犯起嘀咕，看向一脸不悦的鲁震，也不嘀咕了，义正言辞道，“老天都提醒你了，因果报应。

结果你还不收手，又起了歹念，迟早到今天，落入法网了吧？

这叫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还有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晚会还回来的。”

白舸噙笑，看了眼旁边的警官。

鲁震低垂视线，没有说话。

“嘉许谋害张巍的事情，你知道吗？还是也有参与？”白舸问道。

“他问过我，我只是告诉他一个方法罢了。”鲁震蹙了下眉头，看向白舸道，“我警告过他，不要去动那位陆法医。

结果他没有听我的，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

他和宏江，只要不多此一举，我们把锅甩给别人，一切都能蒙混过去！”

第118章 “见”家长

鲁震捶了下桌面。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警员也拍了下桌子，斥道，“老实点！你以为你们的伎俩，能蒙骗谁？！”

鲁震适才收敛，靠坐在轮椅上，冷哼一声，或许是觉得脱罪无望了，用略带自负的口吻道：

“你们都知道？我看也未必吧，呵呵~

肢解江卿阳尸体的人，也包括我。

嘉许那小子，如果没有我，能那么完美地进行解剖吗？”

鲁震低沉笑道，仿佛对自己的分尸结果，非常满意。

白舸挠挠额角，浇了盆冷水过去道：“其实，卢卡带我们找到尸块的时候，我们就有点怀疑你和卢颖……”

“和卢颖没有关系！贺云的事，你不许告诉她！”鲁震厉声说道，打断了白舸的话。

白舸笑道：“哟~你求人，就用这种态度啊？”

鲁震咧嘴，略显恼火地看向对方。

白舸叹了一声，伸展胳膊，看向手腕的表，站起身道：“都这个时间了，我得走了，不跟你唠了，找卢颖唠唠嗑去，恰好带女朋友到你们大别墅蹭顿饭吃。”

“你——！”鲁震瞪圆了眼睛。

白舸没搭理他，看向旁边的警员，低声笑道，“警官同志，好好教育教育他。”

从审讯室走了出来，白舸掏掏耳朵，听着里面吱哇乱叫的声音，兀自一笑。

也不是油盐不进，只是先前没抓住鲁震的痛点罢了。

……………

医院

办好了出院手续，陆凡单手提着袋子，往嘉许的病房走。

“唉~这年头，上网都得被砍头，真是小蜜蜂踩电线，麻了个bee的。”

“也不能那么说，听说被警察叫去的几个学生，就是无中生有，乱造谣言的。

之前丹雪跳楼，也有那几个人的份。

骂的那个难听啊，还说丹雪和院长也有一腿。”

“你们消息不灵通了吧？这事是学生会的柯圣辰组织干的。

那几个帮他造谣的，有两个人是他雇的。”

“图什么啊？”

“能图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呗，说是给论坛提升活跃度。”

“呵呵，柯圣辰是想竞选今年的主席，想搞出点成绩。

这下好了，歪门邪路没走对，直接把咱们学校，顶上新闻版面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唉~”

“快走吧，我看陆同学也不在病房，咱们今天估计是拿不到新闻素材了。”

陆凡挑眉，看向前方几个窃窃私语的人，貌似是学校宣传部的。

“等等，方诺呢？”

“别管他了，估计是去探望嘉许了。”

陆凡探头瞧了眼走下楼梯的几个人，并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索性躲在原地，斜靠着墙，等了一会。

刚想离开，她手里提着的袋子，被人从后方拿走了。

“怎么不等我啊。”白舸扯开袋子，看向里面的收据单和出院手续。

得~自己都办好了。

“性子还挺急。”白舸笑道，陪陆凡下楼，分享案子的调查结果，“嘉许醒了，警方正在录口供。

据他交代，在水房里放娃娃芯片，故意制造闹鬼事件的人，是丹柏丛，这和丹柏丛的口供对得上。

之后把尸块藏进水箱内的人，是嘉许，丹柏丛并不知情。

给江卿阳下毒的人呐，虽然是嘉许，但整个计划的主谋，还是鲁震。

今天早晨，我们抓住了一个帮凶，叫宏江，是卢颖画廊里的小工，同时也是鲁震资助的美院学生。”

陆凡微讶，回头看了眼白舸。

白舸扶住对方没有受伤的左胳膊，提醒她看路，等到了平地上，白舸才继续道：

“这个宏江呐，帮嘉许搬运了江卿阳的尸体，此外，还配合嘉许扮做面具人，混淆我们的视线。”

