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挣扎起来，试图挣脱白舸的禁锢。

白舸松了些力度，依旧抓着对方的胳膊道：“别再逃了，你听，警笛声来了，还能逃哪里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逃，不想拖累别人，是吧？”

秦秋没有说话，低垂视线，斜靠在车上。

白舸微叹，看了眼陆凡，示意她搜一下身。

陆凡走近，从秦秋身上，搜到一张火车票，她扫了眼道：“打算今晚离开？谁给你买的票？”

秦秋低落语气道：“自己买的。”

陆凡看了眼对方，没有说话，继续搜身，在内侧的衣兜，又翻出两个封口的透明袋。

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着几片药。

另一个口袋里，是一根烟。

陆凡打量了一番秦秋，明白过来，问道：“去烟草店退烟的人，是乔装后的你？”

秦秋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陆凡收走证物道：“当年在火场里丧生的人，是初言吧。”

秦秋看向陆凡，眼底有些许波澜，默了片刻后，轻声一叹，没有直接回应陆凡的问题。

此时，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伴随警笛声，几名警员将秦秋铐住，押了出去。

“警官，就是这辆车！”出租司机也跟了过来，立刻指向停靠在此处的客车道，“昨天下半夜自己开走的车。”

司机边说着，边缩在警员身后，依旧不敢上前，茫然地目送走被警方带离的秦秋，浑身抖了一哆嗦，嘀咕道：

“妈呀，那人不会就是开走这辆车的女鬼吧。”

“对啊，大白天显影了。”白舸好笑地走到司机身边，调侃道。

司机干咽了一口口水，神情慌乱地看向白舸。

一侧的陆凡拍了下白舸，眼里略带嗔怪。

白舸适才笑道：“师傅，已经破案了，别疑神疑鬼了。

昨天夜里那辆车，是被人开走的，监控之所以没拍到人，可能和她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有关。

如果想偷车，一定会了解清楚监控的位置，以及拿到车钥匙。

避开监控，轻而易举。

而且不想被拍到脸，只需要蹲在座位下开车，不就好了？”

司机师傅睁大了眼睛，被白舸说的一愣愣的，旋即笑道：“我就说嘛，那群人，真会瞎扯。”

白舸乐道：“师傅，你这次立大功了，不仅帮汽车公司找回了车，还帮我们抓到凶手。”

司机“嘿嘿”笑了起来，被白舸这顿夸赞后，又热忱地帮警方搜证干活，忙前忙后。

陆凡扯了下眼角，看向一旁嘴巴没有合拢的白舸，揶揄道：“佩服佩服，难怪梁队不肯放手，你真是个人才。”

白舸噙笑，沉声道：“走吧，我们还要请孙桐，陪我们一起回去，帮我们认一下人。”

陆凡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福利院的楼房，随白舸步行至福利院。

“应该这么画。”孙桐坐在教室的板凳上，教旁边的孩子画画。

她捋了下垂在额边的碎发，抬起视线的时候，恰好撞见了站在门边的陆凡和白舸。

孙桐撇开目光，安抚好孩子后，起身走了出去。

操场角落

孙桐看着墙边蹿出来的几撮野草，轻声道：“你们跟了我一路吧。”

陆凡微讶，没想到孙桐已经察觉了。

“秦秋已经落网。”白舸直接说道。

孙桐怔愣，旋即笑了笑，虽然是笑，但却没有丝毫快意，反而是苦涩和无奈。

她叹道：“也好，该报的仇已经报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白舸指了下孙桐的手腕道：“我看你的手腕上，有个纹身。”

孙桐掀开衣袖，露出了那个纹身道：“对，因为这里有个疤。”

“也是被烧伤的？”白舸询问。

孙桐抿唇，没有再隐瞒，点了下头道：“是，当年的火灾，我也在场。

初言的丈夫死了，我们几个朋友去探望她。

我和秦秋最后走的，结果，遇到了爆炸和大火，堵住了出口。”

孙桐停顿半秒，继续道，“也是巧了，秦秋那天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

初言过几天要参加丈夫的葬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秦秋就把衣服借给初言，试了一下。

谁都没有想到，那天会发生意外。

大火蔓延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从房间逃走。

谁知道上方的横梁掉了下来，正好砸中初言。

我和秦秋搬不动，只好先去找人求助，结果大家都忙着逃命。

秦秋的爱人吴天，就在附近的消防队，收到报警后，他就跟着队里出任务。

我们不会忘记那些见死不救的人的，周常的嘴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孙桐的眸色，变得冰冷，喃喃道，“最后一个担架，被他们抢走了。

