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了衣裳，一步步走到铜镜前。这件衣裳微微有些露骨，真真像是风尘女子穿的。细细描了一个挑眉，拿最红的唇脂涂在嘴巴上。其实有一个道理上亘古不变的，那便是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披件麻袋也是美的。望着铜镜里的人儿，惨白的脸，红肿的如两个核桃般的双眼。被这身衣裳衬着，半分俗气都不见。倒是越发娇弱，如同骤雨初歇下的花朵，让人心生怜惜。

心中觉得亏欠，对不起凉歌。占了她的身体，没有帮她过一把酷炫狂霸拽的人生，反倒连累她受这份苦，造这样摧残。

“石兰，再帮我挑两支艳丽的钗饰戴上吧。毕竟王爷的大喜之日，咱们也得喜庆些。”

石兰透过铜镜皱着眉头，眼神担忧。我瞧见了，却不有任何反应，石兰只好收回目光。俯身在一堆钗饰中寻了一只红宝石步摇，一对鸽子血玉耳坠子。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宾客满堂，欢声笑语。原本属于我的大喜之日，如今换作了旁人。出了院子走到半山腰便听到锣鼓震天，热闹非凡。瞧着山下人来人往，满王府都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的。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果然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却是恢复了从前殊荣，再也不用被囚，窝囊度日了。我确实办不到这一步，他愿意娶我，在他有权有势不用旁人扶持，且凉九不在时。也许半真半假，当真生出过这样的念头。可如今他要势力，不需要什么都无法帮助他的人。那个人恰好是凉九，他怎么不乐意娶她。至于为何是今日，大婚自然是挑吉日，他又急得越快越好。近几个月上上吉的日子只有今天，故此便是今日成亲。

瞧着眼下热闹，心中似乎装满了水泥，已经沉到了底。故此也没有五味杂陈，面上也是淡然的。低头将衣裳整理好，越过众多宾客，我从侧殿进入大堂。那祁嬷嬷愤愤的瞪我一眼，没好气的哼道：“王爷吩咐，叫奴才带侧妃如正殿观礼。等成亲礼仪完毕后，侧妃再去给王妃奉茶。侧妃磨磨蹭蹭做什么，快些吧！”

我漠然瞥她一眼，往正殿里走去。胯步进门的一瞬间，好几道目光立即向我投来。我后背生出麻意，挺直了腰板，淡淡抬眸向内殿望去。内殿里坐的宾客较少，有几个我亦见过，乃是身份较重的高官。高堂上坐着一位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男子皮肤黝黑，面容看似历尽沧桑。一双眼中眸光坚毅，看似只觉得这眼神能够化开寒日里最硬的坚冰。倒是莫名的秦愫从心间涌现，我拿手抚上心间，直直盯着他。难道是凉歌的故识？

打我进门起，高堂上那男子就也移过眼瞥向我。但渐渐的，他眸中的光便有些奇怪了。未待我想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一声高呼响响亮亮的响彻大殿：“新人进门——”

随着这一声高呼，一身喜服的顾煜笙牵着头盖盖头的新娘走进内殿。他穿的新郎喜袍我没有见过，但一旁盖着盖头新娘的那身衣服我是再熟悉不过的。大红烫金喜袍，密密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祥云。两肩旁坠满珍珠，仪态端庄气度不凡。看样子，还微微有些宽大。是没时间修改吗，竟然拿按我身量制作的衣裳给凉九穿了？！

转眼他们便走到堂前，司仪又高呼道：“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本以为心中已然麻木，瞧着眼前的人，忽然像是打在心上的麻药过了效，巨大的痛意直通五脏六腑。我难受的捂住胸口，眼睛却坚定不移的望着跟前的人。情爱是穿肠毒药，有一种很好的办法可以戒掉，那就是亲手把它销毁。虽然难受的要死，但只要熬过去，迎面而来的将是春暖花开。

顾煜笙悉心的牵着凉九的手腕，小心翼翼护着她，与她一同转身拜天地。一同磕头，夫妻齐心。

“二拜高堂——！”那人又高声喊起来，顾煜笙凉九起身，缓缓回身，一齐向着高堂上的中年男人跪了下去。我忽然知道高堂上端坐的这人是谁了，他就是前天下兵马大将军，凉九的生父——凉昌黎！

难怪瞧着气度不凡，不愧是一带名将。回想他方才的眼神变化，觉得好像合情合理了。见到一张与自己女儿一模一样面容的人，但凡是个正常人，想必都会吃惊吧！

他们二人缓缓跪下，重重磕一个头。

而后司仪三唤：“夫妻对拜——！”

“主子。”石兰暗暗将我扶住，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愿是我不觉中后倒了一步。我略微摇首，示意石兰没事。

石兰反倒不知怎么了，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小声道：“王爷怎么能这样呢，明明连那位凉九小姐身上穿的喜服都是主子的。王爷怎么能这么狠心……”

“石兰。”我沉声道：“慎言！”

石兰默默闭上嘴巴。

心间不由得又沉重几分，强迫自己瞪大了眼睛清清楚楚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管别人，我心悲伤，坠入深渊。

“礼成——！”这对我来说绝对煎熬，看完了他们行礼，这短短一会儿，我已经满身大汗。下一句却不是送入洞房，顾煜笙挑开凉九的盖头。许是精心化了妆的缘故，凉九绝对是明艳动人。可是这张脸与我的一模一样，我看了多少依旧不适。可惜就算是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灵魂，不一样的性格，反倒容易区分我与她。

她如同新雨后的海棠花，端庄动人。凉歌如同一朵张在深从里的红玫瑰，外加上身体健康，望起来比凉九看起来好看是许多，明艳非常。顾煜笙牵着凉九的手，与她走到高堂的另一旁主位上去，一同坐下。

顾煜笙感谢道：“多谢各位大人今日赏脸来见证本王与王妃的大婚，以后本王定会与王妃伉俪同心，夫妻相敬如宾！”

台下的大人们纷纷满脸笑意，敬酒于顾煜笙。他们互相敬酒，喝酒。凉九不时也喝一杯，一双眼眸含情，如一支娇嫩的花瓣，让人忍不住掐上一掐。我不想看这些，只觉的无聊。默默低下头来，搅着手中的帕子。总觉得有视线在头顶扫过，一抬眼却又没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