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礼貌地抬手撑起枝条，让对面的女生先过。

枝条扬起的瞬间，和煦看到了女生的脸，一下愣住了。

此处离路灯有点儿远，花木又繁茂。

夜色中，和煦其实是看不太清楚女生的五官的。或者说，看清楚了也形不成印象。

但在黑暗环境中，人的眼睛就显得格外明亮。

和煦只留意到了那双眼。那双眼看上去冷静而聪慧，悠然而淡远。

和煦第一时间认出了那双眼。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那天，和室友一起在酒吧遇见的那个女孩？！

惊鸿一瞥、似曾相识、回忆再现、恍然大悟。

有个词叫心念电转，和煦用一两秒的时间完成了以上步骤。

但一个擦肩同样只需要一两秒。

就在和煦愣神的时候，女生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擦肩而过时笑着向他点头致谢。

等和煦反应过来，转身回望时，女生已经没入了人流，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和煦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搜寻着那个女孩。

搜寻不到。

那么多人，而他只记住了一双眼睛。

和煦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微微遗憾、微微不甘，但又不明白为什么遗憾、为什么不甘。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聪慧、太特别，想多看一眼吧？

水墨般氤氲的夜色中，桂花的香气若沉若浮、似远似近。

和煦穿过这浸染了桂花香气的夜色回到宿舍，像穿过一个不可捕捉的梦境。

这样熏人欲醉的夜里，恋人们相处起来，更有一种微醺薄醉的幸福感。

停云等晴雨过来，和她一起慢慢向宿舍区走去。

晴雨还穿着演出的衣服，化着妆，头发上还戴着发饰，像个古代异族女子。

很多人看她，然后都会再看看走在她身边的他。

要是以前的停云，肯定不愿意和回头率这么高的人走在一起，不符合他低调的性格。

而现在，他可以很坦然的接受路人的注视。

他的女朋友，就是时常会成为人群瞩目焦点的那种女孩，那他也只能习惯一同被瞩目了。

路边花木扶疏，身边的女孩穿着深蓝色带星光的演出服，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走在电视剧的布景里。

晴雨走着，扭头跟他说着话，头上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停云，你有没有闻到桂花的香味？”

停云轻笑：“当然闻到了，这味道那么浓。”

“你有没有觉得，桂花的味道虽然浓，但是很清冽，闻着很舒服？”晴雨又问。

停云闻一闻：“是，这香味属于沁人心脾那一种。”

晴雨开始左看看右看看：“这桂花树在哪儿呢？我想凑近了看看。”

她那左顾右盼的样子，好像一只小鸟，在寻找满意的枝条。

停云笑笑，开始帮她找。

说来也奇怪，这桂花的香味，隔着一段距离闻得清清楚楚，离近了反而又闻不到了。

两人找了有一会儿，才找到了那颗桂花树。深碧色的枝叶间，坠着一串串淡黄色的桂花。

晴雨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枝叶间的花串。

路灯的光到这里已经势弱，半明不暗的。

她穿着深蓝色的演出服，跟夜空一样的颜色。裙摆上有星星点点的反光，就像一颗颗星子。

这样的她，站在桂花树下，有种似真似幻的美。这种梦幻感，在她开口的时候被打破了。

她的声音兴致勃勃地：“我想摘一点儿夹在书里！”

攀折花木不是好孩子。

停云是好孩子，他没想过干这事。但是，看着她那孩子一般兴奋的眼神，他没办法拒绝了：“那你快点儿摘，少摘点儿。”

“嗯。”

晴雨点点头，她的确没有多摘，只小心翼翼地掐了一串下来，就跟停云继续往前走。

停云一直把她送到她宿舍楼下，两个人又叽叽咕咕地说一会儿话才分开。

停云和晴雨朝宿舍区走时，丰帆和姜宛向校门的方向走去。

桂花的香气公平地笼罩着每一个人。

丰帆轻轻吸一下鼻子，问身边的姜宛：“桂花是药吗？”

姜宛点点头：

“是。桂花可以化痰止咳，还可以治牙疼。

“这是花，它的果实可以治疗虚寒胃痛，根可以治疗祛风散寒。”

丰帆微笑着听她说完，问道：“是不是你们学中草药的人，看什么都是药？”

姜宛闻言看着他，几分迷惑、几分无辜：“是你问我，桂花是不是药的呀？”

丰帆微笑着：“我知道了，它既是花，又是药。”

就像有的女生，那么清纯，像一朵花。但同时又像药，跟她在一起，陈年的孤寂都被治愈了。

两个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姜宛觉得，这样沉默着，似乎总有种奇怪的令人紧张的感觉，于是就开始没话找话：“晴雨跳舞跳得真好！”

市区长大的孩子是不是大多都这样？从小学习各种才艺，总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特长。

像她，会的都是，山里采药、地里除草、生火做饭、养鸡喂牛……

丰帆没有纠正她，晴雨表演的那其实不叫舞蹈。他只是笑着问：“你觉得停云和晴雨好不好？”

“好啊，郎才女貌，特别般配。”姜宛很肯定地点点头。

丰帆观察着她的表情：“有没有觉得羡慕？”

姜宛：“……”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羡慕是羡慕。

但，就像她羡慕别的同学不必为衣食发愁，羡慕他们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羡慕他们多才多艺、自信大方一样。

只是羡慕一下，但很清楚那些境遇与自己无关。也不会因此自怨自艾、哀叹命运不公，或是心生妄念。

正想着不会心生妄念，丰帆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到他们那么幸福，想不想自己也谈个恋爱？”

这个与自己的内心独白截然相反的声音，把姜宛吓了一跳。她慌忙摇头：“不，不想！”

丰帆直视着她：“为什么？看到他们那么幸福，明明也很羡慕，为什么自己却不想呢？”

姜宛完全忘了刚才自己根本没有回答羡慕还是不羡慕，只顾着思索怎么回答新的问题了。

丰帆又追问一句：“你不觉得，谈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吗？”

姜宛客观地回答：“这个，不能一概而论吧？相处得好，才是美好的事。相处不好，反而是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