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皇家是不是都喜欢美人啊？明宗皇帝是，如今看来，你这太子侄子也着道了。”

偷偷打量着前方二人的动向，傅樾斜觑了眼高雍，得，这人又是一副沉静安然的脸孔，压根就从头到尾就没把他的话听进脑子里。

“傅兄，我有必要和皇姐认真谈谈，你还是太闲了。”

连个眼色都懒得给他，高雍直接转身踏入另一条小径，对于身旁气得直跳脚的傅樾熟视无睹，更遑论前面那两个连面都没碰上的男女。

“哎，你可别太过分啊，我好歹也是帮你出过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哀嚎，傅樾苦着一张脸大步跟上了高雍，只是嘴里还在碎碎叨叨的他，显然没有注意高雍骤然停滞的脚步。

视线尽头是女子轻弯腰肢的纤瘦背影，她说，母妃是个好女人。在自己还未察觉的某一刻，高雍唇角已然浮现一丝浅笑。

“你怎么突然？”

“没怎么。”大踏步离开，高雍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青色衣角划过一瓣绯红，“就是突然想到好久没去国公府拜会皇姐了。”

“不行，你不能去。我娘她病了，要静养！”

高雍到底没真的去告状，虽然他在同龄人里有着不小的辈分，却无意于操心那些家长里短。何况这些豪门贵公子没一个把他当叔叔辈看的，他也不会自讨没趣。自那日皇帝兵行险招带他在寿康宫溜了一圈后，太后再未下旨命他入宫，高雍也是难得有了清闲日子，下朝后就窝在院子里养花喂鱼，好不安逸。

“怎么又有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这罗滇公主身边不应该少了你这个和亲对象啊。”

挥动剪子有条不紊的打理花枝，严仲微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茉莉的形状，总觉得看起来有那么一丝违和。正当他还在思索时，一只手伸过来从他掌心里拿过剪子，而手的主人在他的注视下正低头一下下地修剪着。

“先生感觉如何？”将剪子放回花架上，高雍稍后一步站住，好让严仲微能更清楚的看到修理后的模样。

“几日不见，连修剪花枝都学出境界来了，我若是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笑呵呵看向高雍，严仲微从袖子里抽出一绢丝帕细细擦拭着手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无害又祥和的气息。可高雍知道，这个曾在朝廷斗争中全身而退的严尚书，从来不是他表现出的这副亲和样子。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

“不，你不知道。”抬手示意候在一旁的小童看茶，严仲微安然靠坐在藤椅上，阳光从头顶缠绕勾连的藤萝间隙挥洒下来，在地上打出一串串光斑。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跳着脚儿歌唱，声音婉转清亮，使人听后为之失神。

高雍少见的呆愣住了，直至鼻尖嗅到青雾罗的茶香，方才回过神来。

“就是只唱曲儿的鸟，王爷喜欢可以带回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这是先生喜爱的。”掀盖抿了口茶水，高雍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我只是喜欢先生这里的氛围，待着很舒服。”

“那个罗滇公主，王爷是怎么想的？”

“本王离宫前无意撞见景宣陪在公主左右，想来是动了心思。只不过，”高雍停顿了下，垂眸盯着茶汤里漾开的细小波纹，“相比于仗义和亲的好名声，母后还是更看重昱国公的助力，景宣若是执意而为，恐是有点艰难。”

“没你想的那么糟！最后拍板下旨的是皇上，与太后何干？”

“先生所言极是。皇兄性子执拗，一旦做下决定，鲜少更改。”

“他这古怪脾气确实像极了先皇。”张口大笑了几声，严仲微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角笑纹又加深了几分，“王爷看着温和可亲，实则倔在骨子里，有些事不必老夫多言，您心里头明镜似的。”

高雍听言笑而不答，只是低垂下头，握着杯子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在严仲微这样的老狐狸面前，他几乎没有一点秘密，一开始他不懂一个被父皇贬了官的男人，有什么值得被托付的。如今看来，这个跟随了先皇大半辈子的老尚书，眼光实在毒辣的可怕。

流英宫内，同样对上了老狐狸的赫连瑛就没那么好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来人是奉太后口谕的皇后娘娘。

就在不久之前，赫连瑛刚在太子的陪伴下出宫游玩了一圈，如今回来还没喝上口茶，就见到了皇后。虽然这二者看起来没什么关联，可直觉告诉赫连瑛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没等她躬身行礼，皇后已经开口免了礼，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年少顽劣，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公主多加担待。”

皇后上来就是一句客气话，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开始各种热心关照，赫连瑛唇角勾起，适时回应一个笑容。问什么都是眨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说好，乖巧又听话。于是在说笑间，皇后也随着太后一样唤她“阿瑛”，甚至还摘下头上的凤钗为赫连瑛带上。

理由是赫连瑛合她眼缘，简直是老天爷显灵送给她一个女儿。对此，赫连瑛柔声谢过皇后赏赐，直言自己幼年失了母亲，更是让皇后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好一番安抚。就这样对着面说了会儿话，跟随皇后一起来的女官轻咳一声，凑近皇后身边耳语了几句。皇后这才起身依依不舍的告别，说是还有要事，有空会再过来陪她。

赫连瑛笑着应了下来，还未等她起身，就被皇后按着坐了回去。随着内殿的门开启又关上，赫连瑛起身坐在妆镜前，将头上的凤钗取下，放在手里仔细端详。金色的凤凰口衔明珠，凤尾上描画着鲜亮的色彩，做工精巧别致。能被一国皇后拿出来送人，实非凡品。

只是这意思也再明显不过，她可以被皇后当做女儿来心疼，却不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嫁进大齐。事情果然如父王提前调查的那样，太子并不值得考虑。罗滇的穆戎王即使要拿女儿的婚姻做交易，也不想委屈了她，而在对盛京里的王公贵族做足看调查后，穆戎王及其长子的选择是清王。

清王，赫连瑛回忆起那天见过的谦谦君子，双颊隐隐漫出两朵红云，感觉会是个很温柔亲和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