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片子看，郑警官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我开几服药，先回去服用，定期复查就可以。”

医生浅笑着看了眼长舒一口气的沈玲，边写药方边道，“沈护士这下放心了吧。”

沈玲笑笑，算是默认，也有些不好意思道：“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将药方递给沈玲，注意到盯着桌面病历看的陆凡，狐疑问道：“这位是？”

“陆法医。”沈玲介绍道。

她打算下楼开药，欲走，顺便询问陆凡是否一起离开。

“我想向医生咨询一些事。”陆凡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玲见状，点了下头，一个人走了。

医生有些困惑，开始打量起陆凡。

“医生，刚才从您诊室出去的病人，叫初言吧。”陆凡掏出自己的证件，给医生确认身份后，继续打听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迟疑道：“陆法医问这个做什么？”

陆凡对于医生的态度，并不奇怪，保护病人隐私，是他们的职业操守。

而且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看，初言应该是他的老病患，二人非常熟稔。

“也没什么，打听一下，我和初言认识。”陆凡避重就轻道。

医生看了看陆凡，轻叹道：“她之前因为一场意外，眼睛看不见了。

后来，在我们院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重见光明。”

“能方便透露，是什么意外吗？”陆凡轻声问道，补充一嘴，“我希望，您不要将我问您的事情，转告给初言。”

医生微怔，介于陆凡的身份，他也猜到了什么，犹疑着，替初言说话道：

“陆法医，我虽然不知道初言犯什么事了，但她是个好姑娘，也非常不容易。

就凭她对吴天不离不弃那么多年，我一个外人看着，都挺感动的，她不可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我只是想了解些情况。”陆凡轻声说道，“还有，吴天是谁？”

医生放下手里的笔，靠坐在椅背上，轻叹道：“吴天是她的男朋友，你如果想了解他和初言的事，可以去我院的疗养部，亲自看一眼。

你可能就明白，我说的话了。”

陆凡微怔，她又和医生了解了一些信息，复印了一份初言的病情报告，出了会诊室。

她刚出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白舸，轻声开口道：“看见初言了？”

陆凡看向突然冒出来的人，吐了口气道：“要不是胆子大，就被你吓到了。”

白舸笑着接过陆凡手里的东西，迅速浏览一遍，将纸张卷成筒状，插进装药的塑料袋中。

“刚才拿药回来，碰到了沈玲，她跟我说，你碰见一个熟人，留在了眼科会诊室。

我还想，你在Z城人生地不熟的，能碰见什么熟人呢？

没想到，会是初言。”

“哦，你偷听我和医生说话了？”陆凡反应过来，笑道，“听人墙角。”

“我是路过听到的，算不上偷听。

我这要是推门进去了，人家医生，能对你知无不言吗？”

白舸指了下自己的脸，调侃道，“我这张脸啊，在这家医院算不上陌生面孔，隔三差五就来莅临一圈，人家见了我都怕。”

“有这么夸张吗？”陆凡吐槽，和白舸下了楼梯，转去后面楼的疗养部。

白舸笑了笑，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幽暗的灯光，将将照亮走廊的道路，白舸走在陆凡前边，找到这里的护士，询问吴天的病房。

护士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起两人道：“半夜三更来探望特殊护理人员？”

“白天人多，夜里多清静？这不是怕对你们影响不好嘛。

我们例行问话，顺便看一看病人的情况。”

“跟我来吧，但你们不能进去。”护士看了眼陆凡出示的证件，在前边带路。

陆凡开口问道：“吴天的女朋友，经常来看他吧？”

“对，每天都会来，进不去也会在外边和他打招呼。”护士叹息一声道，“怎么说呢，吴天现在，完全就是靠仪器维持生命。

当初他被送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活不久了。

但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开始有了意识。”

“就在那间特殊护理病房。”护士指向里侧道。

陆凡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口一窒。

里面躺着的人，浑身插满仪器。

喉咙处的管子，维持着他的呼吸和进食。

而裸露在外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外，没有一处好皮肤。

盖在身上的被子，陆凡能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没有下肢了。

陆凡抿唇，看了眼旁边的白舸。

白舸收回视线，问向旁边的护士道：“他这是怎么了？”

