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在轨道里的其他一百多艘飞船与他们近在咫尺——有炽天使战斗机，还有其他的运兵船，而清扫船则伸出触须状的爪钩打捞着空中飘浮的金属碎片。占据天空主导位置的是两艘三百米长的巡洋舰。

“波拉斯基，就在这里分开吧，会和地点不变。”汤米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出，随后他所在的女妖战斗机在机群的掩护下悄然隐去踪迹。

丽贝卡的目光紧紧盯着窗外，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可恶，他又一个人去执行任务了，我却无能为力。

她知道让汤米一个人去战锤基地是最优的选择，他也安慰过她了，但她就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曼恩死了，老哥也死了，她再也不想承受这样的永别了。

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像他一样强大。

这时，一艘圣约人部队的巡洋舰在她的视野中迅速放大，加速驶向他们。

丽贝卡起身走到驾驶舱，士官长站在控制面板旁，波拉斯基和麦凯中尉正坐在座椅上，这是他们从鹈鹕运兵船上拆下后焊接到这里的。

“它们在给我们发送应答信号。”波拉斯基低声说。

“这好办，准尉，”麦凯中尉也低声说，“用科塔娜给我们制订的回复程序就行了。”

“是，中尉。”波拉斯基答道，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左边显示器上展现的圣约文字。“现在发送。”她轻轻敲在一个全息图标上。

约翰逊中士与洛克里尔下士站在丽贝卡身后两米远的地方，两个人都显得紧张不安。埃弗里嚼着他的烟屁股，眉头紧皱，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圣约人部队战舰。洛克里尔下意识地伸屈扣扳机的手指，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科塔娜都安排好了，”埃弗里低声说，“别担心。”

“我快要急死了。”洛克里尔咕哝道，“长官，我宁愿待在一个火烧火燎的单兵着陆器里，即使失去控制也比这里强。我们现在成了待宰的鸭子。”

“闭嘴。”麦凯中尉不满地对洛克里尔低声说，“让女士安心操作。”

波拉斯基一会儿看看通讯屏幕，一会儿看看显示器，那两艘巡洋舰变得越来越大，塞满了她前面的全息空间。她的双手悬在操纵杆上方，没去碰它，但已是跃跃欲试。

三艘炽天使战斗机加速离开它们的轨道，飞行到他们附近。

“那是来攻击我们的吗？”麦凯中尉压低了声音问道，像是怕声音会穿过舱壁传到圣约人的耳朵里。

“我认为不是，”波拉斯基悬着的手有点颤抖，“但很难预料那些东西会干什么。”

洛克里尔深吸一口气，丽贝卡注意到他没有呼气，于是她抬腿一脚踢在他的腘窝里。“白痴，呼气放松，咱们不会有事的。”

洛克里尔整个人都因此歪了一下，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呼出那口气，然后扭过头愤怒地瞪了丽贝卡一眼，却马上又被她反瞪了回来。

他举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嘴唇嗡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富有攻击性的话，但又悻悻地说：“知道了，好男不跟女斗......”这个陆战队员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控制面板上闪过一道红光。“碰撞警告。”波拉斯基淡淡地说道，所有训练有素的海军飞行员在直面迫在眉睫的死亡时头脑都异常冷静。她伸手去握操纵杆。

“保持航线。”中尉命令道。

“是，长官。”她答道，松开控制器，“战斗机距离我们一百米远，还在逼近。”

“保持航线。”麦凯中尉重复道，“它们只是要近距离查看一下。”她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什么好看的。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炽天使战斗机在距离他们只有十米远的时候，分别翻滚到运兵船两侧，引擎的外壳闪烁着刺目的蓝光。它们翻滚着飞到运输船头顶......然后重新飞回去跟那两艘巡洋舰会合。

那两艘大型飞船直接“轰隆隆”地从他们头顶经过，遮蔽了射进来的阳光。在黑暗中，驾驶舱的光线自动进行调节，显示器面板上顿时充满了圣约人部队偏爱的紫蓝色光芒。

丽贝卡这时才意识到她自己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也许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在这种情况下她与洛克里尔之间相似的地方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

她调高了头盔的视觉补偿器，更仔细地审视着这个地狱伞兵：一副狂野、绝望的眼神，左臂三角肌上文有烈火腾腾的彗星图案。

在丽贝卡看来，洛克里尔要是在夜之城混，至少得是个帮派小头头。嗯......往脸上再加上几只红色的义眼，他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漩涡帮义体狂人。

这个狂人的运气还不错，没被圣约人部队与光环上的恶心怪物消灭，要安然无恙地从敌人手中逃脱必须具备足够的勇气与智慧。

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两艘巡洋舰终于飞过去了，ε星系的阳光一下子灌满了整个驾驶舱，丽贝卡不禁眯起了眼睛。在她眼眶里的还是那对红色义眼，他们离开得匆忙，而且在梼杌号上时医生主要照顾蒲野奈奈去了，没来得及给她换上一双新肉眼。

汤米反复叮嘱她在与圣约人战斗时千万不要启用义眼的其它功能，把它们当做普通的眼睛使用就好，因为夜之城的任何义眼在这场战争面前都显得太低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因为无处不在的电子战而报废。

想起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丽贝卡感到有股暖流在心中淌过——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看着巡洋舰渐渐远去，波拉斯基长舒一口气，身体颓然前倾。她揩掉眉毛上的汗珠。

洛克里尔见此，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一条干净平整的红手帕，递给波拉斯基。

她盯着手帕看了有一秒钟，接着又看看下士，然后才接在手里。“多谢，洛克里尔。”她把它折成一个头巾的式样，拂开落在脸上的金发，绕着前额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