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了半晌，按照他原来的想法，这些反应异常的人，等到大比之后，都要抓了来细细审问的，自然是不会给这样的人功名。可这纪竹明竟是有如此的见解，倒是让他觉得有些为难了……

难道他也是买了考题之人？殷舷哲带着疑惑又看了一遍，却是忍不住摇头，这样的人为何要买考题呢？

殷舷哲看着手中的试卷，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却听见门口的凤灵柔的声音响起，轻声在询问着门外的总管太监，“陛下现在可得闲吗？”

殷舷哲便站了起来，竟是心中莫名的生起了喜悦之感。扬声说道：“是皇后来了？快些进来，朕正说要人去找你。”

耳听得门外轻声一笑，犹如花下骤然涌出了一股清泉，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带着三分笑意，满满的春光，仿佛这殿内的气温都骤然变暖了一般。眼见凤灵柔身上穿着昭君兜，浅浅的紫色上绣了深深浅浅的紫色花朵。忍不住笑道：“你这样爱穿紫色？”

凤灵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中却是一酸。这颜色是麟儿走的时候的颜色，也是她来见殷舷哲会刻意穿上的颜色。她与他之间的熟稔和纠葛，太深了，她爱了他整整一辈子，从生到死……

这样的感情，又怎么是说放下就放得下来的呢。心中酸楚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对着殷舷哲说道：“陛下可是心疼我日日要做新衣裳了？”

殷舷哲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只觉得一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口中说道：“这值得了什么，你若是喜欢，便是日日做几套来穿，也是不妨事的。”

凤灵柔一面迈过门槛，一面向着殷舷哲走了过去，口中说着：“日日做几套？那可什么功夫穿呢？”一面说着，一面已是走到了殷舷哲的面前。殷舷哲只觉得一股冷冽的空气被凤灵柔带如了内室之中，让人觉得一阵清爽。

伸手握了她的手，却觉得触手冰凉，略带几分责备的说道：“怎么不抱个手炉出来，凉成了这样。你哪些丫头也太不当心了。”

凤灵柔便笑着说道：“我还正是来说这件事的呢，我身边竟是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想着去内务府挑几个过来，可成不成？”

殷舷哲微微挑眉，说道：“这算得了什么事？怎么也值得你亲自过来一趟，叫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凤灵柔嫣然一笑，低声说道：“派个人自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

殷舷哲陡然明白了过来，凑近了她的耳边低语：“只不过，就见不到朕了！”

不过此时的殷舷哲却是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毕竟，若是说起这个来，便是破坏了眼前这美好的气氛了。当下便拉着凤灵柔的手走到了桌案旁，对着她说道：“今日朕读到了一副满纸飘香的文字，可却是十分费人思量。你不妨也看看。”

凤灵柔点了点头，从书桌上拿起了殷舷哲所指的文字来，拿在手中细细读了起来。片刻后，便抬起头来，对着殷舷哲笑道：“恭喜陛下来，此人言之有物行文洒脱不失风骨，却又能通达圆润，是难得的人才。”

殷舷哲笑了笑，对着凤灵柔说道：“没想到你竟是也懂得八股？”

凤灵柔笑道：“不过是一个起承转合罢了，我非但会看，还会写呢。”说着，又是俨然一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卷子，说道：“只不过写不了这样好罢了。”

殷舷哲却是叹息了一声，说道：“真是因为他写的太好了，所以朕才十分为难。”

凤灵柔奇道：“若是没人写的好，为难也就罢了，怎么写的好了，反倒让陛下为难起来了？”

殷舷哲便拉着她做了下来，将卷子与他记录的考生重名之事告诉了凤灵柔一遍，又问道：“依你看，该如何是好呢？”

凤灵柔低头思忖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对着殷舷哲说道：“既然陛下爱惜他的才华，何不叫了他过来，当面试上一试，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若是没有，那就罢了。若是果然有的话，就索性，直来直去的问他一问！”