刘强伟当时挤占了医护资源，而受伤最重的初言，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

孙桐冷然一笑，“秦秋和吴天，也伤得比较重，但那辆本可以救下所有人的车，都被刘强伟一个人占用了。

我忘不了他们那群人的脸，尤其是周常，霸道，而又耀武扬威的样子。

第140章 交代

呵呵，可笑的是，欺软怕硬的人，比比皆是，这或许就是人性吧。

怪只怪，我们当时太弱小。”

陆凡蹙眉，这件事，周常倒是没有和他们交代。

难怪他那么怕鬼，原来亏心事，并不只有见死不救，还间接害了那么多人。

“后来，秦秋救了过来，但她的脸和眼睛烧伤得厉害。

当时负责火灾调查的工作人员，听岔了，把秦秋和初言的身份信息弄错了。

阴差阳错，秦秋的哥哥秦磊，打算将错就错下去。

因为初言过世的老公，留了一笔不少的财产。

后续秦秋和吴天的治疗，都需要钱。”

陆凡轻挑眉梢，略显惊讶道：“没有人发现两个人的身份互换了？”

“秦秋现在的脸，和初言有几分相似吧？她的伤情好转后，以初言的身份，去国外做了整容手术。

不是没有人发现，而是初言在这个世上，除了福利院的院长和我外，再没有其他亲人了。

初言和秦秋是初中时的同学，后来工作了，两个人也是有缘分，成了同事。”

孙桐平静地说道，她见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索性说了实话，“我跟你们说这些，是希望在秦秋的事上，能从宽处理……”

“为什么不早点坦白呢？非要我们抓住手腕，才肯说实话。”白舸吐槽道，审视孙桐。

孙桐摇了摇头，无奈道：“秦秋虽然占了初言的身份，但她没有亏待过福利院的孩子，一直在资助他们。

初言的死，包括吴天现在的惨境，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噩梦。

凭什么做恶事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救火英雄，惨死的人，却活得生不如死？

不该这样的……所以，我们要报仇！”

孙桐的眼底，涌现出难掩的怒火。

“周全龙，是谁杀的？”白舸见状，顺着对方激动的情绪追问道。

“那天早晨，秦秋继续伪装成投资老板，约周全龙去集市上见面。

她谎称刘晖那里有钱，让周全龙找他要回资金。”

白舸打断对方，问道：“也就是说，这个二手古董的项目，背后设局诈骗的老板，是秦秋？”

孙桐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秦秋知道这是个骗局，想利用境外的诈骗团伙，引诱周全龙、周常，还有刘强伟入局。

可惜的是，刘强伟这个人太精了，嗅到危险后，便撤资退出，没有再继续往坑里砸钱。”

白舸继续道：“案发当天的早晨，有人给了周全龙一桶动了手脚的泡面，地点就在集市里，这个人是谁？”

孙桐笑了笑，看向白舸回道：“是我。周全龙的死，是我和秦秋一起干的。”

“秦磊有参与吗？”白舸问道。

孙桐摇头，否认道：“没有。”

“但他替秦秋做了伪证。”白舸拆穿道，“他是你们的同伙，而且还拉上了自家父亲，替你们撒谎、包庇。

昨天周常的死，是谁的主意？策划的很周密。”

孙桐沉默，许久才道：“我的主意……我比较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秦磊当着我们的面，给初言打了那通电话，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本人，而是你。

那一刻开始，我就有疑问了。

当我们赶到健身房，看到你被绑在柜子里，且不论你手脚上的绳扣非常敷衍，还有你额角的淤青。”

白舸看了眼孙桐额角的伤道，“你说被凶手袭击了，没有留意到凶手的正面。

而你的伤在前方，她要袭击你的话，你怎么可能看不到凶手呢？

这个伤，是你自己撞的吧？”

孙桐微怔，旋即笑了笑道：“好吧，没错，你说的都是事实。”

白舸继续道：“秦秋的眼角膜，是初言的？”

“嗯。”孙桐轻点了下头道，“她伤愈后回国，在健身房工作。”

