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水袖继续说道：“说起来，温贵人这次也是好意。”

水袖却似是魂不守舍一般，笑容都带着几分勉强。毕竟，按照她从前的想法，只要这样的证据一提交了上去，凤灵柔自然就会认定是水姝静所为，可怎么听起来凤灵柔竟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似乎……

似乎，还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和安排。

水袖深深吸了口气，便听见凤灵柔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无论如何，温贵人都不过是偶然参与了其中罢了。陛下，不如，让她也先回去吧，毕竟她腹中还有胎儿……”

水袖却是大吃一惊，听着凤灵柔话语中的意思，竟分明是要放过自己了？不……这不可能！

水袖心中陡然明白了过来，只有自己不在，有些事自己才无从辩驳起！

水袖听到凤灵柔说让自己离开等语，便立刻看向了殷舷哲，对着他说道：“陛下，这件事毕竟是臣妾先说出来……”凤灵柔却是打断了她的话头，微笑着说道：“陛下，温贵人有了身孕，何况这件事说到底与她关系并不大，还是不要让她过于劳累了。”

水袖闻言越发肯定是凤灵柔想要让自己没有辩白的机会，立刻坚持说道：“不妨事的，臣妾不过是坐着，也累不到哪里去。”

殷舷哲却是对着水袖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你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如今万事还是以孩子为重才是。”

一句话提醒了水袖，心中只觉得略略安定了几分，无论如何，自己都怀着孩子，就凭借这点，凤灵柔此时也无法把自己如何。想到此处微微觉得安心了，却是又看了小铃铛一眼，这才略略敛衽，说道：“既是陛下与娘娘如此关切，那臣妾再坚持要留下，就是不懂事了。”

她抬头对着殷舷哲笑了笑，又道：“臣妾先行告退了。”这才后退了几步，强压着心中的不安转身而去。

等水袖走出了殿中，派去取来考题的人也是到了。双手呈上了考题，殷舷哲便沉着脸打开了。

见纸上所写的三个题目，脸色渐渐变成了铁青色，此时不用他开口，凤灵柔也知道这考题自然就是殷舷哲所拟定的了。

带着愤怒，殷舷哲一把将写了考题的纸揉成了一团，向着水姝静砸了过去，怒道：“说，是不是你！”

水姝静猝不及防，被纸团砸在了额头之上，身子一歪，便伸手捂住脸哭泣了起来。虽不过是一个纸团，但殷舷哲盛怒之下的力道却是不容小觑。这一下子也够身娇肉贵的水姝静疼的了。何况，当着皇后和下人的面被打，除了疼，让她更为难受的，便是屈辱之感了。

凤灵柔向着殷舷哲走了过去，虽是心中已是确认了，却还是对着殷舷哲说道：“看来，这果然是陛下所拟定的考题了？”见殷舷哲沉着脸点了头，凤灵柔这才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不要声张。”

“什么？”殷舷哲转头看向了凤灵柔，似是没有听懂她这句话一般。这样的反应，也算是在凤灵柔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便继续说道：“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买了考题的人考不上啊。”

殷舷哲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对着凤灵柔说道：“你接着说。”

此一节凤灵柔却是早就想好了的，胸有成竹的对着殷舷哲说道：“横竖现在考试还没有开始，陛下不妨另外拟出三道考题来。到时候……”凤灵柔一笑，说道：“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考题，居然不是真东西，想来就是我们不找这卖考题之人的麻烦，也自然会有人去找。”

殷舷哲不由得点了点头，便听见凤灵柔继续说道：“到时候事情便简单的多了，只要在官帽胡同处派遣几个暗探，就能顺藤摸瓜。”

殷舷哲觉得凤灵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却是不由得看向了跪在下面的水姝静，为何凤灵柔会当着水姝静的面说出了这么个主意来……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认定水姝静不是盗卖考题之人？瞬间却又想到了凤灵柔反而刻意打发走了水袖，难道？难道她心中真正怀疑的人是水袖？

殷舷哲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凤灵柔却是一笑，似是明白了殷舷哲心中所想一般，对着他说道：“温贵人如今养着胎，还是少走动的好，与外面的人，也该少些来往，省得冲撞了。”

这话就说的愈发明白了，等于是明白着告诉殷舷哲了。殷舷哲就是再傻也听出了话中的含义，不由得对着凤灵柔问道：“你怀疑是她？”

凤灵柔却是不置可否，只是含笑说道：“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殷舷哲沉着连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温贵人好好养胎吧，封嫔的事也等生产之后再说。”

凤灵柔含笑答应了下来，又对着殷舷哲说道：“只是这两个人却不好处理，不如这样吧，就说是温贵人如今快要生产了，淑妃搬过去也不方便，便在我这凤藻宫中小住。”说着话，又转头看向了小铃铛，接着说道：“这个，就算是她带来的丫头好了。”

第210章 也累不到哪里去

殷舷哲自然明白这是凤灵柔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思忖了半晌，却最终是点了点头。对于凤灵柔今日的表现，他十分的意外，却又觉得竟的对她有着莫名的信任之感。

既然她愿意继续追查下去，那不妨就看看，她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凤灵柔见殷舷哲都已是答应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今日之事，还请陛下不要宣扬，以免得人心生变。”

殷舷哲点头说道：“这些朕自然是知道的。”说着话，稍稍一顿，低声说道：“今日的事，有劳皇后了。”

凤灵柔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殷舷哲，却发现他的目光之中竟是不知何时多了几分真诚之意，心中不由得一喜，柔声说道：“陛下，这是我的本分。”