“火灾。”护士答道，“重度烧伤，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但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就是几年前发生的报复性纵火案，当年吴天，还救出来几个人，结果自己重伤。”

白舸拿出自己的手机，将拍下来的报纸内容，给护士看，询问道：“是这个报道的纵火案吗？

第131章 搜索记录

受害人姓刘，他的妻女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受灾的那栋建筑里，还有多人被牵连。”

护士看向白舸手机里照片，点了下头道：“对，就是这起火灾。”

白舸直接问道：“吴天的女友初言，我听说她的眼睛，也曾因事故受伤，看不见东西。

她在你们医院，接受了眼角膜的移植手术。

那她遭遇的事故，和这场火灾，也有关系吗？”

护士摇了摇头，不是很确定道：“应该无关吧，初言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你们可以去问一下吴天的主治医生，他和初言比较熟。”

护士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道，“但现在都这么晚了，林医生早就下班了。”

“我们明天再来，谢谢。”白舸和陆凡离开了这里。

一路沉默，陆凡抬头看向身后的楼房，适才道：“看到吴天的样子，还是挺难受的。

我也没想到，初言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白舸替陆凡打开车门，陆凡钻了进去，注意到白舸朝车前的引擎敲了敲，又弯腰查看了一圈车底。

过了一会，白舸才上车。

陆凡讶然道：“你刚才在找什么？”

“医院晚上，野猫野狗多，很喜欢藏在车底，为了避免意外，需要检查一遍，再发动引擎。”

白舸系好安全带，适才将车开了出去。

陆凡嘴角上扬，看着白舸的侧脸，视线左右晃动了几下，轻声说道：“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不去看看他吗？”

白舸沉默片刻，许久才应了声道：“嗯。”

“需要我陪你吗？”陆凡问道，看向窗外。

“不用。”白舸握着方向盘，提速开往家中。

陆凡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看着窗外……

次日

白舸和于长川，再度来到了杨欣的发廊。

旁边邻居们看到警车又来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于长川戴好手套和鞋套，率先走了进去。

白舸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跟旁边超市的老板要了把瓜子，拉着椅子坐了下来，唠嗑道：

“你们应该和周全龙都挺熟的，真不知道他躲在杨欣这啊？

案发当天的早晨，他还出门去了前面的集市，你们都没发现他吗？”

“谁能想到他脸皮厚到躲这里来了。”超市老板嗑着瓜子，吐皮道，“就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人，和他爸一个样。”

“哦？你还认识他爸？”白舸来了兴趣，视线看向说话的人。

“老街坊们都知道，他们家之前就在前边住。

他爸周常，在集市上和刘家手底下的人混，被人用刀捅过一次。

伤愈后，他们家就搬到了市内。”

“因为什么事被捅了？”白舸继续打探，视线有意无意地瞄向发廊旁边的纹身店。

“有人抢刘老板的生意，双方就打了起来，混战过程中，周常挨了一刀。”

“那这应该算工伤吧。”白舸笑道，“毕竟是替老板打架，那现在，周常和刘强伟之间，还有联系吗？”

超市老板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儿子这次搞的那个什么集资入股的二手文玩项目，刘老板他们公司也参与了。

所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想乘个东风，可谁知道，被他们合伙骗。

唉，周全龙死了后，我们都不知道这钱找谁要去！

姓刘的那伙人，我们惹不起……”

旁边围观的人插话道：“子债父偿呗，大家都组织上周常他们家，找周常还。”

“就是，再不济他们家还有两套房，卖出去也能抵不少钱。”

白舸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打住道：“你们要找，就去找周常两口子。

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就别去骚扰了，你们让他们把房子卖了，两位老人去哪里住啊。”

“这我们管不着！我们又不是活菩萨，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呐！那都是我们的血汗钱！”

“就是！”

周围又吵开了，白舸一个头两个大。

关于经济纠纷，他知道最不好解决，警方想管，也管不了，只能等抓到携款潜逃的人。

白舸附和着，慢慢退出聊天局，走进了纹身店。

店内比较黑，大门没有锁，里侧的屋子，传来响动。

白舸站在外边，开口问道：“有人吗？”