殷舷哲蹙眉，对着凤灵柔说道：“你是说，把有人盗取了考题一事告诉他？”

凤灵柔点了点头，问道：“有何不可？”

殷舷哲看了凤灵柔半晌，这才说道：“你还真是大度！难道不觉得买卖考题之事，应该严惩吗？”

凤灵柔对着殷舷哲笑了笑，这才说道：“这个人不过是有买卖考题的嫌疑罢了，并没有实证说他一定是买了考题的。再说了原本也有很多种可能，陛下这不是疑邻偷斧了吗？”

殷舷哲想了想了，便点了点头，对着凤灵柔说道：“也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说起来，朕也真是想不出更加稳妥的法子来了。”说完，便叹息了一声，带着几分遗憾说道：“自古人难全啊，有才能的便少了品行，有品行的又缺了才干，寻人才之难，才是真正的难于上青天！”

凤灵柔却是掩口而笑，说道：“陛下这是求全责备了，若是有才，那就用其才，不用其人。若是有品行，那就用其人，不用其才！横竖，这天下人，总是能找出个可用的地方的。”

第215章 你哪些丫头也太不当心了

殷舷哲笑道：“你这话倒是比朝堂上的老臣子说的还要圆滑上几分了！”

凤灵柔却是如同生气了一般，做出恼了的样子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臣告退了！”

殷舷哲哈哈大笑，凤灵柔也绷不住笑了出来，说道：“不耽误陛下了，我可要去内务府挑人去了。”

殷舷哲点了点头，看着凤灵柔向着门口走去，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下次出来的时候，想着拿个手炉！”

凤灵柔停住了脚步，转头对着殷舷哲一笑，说道：“老臣遵旨！”便在殷舷哲的笑声之中，走出了殿门。

迈着轻快的步子，凤灵柔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紧了紧身上的昭君兜，便向着内务府走了过去，按说她便是不经过殷舷哲自己去要两个宫女也不为过，可有些事，反而是摆在明面上，更不容易让人怀疑。

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步子也越走越快，说起来，她有快一年的功夫没有见到这两个丫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时身边着实缺人，还是因为真心的想念，凤灵柔竟是觉得有几分急不可耐，几乎是等不及要立刻见到两个人了。

从御书房到内务府的距离本就不算远，凤灵柔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到了内务府的门口，心中竟是莫名的有许紧张之感。深吸了口气，这才迈进了门去。

“见过。”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凤灵柔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过去，这才笑道：“原来是纪尚宫，今日怎么到内务府来了？”

上一世，纪尚宫可以算得上是凤灵柔在宫中最为倚重的女官了。可这一世阴差阳错，两个人竟是一直没有过交集，因此虽是纪尚宫对凤灵柔并不熟悉，凤灵柔却对着纪尚宫有着亲切之感。

纪尚宫听见凤灵柔的话，却是暗暗吃了一惊，她与皇后只不过见过一面罢了，当时是皇后的新婚之日。可就是这样匆匆一面，皇后竟然就记住了自己，这样咋然相逢，竟是自然而然的与自己打招呼。

此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对凤灵柔高看了一眼，深觉得这位皇后是个有心了。当下，便浅笑说道：“是，如今宫中新来了一批宫女，奴婢也负责着教她们规矩。”

凤灵柔点了点头，笑道：“我宫里少人使唤，正说要自己过来挑几个回去呢。只是不知道纪尚宫是恰好要过去，还是上完了课要离开？”

纪尚宫听见凤灵柔是来挑宫女，不由得的一怔，按道理来说，凤灵柔只需要招呼一声，自然有内务府先经过筛选，再把合格的送到凤藻宫中，任由她挑选，何必亲自跑来一趟？

她哪里知道，凤灵柔就是怕这初次的筛选将葡萄和云蝶两个筛了下去，这才要亲自来一趟的。否则的话，她再跟内服务要一次人，只能更加麻烦。

纪尚宫笑道：“我是教完了，正要去当差。但可巧遇上了娘娘，若是娘娘想看看这些宫女，我倒是还对她们多少知道一点，可以从旁替娘娘解说一二。”