殷舷哲站起身来，对着凤灵柔说道：“你若是查到了什么，记得叫人去告诉朕一声。”说完，竟是伸手握了握凤灵柔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为何，朕看不懂你？”

他的脸颊凑近了凤灵柔，身上那龙涎香的清冽香气瞬间蔓延了开来，仿佛整个呼吸间都充斥着这霸道的香气，像极了殷舷哲这个人……

凤灵柔的呼吸都为止一顿，也压低了声音，对着殷舷哲说道：“我也曾说过，日久见人心。陛下又何必着急呢？”

殷舷哲闻言怔了怔，从来都是后宫之中的女子争分夺秒，从来都是后宫中的女子恨不得尽力呈现在他面前。可凤灵柔却是时时后退……

若不是太子必须要嫡出的，而他已经等不得了。他还真的愿意花些时间，好好认识一下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美艳女子。

目送殷舷哲离开后，水姝静侧过身去看向了凤灵柔，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低声说道：“多谢……”

凤灵柔却是在殿门口看了半晌，直到殷舷哲的身影消失了，这才转过头来，却是先看向了小铃铛。小铃铛似是感受到了凤灵柔的目光，深深低下了头去。良久，凤灵柔才叹息了一声，对着小铃铛说道：“你先去歇着吧，原来水袖住过的那屋子还空着，你就暂时住在那里好了。”

小铃铛低声答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似是有话想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水姝静，却是又闭上了嘴，柔顺的退出了殿中。

凤灵柔这才看向了水姝静，笑道：“今日真是辛苦你了。”水姝静却是见到小铃铛退了出去，顿时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娘娘告知，臣妾只怕一直蒙在鼓里，断然想不到温贵人竟是要害我。”

凤灵柔浅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宫中本多尔虞我诈之事，这倒也不算罕见的。你日后可就要日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了，自己心中要多一份堤防才是。”

水姝静收了笑容，琢磨着凤灵柔话中的含义。说起来，这件事算是皇后在主动向自己示好了。若不是她提前派人告诉了自己，自己断然不会知道水袖的想法。也断然不会提前心里有了预备。

虽是按照凤灵柔的意思，今日什么都不说不做，可到底，总比猝然之间被人发难乱了方寸要强上千万倍了。现在凤灵柔又与她说这些，显然是想要拉拢自己的意思了……

想想也是，她孤身一个人在金国之中，唯一一个带来的婢女也是另外起了心思。焉知那水袖欺的不就是皇后无势？如今竟是被自己的婢女摆了一道，整整被禁足了十日。这口气，就是自己也是咽不下去的，凤灵柔难道就甘心罢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想来，是这位皇后趁着禁足的功夫，竟是想明白了，要开始建立起自己在宫中的势力了。说到底，她是皇后，依附着她总比依附旁人强些。

何况，刚才陛下和皇后的情形，她是看在了眼中的。若说陛下对皇后毫无喜爱之意，她是不信的。两个人眼中那互相之间的火花，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皇后的呢？当下不在迟疑，对着凤灵柔拜倒在地，口中说道：“臣妾愿日后都以娘娘马首是瞻！”

凤灵柔垂首看了水姝静一眼，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开始收纳党羽，开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原本，在这后宫之中，她所求的只有殷舷哲的深情，只有将来麟儿的平安罢了。

原来，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就需要如此的代价。凤灵柔走到了水姝静的面前，伸手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今日之事，原本你就是无辜的，我所做的，也不过是不要让你蒙冤罢了。”

眼看着水姝静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双眸中充满了感激之意，凤灵柔却只觉得讽刺之极，若是水姝静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呢？

若不是她故意把自己怀疑的对象说成了水姝静，想来今日水袖发难的对象，也就未必是她了。轻轻扬起了嘴角，勾勒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来。至少，现在她知道苏龙不可信了。

因为这个所谓的“怀疑”，她只告诉过苏龙一个人。而水袖却是对着水姝静发难的。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凤灵柔难以相信。看来，水袖和苏龙之间，却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某种联系，只不过，这种联系是怎么开始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水姝静见凤灵柔亲自搀扶了自己起来，心中却是十分高兴的，至少皇后不是个骄纵跋扈的性子，否则的话，这日子可就难捱了。见她亲切随和，便也打蛇顺棍上，笑着对凤灵柔说道：“娘娘曾说过，我很想您家中的那位妹子，虽是您的妹子是公主，我的身份低位。可娘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从今儿起，我也把娘娘当做亲姐姐可好？”

凤灵柔闻言不由得错愕了一下，她说旁人与凤灵婉相似，可绝非什么夸奖的话语啊……

想不到水姝静竟然是如此回应的。凤灵柔笑了笑，口中说道：“甚好，便是如此吧。”

水姝静见凤灵柔答应了，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娘娘！”

凤灵柔一笑，对着水姝静说道：“这件事只怕日后还要问起你来，你只管说一切都不知道就是了。横竖有我，定然会护得你周全就是了。”

水姝静感激的点了点头，今日，她已是见识过了凤灵柔的聪慧与犀利，心中也是明白，若是皇后相助，那她多半会平安无事。当下低声对着凤灵柔说道：“臣妾并没有什么妄想，不过是想着能够在宫中平安一生罢了……”

说着话，便是一副想哭出来又强制忍耐的模样了。凤灵柔心中不由得的哂笑，若是轮起这表演的功夫来，眼前这女子还真是跟凤灵婉差不多呢。若是没有野心，怎么会如此渴望进宫来？

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却是实在不愿意看下去这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