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看进乔眼里，他的怒火，并非毫无道理可言。

乔微微地笑了，温柔的双眼已经没了困倦，而是散发出明亮的光彩，语气轻松：“我当然知道。但那又如何？”

“你明白的，不是吗？我们有的是钱，有的是地位，但这些能干什么呢？在我们眼里，不过就是消耗品罢了。现在我们在做的，才是激动人心的，我们一直所追求的啊。”

“极致的美丽、极致的娱乐、极致的世界，它将接纳任何一个人。我们要打造的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游戏帝国。”

“......”听完乔的话，路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将自己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就像是一个疲倦极了的豹子。

这段时间的压力，的确快将他给压垮了。他撑住自己的脑袋，开始有些庆幸，当时并没有揽下“神娱”更多的职位。

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乔走了过来，纤细的手，轻轻抚上路易金黄色的头发，脸上还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哥哥，或许你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游戏的核心算法上，其他的都交给我吧。”

路易冷了一个上午的脸，终于豁然开朗起来。

“你说的对极了！这些麻烦的问题，是给你准备的。”

路易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傻里傻气的天真。

正当他欢快地想要和乔聊些其他问题的时候，几封紧急、连环的电子邮件打断了他们。

“神娱”CEO的立体3D投影会客厅中，这些邮件，在通过核心处理器概括归纳后，正在以简短的中文字，一个接着一个，飘浮出现在两人面前：

“神娱总策划和所有的美术组雇员等，今天先后递交了辞呈。”

总策划在游戏研发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是整个项目的核心领导，简单地说，他的工作，是把控研发过程中，所有环节的衔接，以及负责所有新问题的处理。

“神娱”的总策划，顺带还兼职了路易所在编程小组的组长身份。

总而言之这个总策划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乔为了这个核心职位，在两年前就开始从全球有名的游戏公司，挖人。在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之后，终于挖到了一位年近40岁的资深老手。

而作为游戏世界的画面，美术成员的重要性，也毋庸赘言，好的美术人才，一直是游戏行业的稀缺人才。

好吧，现在是闹什么鬼？这些重要的员工，集体申请辞职了。

关键，还有一个“等”，又是几个意思？

......

乔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拳头握了起来，又松开，接着又握起。

路易的中文，当然还没有好到可以看明白这一句话的程度。不过空气中逐渐冰冷的气氛，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路易下意思地就往沙发角落缩了缩，最后干脆抱过旁边的抱枕，试图将高大的身子塞进沙发。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路易已经嗅出了一丝暴风雨的水汽。

乔的个性......总之，一言难尽。

瘦是挺瘦的，温柔那是相当温柔的，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瘦”和“温柔”。

“路易。”

头顶上传来乔低沉的叫唤。

路易索性将垫在屁股底下的另一块毛毯抽了出来，然后裹住，不敢抬头，接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柔弱地说道，“这几天我生病了，还没痊愈呢......你说过的啊，这些事都交给你的。”

“喀嚓”，一声清脆的声响，路易从缝隙中看出去，不远的老板桌代替他断成了两半。

瞬间，冷汗爬满了他的全身。

接下来是一大串他听不懂的中文。

“过河拆桥，一群投机主义的王八蛋！老娘游戏通关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着呢！”

玻璃杯脆弱地裂开一道缝隙，表示抗议；路易捂住了双耳，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突然觉得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挫折和痛苦，和现在比较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距离乔上一次“释放技能”，他竟然当作一场遥远的噩梦而企图遗忘，这真是太愚蠢了。

乔先前包裹着的毛毯，被甩在了地上。那身丝绸和服样式的粉色睡袍，包裹着她玲珑姣好的身材；一头黑色齐耳短发，服贴温顺地，衬托出一张巴掌大的东方小脸，显得可爱十足。可现在，没有人会认为她到底哪里可爱了，或者应该说是可怕......

至少路易是这么想的......简直就是人形兵器好吗？

乔，全名秦任乔，17岁时拿了奥运会跆拳道女子组金牌。

“神娱”当家，非常年轻，而且很有魅力，并且单身。不过是个女的，还需要再加一个时间、一个形容词和一个字，偶尔很暴力的“女神”。

——

乔：“我需要近期员工的辞退理由。整理下发给我，越快越好。”

“老板，那个......”电话那边的人事欲言又止。

乔：“说吧。如果他们弄虚作假，我愿意花上一点时间和律师费用......”

