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应当及时抓住这个把控西武的机会才是。”黑暗刃目光灼灼，又再度压低声音道：“三哥当年对频道的肃清计划，打消了那些观望成员们对他的看法，被迫转向了蔡福安，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则是，他将公会的这摊腐烂彻底的摆在了明面上，这其实不是打蔡福安的脸。是打了李轻财打了旧部们的脸。这样的举动下，您觉得李轻财即使再怎么不过问公会的事情，再怎么在背后挺他，不也是会对他产生一些不满吗？”

“再有，我刚才说的第二个。直面蔡福安这也不应该是三哥做的才是。其实最好的做法，是应该让资历深的平歌甚至是枯海为明面主导，用繁影为暗地里的力量，软硬兼施，将不属于自己的人员全部踢出频道。三哥选择自己担过这件事，就等于没有在这点上留任何余地！要知道，平歌繁影他们出事了，三哥还可以自己再出来兜一下也不迟。但要是他出事了，这盘棋就彻底崩了！”

黑暗刃说的话无外乎是将当初胖三初到第四频道后对频道开展的肃清计划，列出了两个应该避免或者是调整的地方。

头一个是太过心急，导致这种“平衡”被打破，最为严重的还是让李轻财为首的传统旧部们对他失望。

第二个则是不应该自己出面，而是由下属代替。在肃清之事上给自己也保留一些可以弥补或是中途调整的地方。

方御臣思索着忽然笑了，他淡淡的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胖三欠缺考量的方面。但是……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坐到频道房主甚至是公会会长，而你却只能做到情报系统里的一名管理的缘故。”

黑暗刃顿时一怔，有些惊愕的侧过了头来。

他这篇对往事的分析，除了方御臣有考量他的意思之外，其实他也是存了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的心思。

无论是从直观的利益上来看，还是从间接的失去了李轻财的一些期望来看，胖三当初的举动在他眼里可都是犯了很大错误的啊！

这看似只是两个细节，但却是鲁莽行事和怀柔缓图的两个极端！

前者使得胖三带领的第四频道不仅在后来陷入了长达一年的孤立无援状态，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公会总部的资源人手补充，更在权限上也被限制了很大方面。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独立式公会存在。

而后者，却可以将这盘棋盘得更为灵活，在达到目的之余，还有着很大程度上可以用来或进或退的缓冲余地。

在目的都完全达到的结果下，他的主意还能得到公会继续的利益补助，并且进退也有充足的空间！而胖三的决策，除了肃清的目的达到之外，后续却是完全的一团乱麻！

这……怎么可能胖三的决策会比他的更为高明呢？

注意到了黑暗刃带着些不解和疑惑的眼神，方御臣嗤笑道：“胖三从《战火》一个营地的小队长起家，能走到统御二十多万成员的房主之位。他的智慧你也太低估了点。”

黑暗刃默然了一下，稍欠身道：“愿闻其详。”

他的这个态度倒是方御臣有些惊讶，能在为自己谋取利益上向别人低头，那不算是件很难的事。比如之前的黑暗刃，就正是因为在他这里有可以“希望得到的东西”，才会显得恭敬。

但显然对于时事的分析，黑暗刃是带着些自傲的。但在方御臣在他所隐隐引以为傲的领域里，指出他的一些看法谬误时，这个人却还能保持一种谦卑，这就绝不是常人所能随便做到的事了。

而在这件事之外，方御臣还敏锐的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讯息，说道：“看起来……你和陈枯海即便是旧交不假，但在某些事上也没有过深的交流吧。否则……他作为胖三身边的谋划之人，想必会纠正你的想法才是。”

谈到了和枯海的交际，黑暗刃沉默了一下，随即道：“我……当初曾和他说过频道之事，认为不进行一番彻底的改革，频道是无法壮大的。不过……他却认为，有这帮老兄弟们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那时候……我就明白，我和他……已经没有走在一条路上了。”

他没有说的话是，在他的心底里，已经没有将这个陈枯海当做当年那个具有远见卓识、明晰一切的陈枯海了。

一个受到情感约束的人……他的所有判断、所有决策，都必定会产生主观性上的偏差。

这种偏差，哪怕只是心底若有若无的影响，也会使人无法真正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陈枯海便是如此！他已经被这种虚伪肤浅的恩情友谊所蒙蔽了。当思虑到一件事时，总是无可避免的站在西武高层、站在三哥的角度去考虑，这样的人，还能清晰的看出事物的弊端之处吗？

这样的人……注定和他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光影两端！

“你知道你在看待一件事物的发展形势时，犯了一个什么错吗？”方御臣淡淡的说着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时间神殿的幻境里，那个王袍男人所说的话，“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当你的感情偏侧向一方时，你的判断就会失误，你的判断就会出错。其实……我不太知道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希望我彻底摈弃掉感情？可实际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谁又能在进行形势的判断时，真正屏蔽掉一切来自主观、客观方面上的影响呢。而你的话，却让我忽然有所启发。所谓的‘感情’真的只是指对人吗？你呢？你是不是又犯了偏侧向哪方的判断错误？”

说到了最后，他负着手平静地看向了黑暗刃。说起来似乎很古怪，在思虑着这些话时，他竟隐隐有了些跳出了这个世界，从一种无悲无喜的角度去俯视着这个苍茫大地。

黑暗刃的本质错误是什么？不是他对这件事的判断出错，而是他在一开始思虑这件事的初心上便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