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视作攻击吗？”白月仪停在原地，微微摇头：“那不是攻击。”

“就像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呼吸不是攻击，喝水不是攻击，吃饭不是攻击，繁衍不是攻击……这些是本能。”

“你的幻术记录进入到了一定范围内，它自然就活化了。”

陈景尽量让视线保持在对方颈部以上：“那它为何攻击我？”

“因为它活了。”白月仪的声音空空幽幽，好像空谷里的回声：“你认为什么是活着？”

陈景有些莫名其妙，他思索片刻，很快说道：“活着是有自己的生命？”

“你这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白月仪摇了摇头：“我可以继续问你什么是有自己的生命。”

陈景看着白月仪的眼睛：“因为有些词语是不证自明的，就像活着，生命等，假如一再追问某个名词的意思，总需要新的名词来做解释。”

“只要‘道’是不证自明的。”白月仪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是我的问题不好，我应该问你，活着，或者说，生命，它们的特征是什么？”

陈景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能从外界汲取资源维系自身存在，同时将自身在环境中尽量的复制下去？”

这话让白月仪为之一窒。

她隔了一小段沉默的时间，才说道：

“你说的是生命的‘生存’特征，保存自己，让自己活下去，同时繁衍后代。但并不是所有生命都有这种特征，例如古老的神魔，它们有的直接是活化的灵气，无需汲取资源和能量便可自然存在”

“但是有一个特征比‘生存’更重要。”

她再度看向陈景，两人彼此对视，这次，陈景终于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名为眼神的东西。

那眼神相当复杂，陈景却读不懂意思。

“那就是自由意志。”白月仪揭晓了她的答案：“那怕你制造幻影活化后并没有真正的‘智能’，他仍然有自由意志。所谓的自由意志，就是对操纵的反抗。”

“因为你试图操纵它，所以它自然而然的反抗了你。”

陈景皱着眉，内心快速思考着：

“假如白月仪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是没有恶意的，先前出现的战斗仅仅是误会……不，不能完全肯定这个可能。她以非常美丽的女性样貌出现，几乎完全重合我的审美观，同时一来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夸奖我，都是为了增加我对她的好感度，加上她告诉我她许久没和人交谈过，可能也是为了激发我的同情心，让我对她信任。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解释是有问题的，目的只是为了打消我的疑惑。”

“可是，为什么？”

“白月仪声称她的力量可以看到我的‘历史’，但她看到的历史，似乎只包括我在穿越后所经历的事情，看不到我内心的想法，看不到我穿越前的经历……我最大的秘密明明是‘黑暗之源’和‘穿越’，而不是‘大船上的刺杀’。”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没看到，另一种是她看到了，但是假装没看到……”

这时，白月仪突然开口说话：

“你思考的太久了，在想什么？”

陈景收回思绪，随口应道：

“我在想，白月仪小姐，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告诉我这些。”

“噢？”白月仪以手掩嘴，掩饰那很小的一抹微笑：“有什么猜想吗？”

陈景梳理思绪后说道：“白月仪小姐，你提到了‘自由意志’，认为那是活着的最大特征，且，白月仪小姐你显然是活着的，这就证明，你认为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意志’，‘自由意志’对你来说，甚至大过生存。”

“而根据我的猜测，在灰烬城进行的一系列血祭仪式，其最终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掌控，操纵白月仪小姐你。”

“那么，白月仪小姐，你的目的自然就是反抗他的操纵。”

白月仪微笑道：“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省时省力。但是你似乎掩盖了什么，没有将一些话说出来。”

“虽然你眼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可你的左手却一直下意识的插在口袋里，这意味着你对我并不信任，不愿意暴露真心。”

“血境道之气自带的‘发言状态’伪装仅仅能让你伪装出发言状态，最多包括面部表情，但在许多细节上，仍然会暴露问题。”

“陈景，我们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呢？至少我已经这样对你做了。”

陈景将手从口袋里取出，无奈说道：“白月仪小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现在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白月仪颔首：“你直接叫我白月仪就好，无需那么生分，还加一个小姐。”

“第一个问题，白月仪小姐，你可以操纵自己活化的幻影吗？”陈景问。

白月仪点头：“可以操纵，但仅限于我没有被封印的情况，当我被封印的情况下，我事实上能操纵的活化幻影只有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一个。”

“白月仪小姐，第二个问题是，您可以制造幻术，或者创作其他您可以活化的东西吗？”陈景继续询问。

白月仪无奈说道：

“原本可以，实际上，我活化的东西不是幻术，而是‘历史’，因此用创作或制造并不恰当，最准确的词应该是‘记录’。在我没被封印的时候，我可以记录下曾经发生的历史，以纸张和画面的形式携带，在需要的时候将它们耗费掉，让它们活化。”

“其实这一能力你已经见识过了，在宙之气的气境，就已经可以记录术法并使用它们，最开始和你战斗的那位天使就是宙之气的气境修行者。一些宙之气的修行者甚至将许多较为简单，单调的术法一起记录在一种名为‘符卡’的特殊符箓上面，使用符卡，能一次性释放诸多术法。”

“之所以你的幻术会被活化，是因为你记录的是一个真实存在于历史上的客观实体，而不是你创作的一个虚拟幻象。”

所以，奴隶游魂也是曾经存在过的真实历史？陈景思考着，却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白月仪小姐，既然幻象，画这些都算是对历史的记录，只要记录的是真实存在的历史，无论用什么载体都是一样的吧？”

“那么，尸体算是对本人的历史记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