过了一会，纹身店的老板李顺武，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看到白舸后，微愣，旋即用身前的围兜，擦了擦手道：“警官，有什么事吗？”

“哦，我不是什么警官。”白舸含笑摆了摆手，往里侧屋子瞧了眼，发现里面有顾客，“你先忙吧，我在这等一会。

我腰间有个疤，也想搞个纹身遮一下。”

李顺武点了点头，忙走去旁边的桌子前，倒了杯水，不时瞄几眼白舸。

白舸冲对方笑笑，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喝水。”李顺武比较恭敬，客气地端了水，递给白舸。

白舸双手接过，笑道：“谢谢，你不用管我，先去忙吧。”

李顺武迟疑着，回了里侧屋子。

白舸看了眼手里的水杯，放到一边，起身参观起这里。

他发现店里就李顺武一人，顺手拿起一本纹身图册，白舸装模作样地翻阅了几眼，走到柜台前。

这个店的空间不大，除了里面一个纹身的屋子外，就是外面的柜台和休息区。

柜台上放了一个二手电脑，白舸推了一下鼠标，注意到李顺武刚才在搜百科。

白舸瞄了眼里侧的屋子，转过身，遮住自己的动作，快速看向李顺武搜索的内容：

如何有效清理衣服的污渍。

怎么清理衣服的血迹

清除衣服上的血迹小妙招……

“你怎么不喝水？”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吓了白舸一跳，他不动声色地摁了锁屏的快捷键，转过身道：“水有点热。”

李顺武看了眼白舸的身后，看到电脑屏幕是黑的，抬手碰了下水杯，的确有些烫手。

“里面的顾客很快就好了，您选好图案了吗？”李顺武问道。

白舸拿起打开的图册，随手一指道：“就这个吧。”

李顺武看了眼图册道：“我需要看一下你身上的疤痕形状，有些图案可能覆盖不上，会影响美观。”

白舸点了下头，脱下外套，直接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后侧的腰身。

李顺武低头查看，确定白舸身上真的有疤痕后，神色比刚才放松一些。

他走到柜台前的椅子上，打开电脑，关掉自己搜索的页面后道：“我需要记一下顾客信息，留个名字和电话吧。”

白舸歪头看向李顺武调出来的记录表，报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攀谈道：

“老板，你知不知道昨天隔壁的杨欣，出事了？

刘强伟也遇害了，而杨欣就在他家里。

刘强伟的死状，和周全龙一模一样，应该是一个凶手干的。”

李顺武打字的速度并不熟练，他用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输着名字和号码。

在听到白舸的话后，一指禅输字的动作微微停顿，旋即道：“嗯，杨欣的表妹，昨晚来旁边的超市买东西，我正好要关门，碰到她了，听她说起了这事。”

“你和刘强伟熟悉吗？”白舸做聊天状，不经意问道，余光瞄着电脑里的顾客信息。

“刘老板嘛，熟悉，之前在这一带挺有名的。”李顺武淡淡说道，“自从几年前的火灾后，就隐退江湖了。

他那些生意，全交给他干儿子刘晖打理。

他手下的一些人，之前还来过我店里纹身。”

白舸点了点头，留意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一身黑衣，趿拉一双人字拖。

“凡是来你们店里的顾客，都会记录在上面吗？”白舸随嘴问道。

李顺武点了下头道：“对，这家店，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老板，还有我一个朋友出资入股，合伙开的。

要对账的，所以需要记清楚，直接同步过去。”

白舸了然，看着李顺武把信息录好，又拿过图册，做出一副迟疑状道：“我再选选图案吧。”

“好。”李顺武的话不多，看白舸在认真挑选，回了里侧屋子。

白舸看人走后，又歪过头查看电脑上的客户资料，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他在这些客户信息里，意外地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杨欣，刘强伟，还有秦磊的名字。

白舸挑了挑眉，他无法确定，秦磊的名字是不是重名，还是他接触到的那位健身教练，初言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