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今年已有二十，因他一直被当作储君培养，正妻人选一向是慎之又慎，至今都未有决断。

如今皇帝有意让他出宫建府，皇后便想着先为他选个侧妃，也好为他管理后宅，开枝散叶。

在皇后看来，虽然只是侧妃，若是誉王真的继位，她极可能坐上皇贵妃之位。若是生了儿子，那便有可能是皇长子，是以侧妃人选也绝不能马虎，得挑个最好的才是。

公主想明白这点也显得十分懊恼，以她对沈明珠的了解，她是根本不愿踏进皇家是非地的。连正妃她都不愿，怎么可能愿意做个侧妃。

但若是她今日一举夺筹，皇后又开了金口，她再推拒便是当众驳了皇家脸面，要是皇后和誉王借此翻脸，别说是宁远侯府，连沈心驰都可能被牵连。

而沈明珠向来是最识大体的闺秀，自然最明白个中厉害，只怕会就这么隐忍答应了下来，那岂不是太委屈了她。

苏锦璃越想越忐忑，握住公主的手道：“咱们得帮她。”

另一边，闺秀们已经开始选香，今日的主香是西域送来的茶芜香，此香气味浓郁，据说喷洒衣物之上，能弥数月不绝，浸入土地则土石生香。

但是单此一味香料味道极重，不符合本国勋贵所追求的淡雅余韵，是以皇后给了闺秀们一展所长的机会，让她们靠技艺调出更柔和好闻的熏香。

除了主香还有数十样香料可以选择，可以由她们自由选择搭配，但是每人只能选两样，若是前面的贵女选了，后面的就不可再选。

如此规则，能先选到擅长的香料便成了胜负的关键，其中最贵重的无非是龙涎、沉香、檀香和麝香。

这群闺秀平时也算熟识，虽然都盼着能在皇后面前出风头，但也还是不愿得罪比自家家世好的同伴，于是郑芸芸便自然地被推到第一个选香。

她平日里受捧惯了，这时也不做样子谦让，当仁不让地走上前，选了龙涎同甘松两样。

沈明珠一看就明白，她没有选最名贵的，因为茶芜香需要用木香综和，龙涎贵重能调出温媚，加入甘松正好能调和出清冽和甘香，这样才能调出最为圆融的五味来。

她向来是不愿争锋的性格，因此让了几位贵女上前，自己排了倒数第二选香。

可当她前面的贵女都选完后，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桌上的香料竟然备的不够，还有两人未选，桌上却只剩了两样香料。

皇后似是也刚发现这件事，皱眉将备香的宫人狠狠训了一顿，然后笑着道：“哎呀，都怪她们办事不利。现在的时辰再去备香也来不及了，你们自己商量着用吧。”

远处的苏锦璃看得明白，这不光是考调香，皇后还想故意考验闺秀们调节矛盾的能力。

她真是忍不住想苦笑，偏偏这样就是沈明珠最擅长的，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了。

在场选过香的闺秀们，都已经准备着手调配了，谁也不想让出来，更何况是让给竞争对手，但她们对沈明珠多少还是有些尊重在，于是纷纷将眼神投到最后一位贵女身上。

这时，郑芸芸开口问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那女子一直低垂着头，似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颤颤巍巍道：“小女是左都御史的次女钟云溪，嫡姐昨日生了病，便让我代她进宫赴宴。”

在场众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她们记得那位钟家娘子的二妹妹是庶出的，原来不过是个庶女，难怪看起来如此畏缩，实在上不了台面。

既然她身份如此低微，那这剩下的两盒香料肯定就落在沈明珠手里了，毕竟是她自己排在最后，就算皇后也不会指摘什么。

再看沈明珠也已经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两盒香料，就在众女觉得尘埃落定时，她却直接放在了钟云溪手里，笑着道：“给你用吧，我有别的法子。”

钟云溪本已经准备放弃，这时惊讶地抬起头，然后吓得手忙脚乱地推拒：“这不行，不合情理。”

沈明珠却冲着她温柔笑道：“我记得你姐姐是调香高手，想必你也不会差，若是我靠这样赢了你，岂不是胜之不武。”

钟芸汐被她说得眼泪都下来了，见她目光坚定，也就不再推让，用帕子擦了擦脸道：“谢谢沈娘子了。”

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又问道：“你把香料让给了她，那你自己用什么呢？”

沈明珠朝她行礼道，道：“皇后娘娘能否让臣女自己去选。”

皇后更奇怪了，这香料都选完了，她还要选什么，于是笑道：“你要选什么，本宫都准你。”

于是沈明珠让宫人领着去了旁边的果园，看了一会儿，指着一棵梨树道：“姐姐可否帮我摘个梨子下来。”

那宫女笑着刚答应，突然一个银袍男子走过来，轻松就把那梨子给摘了下来。

沈明珠一回头发现来人竟然是誉王，吓得连忙行礼。

誉王将梨子递给她，笑着道：“皇嫂让本王来看看你们调香，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你在摘梨子，怎么皇嫂设宴还让你们自己备水果？”

沈明珠有点不好意思，她在侯府见过誉王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打个照面，这时单独面对他觉得不太自在，答道：“臣女是想用这梨子来调香。”

誉王一挑眉，觉得十分有趣，道：“那本王倒是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调的。”

沈明珠点头，然后规矩地跟着他身后往回走，皇后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走回来，笑得更加愉悦，道：“怎么这么巧，被你撞上了沈娘子。”

誉王潇洒坐下，笑着道：“还好赶上了，不然就错过沈娘子特别的调香技艺呢。”

众女听到此言，忍不住互相看了眼：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输了一样。

那边水榭里，苏锦璃和公主看到誉王来，也是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这下可真是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