人事的口气，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老板，其实是因为一名美术组的3D建模师。就是你特别点名录用的那一位......叫叶晴岚。”

“她早年的履历的确很有竞争力，但实际上，近几年在业内，已经没有人愿意和她共事了。”

乔的内心非常惊讶，却没有什么表示，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嗯......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好的。”人事受到了鼓舞，便畅所欲言起来，“业内没有人愿意和她共事，是我们对外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她的情况，现在是没有一个用人单位会愿意启用她......大概3年前开始，就是她从暴雨游戏出来，然后回国之后，当时国内很多企业都录用过她，但都没有超过试用期就辞退了。她每个月的迟到、早退、旷工的记录可以扣掉她大部分的收入，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的话，她曾经有几次在工作场合突然发疯，导致公司业务不能正常运营。因为，受到她影响的工作人员，在接下来，会陆陆续续申请病假。其实，据我们了解，也是业内的海归说的实情：她之所以离开暴雨游戏那么好的研发公司，是因为她在暴雨总部害死了自己的上司，进了国外的黑名单。”

乔听到人事在电话里深吸了一口气，“3D建模师虽然很难找到符合我们需求的，但现在本土很多新人成长的速度很快......”

“嗯......我明白了。她现在在公司吗？”乔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人事的话，又丢出了一个问题。

“和她的约定是下周到岗，不过这周周五公司内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所以......需要我现在给她发一封辞退信吗？我们还没有和她签订正式的合同。”

“谢谢，不过不用了，周末你就好好放假休息吧。再麻烦你下午把叶晴岚的合约，还有美术总监的合约，传一份新的电子版到我的邮箱。”

“老板，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今天美术总监，还有大部分递交辞呈的员工说过，只要不和叶晴岚共事，他们会收回辞职信，毕竟除了叶晴岚以外，他们对神娱的工作环境，特别是以后的发展还是很认可的。”

乔听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人事说的事实，是在肯定她的工作。不管外界如何等着看笑话，至少进了神娱的人，已经渐渐认可了。

“嘿，到底怎么样了？那群混蛋，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们不靠谱，所以哪怕是丢掉这么高的薪水，也要走人？！”路易迫不及待地问道。

乔回头，踮起脚，笑着在路易脸上印了一个吻，用英文说道“我刚才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走，每一年都可以向你讨要生日礼物。于是，他们就都留下来了。”

路易的脸拉的老长，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妹妹，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但他们留下来了，对吗？”

“当然。”

路易伤心地又倒进了沙发里。

其实这个问题，不管是回答什么，路易都会伤心地倒进沙发，因为留下来了意味着他更多的工作量，而没留下了，那他会觉得他自己担了很大责任，只是伤心程度不同。

路易在沙发里，痛苦地扭来扭去，反复地想说服自己，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也是一种修行。

乔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型的3D人物模型，来回抚摸着，感受着上面的线条和材质的硬度。

“路易，你觉得叶晴岚怎么样？”

路易拧着眉毛，抬头古怪地看向秦任乔，“乔，你刚才是在安慰我吗。要不然，你，现在是要打算怀疑你的人生吗？”

“神娱的初衷，不就是叶晴岚最先提出来的吗？”

乔说道：“那美术总监的位置，给她好吗？”

“当然可以啊，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与其要一个需要不断沟通的资深总监，还不如要一个经验尚浅但能力十足的人才。她可是暴雨游戏最年轻的建模师！而我们的项目，至少需要做五六年，足够她成长了。”

路易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小心地绕过面前的半截老板桌，“我现在得去订一个新的老板桌，不然明天，叶小姐大概会怀疑我们是在跟她开玩笑。”

乔看着高大的哥哥，说道“不用了，我今天亲自去见她。”

然后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她是一周内让神娱辞退了大半员工的真凶。”

“什么？！”路易惊讶地张开嘴，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为什么啊？！”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需要你现在帮我人肉一下她的资料，越详细越好，一会出发前看。”乔轻飘飘地走向了浴室，正如她轻飘飘地来。

“你对我可真够随意的。”路易撇了撇嘴，“我需要加班费！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