“她和周全龙的结识，是偶遇？还是你们精心策划的？”白舸详细问道。

“一半一半吧，也是周全龙花花肠子多，很快上钩。

但他在健身房闹得那些事，都是他自己作的，并不是我们安排的。

我们也逐渐了解周常这个儿子的性情，就开始了我们的计划，诱他上钩。”

孙桐哼道，“他很自恋，欲望非常大，我们利用了这点，很快就让他欠了一屁股债。

他的精神状态，也逐渐变差。”

“他在服用一些抗精神疾病类的药物，是谁给他的？”白舸问道。

“秦磊的母亲，也在服用相同药物。”孙桐答道，“药，是周全龙自己贪小便宜，胡乱吃下去的。

当时秦磊把给母亲买的药，落在了休息室。

周全龙看到后，就说自己有个朋友，也有类似症状，顺手要走了一瓶。”

白舸蹙了下眉头，原来是这样。

他道：“周全龙对你很信任吗？”

孙桐讽刺道：“你以为周全龙很精明吗？他很喜欢勾搭小姑娘。

他不是信任我，而是觉得，他自己很好，我们都应该喜欢他。

殊不知，我们都恨不得他出门被车撞死。

健身房的那些前台，哪一个，没有被他骚扰过？”

白舸挑眉，扯了下眼角，了然般的点了点头。

“他死的那天早晨，我按照计划待在集市等他。

他从刘晖那里，肯定要不回来钱。

我尾随他，装作偶遇的样子，和他碰面。

周全龙看到我后，威胁我，让我不要声张出去。

还说，如果我报警，告诉警方他在这里，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顺势装作害怕的样子，把手里的桶面掉在地上，转身跑了。”

陆凡安静地听着孙桐的话，轻声说道：“那碗桶面，周全龙应该是被人强迫吃下去的。

他如果捡走了你丢下的面，那么大的人了，面里的配料有问题，难道吃不出来？

经我们查实，里面的牛肉粒，是塑料做的，很容易让人卡住嗓子，造成噎死的假象。”

孙桐微讶，或许没想到警方能查出这么详细的经过。

她蹙了蹙眉道：“对，这是我们的计划，伪装成意外身亡的假象。

周全龙抱着泡面回到发廊的时候，我继续一路尾随。

秦秋得到我的位置后，接应我一起动手。”

“周全龙给你们开的窗户，放你们进入发廊的？”陆凡疑惑问道。

孙桐嘲道：“我说过，周全龙那色胚和自恋程度，只要有美女搭讪，他都不会拒绝。

秦秋找了个托辞，说能帮周全龙解决债务问题。

周全龙可能也是走投无路，还想当然的认为，秦秋是喜欢他的，就把人放了进来。

我当时一直躲在窗外，替秦秋望风。

秦秋的手里有刀刃，而且她身手不错，很快就挟持了周全龙。

别看周全龙平时耀武扬威的，遇到事，比谁都怕，也不敢反抗。

在秦秋的逼迫下，他吞咽了那碗泡面。

当时他不知道泡面里有问题，但我们没料到的是，周全龙因为紧张和害怕，加上他之前乱吃药，突发抽搐癫痫。

按照我们的计划，他的确被噎死了。

但他的牙关紧闭，我们没有办法将凶器控出来。”

孙桐滚动了一下喉咙，想起当时的画面，有些恶心道，“一不做二不休，秦秋直接用刀子割破了他的喉咙，找出那块塑料牛肉，借着水池，将东西冲了下去。”

孙桐半掩额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也没想到，后面有人会模仿我们，替我们杀了刘强伟。”

“周常害了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他报复？却选择先害他儿子？”白舸问道。

“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孙桐冷笑道，“丧子之痛，被良心谴责，岂不是更解气？”

“你们都还年轻，这么做，也毁了自己。”白舸轻声说道。

孙桐无所谓道：“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既然做了，我们就不会后悔。”

她低头笑了笑，举起双手道，“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也是凶手，你们带我走吧。”

白舸看向孙桐合在一起的手，摸了摸额角道：“走吧，操场上还那么多孩子看着，影响不好。”

孙桐微愣，缓缓放下了手。

白舸转身，走在了孙桐和陆凡前面，穿过孩子们的视线，走向大门。

“那位警官，挺好的。”孙桐对陆凡轻声说道。

陆凡扯了下眼角，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想拆穿这份美好的误解。

自己和白舸，都没有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