上了车，白舸替陆凡系好安全带道，“目前，我们逮住的所有嫌疑人都交代了，口供也没有什么出入。

分尸现场，就在你们学校的实验室，而且鲁震也主动承认，那些尸块，是他的手笔。”

陆凡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她靠在椅背上，像在考虑什么。

过了一会，陆凡开口道：“白舸，你给我爸妈打电话了吗？我现在没有手机。”

白舸拍了下脑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将车停在路边，白舸道：“现在打。”

掏出手机，白舸解开锁屏，直接交到了陆凡手上。

意识到陆凡一只手不方便，他替对方翻出通讯录，拨通了那个备注为“丈母娘”的号码。

陆凡的余光，不经意地扫了眼白舸。

一向自诩脸皮厚的人，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揉揉鼻子，安静地坐在旁边。

电话很快就通了，白舸竖起耳朵，努力听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一个比较温和的女人声线传了出来，操着一口方言，陆凡也跟着说了起来。

白舸神情恍惚地看向窗外，虽然听不太懂，但天下母亲的唠叨，也差不多吧，无外乎那些嘘寒问暖。

自己倒是想听这唠叨，却也永远听不到了……

“妈，这个手机号，是我男朋友的电话。”

白舸还在愣神，心里啰嗦：嗯，这句普通话，自己听懂了。

“……”

短暂的沉默，白舸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偏头看向陆凡。

陆凡还在听电话，抿唇浅笑，回应那边的问候，把白舸的基本情况说了。

陆凡当着白舸的面，和父母交了底，坦诚了一切。

因为她觉得，也没必要隐瞒白舸家里的情况。

白舸大气都不敢出，他没想到，陆凡会以这种方式，把自己介绍给她的爸妈，还那么直白。

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自诩厚脸皮的白舸，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偏偏这种时候，电话那端的长辈还操着一口可爱又亲切的本土方言，也听不出个喜怒。

关键自己听不懂啊……

白舸的表情，逐渐扭曲，他觉得自己应该研究一下陆凡老家的方言。

但陆凡说的也不地道，掺着普通话，他还能勉强听懂。

可陆凡也只是嗯嗯啊啊，不说个连贯的窜词。

纵使他白大顾问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出来这嗯嗯啊啊什么意思。

是接受啊，还是不接受？

白舸的内心，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想和你说话，可以吗？”陆凡将手机放下，小声问白舸，征求对方的意见。

白舸愣了愣，腰板也挺直几分，点了下头。

陆凡拿起手机，递给白舸。

白舸滚动着喉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姨……”

“是叔。”电话那边的人，立刻纠正道。

听声音，中气十足。

想必是陆凡的父亲了。

电话前，陆凡的母亲拍了下自己的老伴，抢过话筒，刚想开口，白舸的声音率先传了出来：“叔叔你好。”

“你看，人想和叔叔说话。”

“去捯饬你的那些破玩意吧。”

“那是微雕，不是破玩意。”

“行啊，捯饬去吧~”

白舸愣了片刻，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小声拌嘴，看向望过来的陆凡，笑了笑。

换只手握手机，白舸等待对面抢占先机的人。

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不到自己还挺抢手。

“白舸是吧，我是陆凡的母亲。”

“阿姨你好。”

陆凡的母亲压低音量，小声说道：“陆凡他爸个憨脑壳，我不憨的，陆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手机咋能掉马桶里咯？这孩子认真得很，糊弄我们吧？”

白舸微怔，看了眼旁边的陆凡，清了清嗓子，斜靠在窗边道：“没有阿姨，你想多了，她主要是想把我介绍给你们。

让你们两位，记住我的电话号码。

她那手机啊，的确掉马桶里了，开不了机，正打算换个新的。

局里最近比较忙，等过段时间，我和她就回去看你们。”

“真的？”陆凡的母亲，将信将疑。

白舸笑了，敷衍答道：“真的阿姨，我亲眼看到她手机掉马桶里了。

我们一会就去修，修不好就换个号码，等我联系你。

你们要找陆凡，就打我这个手机号。”

陆凡的母亲皱皱眉头，音量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你咋能亲眼看到咯？她上厕所，你咋能亲眼看到呢？”

激动地问了两遍，那边的母亲，发现了端倪，有点急，反问道，“你们同居喽？！”

白舸浅吸了一口气。

都说女儿像爸，但白舸怎么觉得，陆凡这脑壳，随她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