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财迷有什么可怕，世人万千，谁人离了钱这个字能活？

苏清欢爽爽快快地承认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我就是爱钱啊，世子爷，我想建立女子学堂啊，小女子创办的苏氏学堂再过半个月就要招生了，有这两千两，我可以好好将学堂修葺一番，然后买点相关的资料。”

“等到修整完了，看看能不能再雇几个有名望的老师。”

慕容琛一怔，少女眉眼轻灵可爱，嘴里说着的话，却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想法。

“……清欢，你这可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不然将我府里的招牌砸了怎么办！”

……

苏清欢神色笃定。

“你想想啊，其实世间愚昧的女子太多，如果都能让她们学习最基本的识字和诗歌，或许这辈子的志向，也就不会再仅仅拘束于这后院之间。”

“慕容琛，我问你，若是我终日只想着妻妾斗法，子嗣争权，博取一个男人终生的爱宠，这是何其无聊又惨烈的一生。”

“……”

以前慕容琛就听过苏清欢关于这方面的讨论，问的是若是慕容琛是个女子，他这辈子又该如何而活，是否会愿意禁足于院墙，此生眼睁睁看着夫君三妻四妾，而他本人却得三从四德。

但是慕容琛没想到，苏清欢还会推己及人，她那个问题，竟不是为了她自己而问，而是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女子而问。

这本该是十万分大逆不道的话，更何况，是当着未来储君的面，议论当下对女子处境太苛求，本该是掉脑袋的话，偏偏从苏清欢嘴里说来，却这般自然坦荡。

慕容琛失笑，他凤眸中闪过一抹认真的神色，此刻也不再嬉笑，而是有些认真地凝视着少女的眉眼。

“清欢，那你觉得，女子该拥有如何的一生呢？”

“世子爷，你相信吗？这个世上，或许会有那样灿烂而锦绣的时代，没有战争喧嚣，没有对女子的束缚，女子也可以如男子一般，从小学习知识，她们可以选择嫁人，也可以选择一个人自由一生。”

“但不管哪种选择，都不影响她们追求自己这一生的快乐，可以志存高远、忧国忧民，也可以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算，从事任何自己想从事的事业，开拓出一番未来。而且，女子也可以为官，勤政。”

前朝虽然出了个女皇帝，但到底是昙花一现般的盛景，未能真正改变出普罗大众的现状。

有时候苏清欢都会想，前朝那个女帝固然是十分伟大的，但这个世上，更艰难的道路，却不仅仅是改变一个人，又或者极少数人的命运，而是让天下女子，风雨同舟，命运共济。

……

慕容琛唇角勾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清欢，你是相信，这天下女子，或许也会如你一般，懂诗词歌赋，也懂水利兴修，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么？”

“不需要那样全面的知识，”苏清欢摇了摇头：“世子，其实男子也未必面面俱到，但是只要多一点知识，就能够多一点选择。”

“就譬如，男子懂诗书礼乐的，可以选择成为教书先生，那么其实女子同样也可以做女先生。”

“男子懂排兵布阵的，虽然女子天生体格所限，很难挥动十八般兵器，但是做智囊却并非不行。”

“男子若是懂算盘，可以做记账先生，那么其实女子也可以懂珠算，可以做账房管家。”

“至于什么玉石雕刻，绘画弹琴之流，就更不必说。我始终相信，女子在体力上或许天生逊色于男子，但这并不代表，这天底下没有能靠脑力做的活动。”

……

少女说这一番话时，眼睛亮的出气，像是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不，甚至那其中蕴藏着天上星辰也无法比拟的光芒。

那是自信。

还有，悲悯。

这两种神情本来很难汇合在一个人的脸上，然而一向财迷的女子，此刻却显得如此光辉动人。

慕容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沉默半晌，竟是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痴心妄想？可是我总觉得，总有那样一个时代，会给女子一个相对公平的起点。”

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就连同一个性别的人，有人天生就是天潢贵胄，而有人却在乡野荒村，想要走出一片大山，也许就要好费掉半生的功夫。

在这种交通极为不便捷的古代，更是如此。

终此一生，也困于山河湖海之间。

……

“我从未觉得你在痴心妄想。”

慕容琛踌躇了两秒，他细细端详着女子秀丽的眉眼，唇角弧度有些无奈。

“只是有时候我实在好奇，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是诛九族的悖逆思想也不为过。”

“喂，某个人可是要娶我为妻，那么这九族之中，岂不是……”苏清欢正想开个玩笑，却被慕容琛骤然捂住了嘴。

“唔唔……”

女孩想要反抗，她的薄唇不自觉地擦过男人的掌心，慕容琛眉眼深暗。

他眸光如狼，瞳孔极为危险地盯着苏清欢的脸。

“别动。”

面对男人那样看猎物一般的眼神，苏清欢惶然失措了一秒。

而慕容琛微微一笑，忽然就伸出手揽住苏清欢的腰，他的脸蓦地落了下来，苏清欢只感觉到两片薄唇在自己眼前放大。

而后毫不犹豫地贴在了她的唇上。

“慕容琛，你——”

苏清欢哑然失声。

绯唇中一点点度过来男人龙涎香的气息。

慕容琛另一只手在紧紧地箍着她的腰，两人不断贴近，苏清欢甚至能感觉到慕容琛衣领下紧实的肌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想别的？”

慕容琛神色霸道，他不许女孩分神，将苏清欢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几乎像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半晌，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

慕容琛凝视着女孩泛红的耳尖，他薄唇凑近，吮向了女孩的耳廓，声音喑哑而郑重。

“清欢，我不知道你这些奇思妙想是哪里来的，但是，我也为你描述的那个世界怦然心动。”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