凤灵柔从这话中自然是感觉到了纪尚宫有示好的意思，不过今日她的挑选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当下，便笑道：“有劳纪尚宫了，不过今还是想自己看看。”

纪尚宫略带几分好奇的看了凤灵柔一眼，似是不能理解她为何拒绝自己的帮忙，可又转念一想，凤灵柔在宫女这件事上，运气着实算不得好。想来大概也是有些疏懒的，想着碰碰运气？

心中虽是觉得有趣，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恭敬的告退而去。凤灵柔和纪尚宫说了几句话，旁边自然早有聪明机灵的听见了跑去报信。凤灵柔这里才与纪尚宫分别，不过是走了三五步路的功夫，就看见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迎接了出来。

“恭迎娘娘，听说娘娘想挑几个宫女使唤，奴才刚才已是叫她们在后面都聚齐了，请娘娘挑挑看吧。”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着凤灵柔说道。

凤灵柔点了点头，笑道：“哪里用得找你来带路了，你去忙你的。叫个小太监来就是了。”说着话，便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为自己带路。

总管太监听着凤灵柔客气，却是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半弓着身子一面引领着一面说道：“瞧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有什么可忙的呢？再说了，纵然是有那可也没有伺候娘娘高兴重要不是？”

凤灵柔浅浅而笑，耳中听着总管的不断奉承，倒是觉得心中的急迫放松了不少。跟着内务府总管迈步走进了后院之中，便看见足足有四五十个宫女站成了一队一队的，显然是在等待凤灵柔了。

凤灵柔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依次用目光打量着，似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走过了第一排便轻轻摇了摇头，内务府总管察言观色，知道凤灵柔这是不满意的意思，便连忙挥手叫人带着那队宫女退到一旁。

凤灵柔这才去看第二队宫女，就瞧见一个人在队伍中不断的偷眼看向自己，瞧了瞧面容，却是不认得的。那宫女看凤灵柔看了过来，这才连忙垂下了眼睑来，倒惹的凤灵柔生起了几分好奇之感来。

伸手指了指那宫女，示意暂时留一留。总管太监依命而行，又让人留下了那个宫女，让其他的宫女退了开去。

第三排人一到跟前，凤灵柔心中就是猛然一跳，一眼就看见了云蝶站在队伍之中。只见她身上穿着青色的衣裤，脸上不施脂粉，虽是眼睑低垂着，按着规矩站立，可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凤灵柔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缓步走到了云蝶的面前，向着她指了指，示意暂时留下云蝶。云蝶直到看见凤灵柔的手指指向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对着凤灵柔微微一屈膝，站到了留下来的宫女身旁。

凤灵柔接下来却是有些犯难了，小鱼儿已是治好了葡萄的脸，凤灵柔是知道的。可葡萄如今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她却是认不出来了。

葡萄服侍她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只记得葡萄圆圆的一张苹果脸，笑得温柔可亲。再见到的时候，葡萄的脸却是已经伤了，变得扭曲而狰狞……

凤灵柔的双眸在众宫女之中搜寻着，试图找到一点点熟悉的影子，可从头看到了尾，却并没有看见葡萄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有些急躁，索性对着内务府总管问道：“人可都在这里了？”

总管连忙笑道：“自然是都在这里了，能到凤藻宫去服侍这是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一听着信自然一个个巴巴的跑来了。”

凤灵柔点了点，却是微微蹙眉，到底哪一个是葡萄呢？

凤灵柔蹙着眉头，在人群中不断的寻找着，试图找到葡萄的身影，可每个人都似乎是有点像，又每个人都似乎不太像。到底哪一个才是葡萄呢？凤灵柔的脚步慢悠悠的，看似悠闲，可心中却是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