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佛像早就该交出去了，是我一直拖到了现在。”中年男人叫宋玉书，他说起这件事时面露痛苦，“找到也好，也好，这个秘密压了我43年，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了。”

屋内只有三个人，禾棠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她转过头，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问题没有出说来，因为她在封辞脸上见到了从未有过的表情。

扭曲的痛苦，带着激动，但又带着迷茫。

“什么秘密？”封辞说话了，声音很平静，仿佛刚刚刹那脸上那复杂错愕的表情只是禾棠的幻觉。

宋玉书回忆着说：“其实这玉佛像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文物，之所以一直留着它，是因为我的老师。

45年前，我刚念大学，跟着我的老师学文物修复，有一次，青城发现了一座古墓，老师带着我还有他的女儿、我的学姐许念一起去考察，我们在青城遇到了两个人。”

“封中裕和顾华庆？”

宋玉书错愕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封辞无言地扯了扯嘴角，像是苦笑，随即敛了眸，声音清冷地说：“猜的，您继续。”

“......好吧。”宋玉书顿了顿，才继续说，“那座古墓是在封中裕和顾华庆的工厂地底下发现的。我们呆了一个星期，带回了一尊玉佛像。

回渝城后，封中裕和顾华庆都开始追求念姐，一个月后，念姐和顾华庆在一起了。

但一次意外，改变了一切。”

宋玉书神色痛苦，缓了10秒钟才接着说：“念姐怀孕了，老师很生气，那个年代未婚先孕的女性是不被接受的，对老师这样的书香世家来说更是奇耻大辱，老师要求两人结婚，但顾华庆各种理由，硬生生拖了4个月，念姐就抱着那尊玉佛像一直等。

老师气不过，跑去青城找顾华庆，才知道原来顾华庆早就结婚了，还有妻儿。

从青城回来，老师让念姐把孩子打掉，念姐不依，两人大吵了一架，念姐离家出走，却被封中裕送了回来，封中裕找到老师，说他愿意娶念姐。

老师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封中裕每天都来，一个月后，老师和念姐都松了口。

但3个月后，顾华庆找上门了，他说他会和现在的妻子离婚来娶念姐，封中裕和他打了起来，顾华庆走之后，老师和封中裕关上门聊，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念姐叫我过去的时候，老师已经躺在血中没了气息，封中裕也不见踪影，旁边就躺着这尊带血的玉佛像。

我想报警，念姐不让。”

“然后呢？”封辞拧着眉问。

宋玉书长叹一口气，继续道：“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封中裕，但那天的刺激，让念姐早产了，念姐生了个女儿，但没撑得过去，她死之前让我守好玉佛像，说如果顾华庆过来，就把玉佛像交给他。”

宋玉书双手捂脸，冷静了下，说：“我本来想自己把念姐的女儿养大的，可顾华庆第二天来了，他偏偏第二天来！他早来一天，念姐也不会走得那么遗憾！”

说到这里，宋玉书有些激动，深吸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我存了私心，没把玉佛像给他，自己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38年。”

说到最后，宋玉书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原本还算挺拔的身姿一下萎了下去，双眼也失去了先前的光彩，整个人向内缩，像失水的抹布，没了生气。

从宋玉书那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禾棠现在可以确定，封辞带走的这尊玉佛像就是书中提到过的关键道具。

但这一番话听下来，禾棠反而懵了，这玉佛像牵扯的全是上上辈的纠葛，为什么会导致封辞的黑化？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到车上，封辞的状态明显不好，和昨天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十分担心他的禾棠，把手指塞进封辞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封辞倏地抬眼，和禾棠对视了两秒，然后握紧了她的手。

把玉佛像放好后，已经是中午，在酒店吃过中饭，禾棠感觉到封辞的状态并没有恢复，本想着要让他休息一下，却被封辞带去了渝城的古街。

刚过饭点的时间，古街的人不多，木质的建筑与石灰砖瓦建成的旧城墙，在繁华的市中心生生把渝城隔成了两个世界，墙外是现代的繁花似锦，墙内是不染的凡尘人间。

漫步在青石铺成的石板路上，临江的风轻抚脸庞，拨弄发梢，最是宁静。

但即便如此，在封辞几乎看不出破绽的笑后面，禾棠还是敏锐的捉到了一丝散不开的愁与哀。

古街的最里面，是座寺庙，门口挂着“慈恩寺”三个大字。

据说，慈恩寺只在周一和周四对外开放，其他时间闭门谢客。

禾棠和封辞来得巧，刚好遇上了周四的开放日，但两人都不信佛，所以即便走到了寺庙门口，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也就停了3分钟的空当，一个光头的小沙弥出来了。

“两位施主且留步，我寺方丈与二位有缘，想同二位说几句，不知道能否叨扰二位施主一点时间？”

禾棠和封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奇。

两人思索了片刻，跟着小沙弥进去，走了数十步，在一个禅室停了下来。

“二位请，方丈在里面等候。”

禾棠看了看封辞，两人先后脚走了进去。

入眼，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光头和尚背对他们而立，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先是“阿弥陀佛”一声，然后给二人各自斟了杯茶。

“贫僧玄空，冒昧打扰二位，还请见谅。”

“玄空大师。”禾棠双手合十回了礼，“您找我们是？”

“万物皆生，如是有缘，贫僧今日只是想送二位两句话。”

玄空说完，禾棠和封辞都不明所以。

玄空没有解释，而是看着封辞说了第一句，“一切时中，但有语言道断，皆是自心；知见立知，即无明本。”

没等封辞问话，又转向禾棠说了第二句，“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存乎你心，心动，则物动而风变，无根生有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