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 分类: | 字数: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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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个愿意以自己的命买他人的命。
第一个见了她容貌没有恐惧、嫌恶之。的男人。
第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羽,她的羽,真好看啊……是世上最美的男人……
“碧儿,几时了?”易羽焦虑的声音拉回了碧霄宫主沉醉的思绪。
碧霄宫主望了一眼铜漏,“亥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易羽眉间涌起深忧,低呼道。
碧霄宫主低声安慰,“羽,如果你一定要救易醉。就算舒雅不回来,明天我也可以从那十个星宿中,调派一个去送信。还有五天,来得及。”
其实碧霄宫主才是最懂得易羽的人。她知道易羽这次决定帮易醉,并不全是为了那个女人。
他姓易,他是卫国人,他血液深处,依旧希望易醉打败高君琰,尽管易醉夺了他的皇位,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叛国投敌来报复。
她又怎么可能,要他为了她的容貌,而成为叛国通敌的罪人?
易羽稍感安心地点点头,“如此,也只好这样了。碧儿,你回去睡吧,这么晚了,她不一定会回来了。也许,她最终决定选择高君琰了吧。其实,我倒宁愿她选择高君琰……三弟跟楚月,从小感情非比寻常,她何必执着于此……”
易羽叹息着,摇摇头,然后上前,“碧儿,谢谢你。”
碧霄宫主眼里掠过淡淡诧异,“怎么又谢我,羽,我说过不用谢我……”
“不是谢你这个。”他用力摁了她的肩,尽管她身负绝世武功,但在他面前,依然柔弱无骨,无枝可依。他的哪怕最轻微的触碰,都会让她所有的武功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易羽将碧霄宫主深情低语,“碧儿,谢你懂我。你知道我帮易醉,不是为了她。”
夜深了,飞星冉冉,斜月西沉。
易羽所住馆寓的大门廊下,
周围守卫都将头微微偏侧,视若不见。
他们当然知道那是他们的皇帝。真还没见过皇帝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这么晚了,亲自送她回来。到了门口,还不依不舍地不放她进去。
以前高君琰都要送舒雅到她的卧室门口,今天舒雅跟他说好了,不送进去了,如果遇到易羽,会很尴尬,不好解释。
高君琰也觉得有道理,便说好了只送到大门口。
他委屈地挑起眉毛,摊开手道,“朕什么也没搞啊!”
她留下一串咯咯的笑声,闪身进了门。
然而她刚进门,那一脸撒娇的笑容立刻散去,像是有什么在后面猛烈的冲击着她,她用了几近疯狂的速度飞跑,跑到易羽的房门,砰砰地拍打。
门刚拉开,她猛地一推就进去了。易羽刚刚将门关上,她靠在门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将手蒙在脸上。
“舒雅……”
易羽走过去,轻轻拉开她双手,只见她满脸都是泪水。
他柔声安抚,“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前夫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心慢慢安宁,直接坐在地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羽,你坐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舒雅,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只有三个时辰,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你得给个准话,到底还要不要走?”
“不管走不走,今晚我都睡不着了。你先坐下来听我的问题,然后走还是不走,你自然会明白。”她双手抱膝,仰头看他。
他蹲下来劝她,“可是如果你决定要走,今晚最好还是睡一觉,不然明天没有体力出逃。半路被逮着的话,高君琰说不定会斩尽杀绝。不仅你去不了,恐怕连讯息都传不出去了。”
她轻轻翕动着湿淋淋的长睫,想了想,问他,“这么说,如果我走的话,你和碧儿也要一起走吧?不然,你们留下来,如果高君琰发怒,杀了你们怎么办?”
“当然一起走,这个我已经跟碧儿说好了,我要跟碧儿一道去Lang迹江湖,诗剑风流,纵情山水。”易羽眼里浮起温暖而绵长的向往,“碧儿传了我一些功夫,只要肯学,我也能做侠客呢。”
舒雅恍然大悟,“啊,那**跟怜蕊吵了一架,把她赶走,其实是为了先把她送走避祸。”
陪伴易羽一起被囚禁在此的,除了碧霄宫主,还有怜蕊娘子。易羽故意与怜蕊闹僵,然后上奏高君琰,要逐走怜蕊。高君琰并未怀疑什么,当即恩准。
舒雅用纤指点点他的额头,“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向碧儿求婚了?”
他羞赧而甜蜜地笑了,温润的眉目间,竟有孩子般的快乐,“不过,被她拒绝了。但她答应跟我一起并肩行走江湖,所以,以后有机会,再求婚就是了。这一生,我一定要娶她,所以,总会要她答应的。”
她叹息,“她拒绝你,是因为自卑容貌。羽,你真的不在乎她的容貌?”
他眼神深湛,“我曾经有过这么美的妻子,从此以后视天下女子的容貌如粪土。所以,不会在乎啦!”
她带着一脸泪痕笑起来,“羽,如果你们成亲,我有大礼相送。你告诉碧儿,我能让她恢复容貌。”
第100章
易羽惊异,“你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自信而骄傲,“这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让冷百合交出秘方。你还是先坐下来,我有很重要的问题问你。”
她再次拍拍身边的位置,要他挨着她坐下来。
“看来你明天不走了,不然你不睡一觉怎么行?”
她抱膝看他,笑而不答,随着笑容浮起的,是又一层的泪水。
他转身,拿了两个竹篾的坐垫过来,给她垫在身下,“坐地上多硌啊。”
她乖乖地坐到竹垫上,仍是抱膝的姿势。
然后他去挪了一张彩绘朱漆的矮足案,放在两人面前。
在案上放了一个青釉茶壶,两个青瓷托盏。在舒雅身旁的竹垫盘腿坐下,执起茶壶,将凉茶注入托盏。其中一盏推到舒雅面前,“好吧,你问吧……”
舒雅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几缕鬓发散落下来,轻轻摇曳在玉颊边。
“羽,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女孩,爱得很深。有多深呢?你想象一下吧。她突然失踪了,你会走遍天涯海角去找她。最后,你历尽千辛万苦,却得到她的死讯,你悲伤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这之后又过了许多年,你经历了很多人和事,你渐渐走出悲伤,渐渐忘记这个女孩。
这时,你爱上了另一个女人,爱得极深极深。有多深呢?你想要一生一世跟她在一起,你可以为她付出一切,你受不了她有一点伤心,看见她伤心,你心里就跟剜心一般疼痛。”
说到这里,她顿住,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侧眸看他。
他也在看着她,眼神深幽,“然后呢?”
她的眼睛在暗夜的烛火里,悲伤得看不见底,“然后,你和你最爱的这个女人,因为某些误会分开了。正在你伤心欲绝,彷徨无助的时候,你以为早已死掉的那个女孩,突然出现了。她竟然没有死,而且成长为一个很美丽很优秀的女人。这时,她找到你,要与你重续前缘。羽,如果是你,你会答应吗?”
易羽的眸光慢慢凝住,盯着舒雅,缓缓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的经历?”
她也盯着他,“羽,你先回答我,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易羽想了一想,说道,“我会试图去挽回最爱的那个女人。如果不行,我可能会选择重续前缘。”
舒雅点点头,眼神逐渐地明亮坚定,“羽,这也是我的选择。”
易羽微微蹙眉,疏淡的眉间流露出茫然,“你……到底说的是谁?最爱的那个,是三弟吧?那么,之前那个是谁?谁要跟你重续前缘?”
“羽,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叫做夏晓云?”
“对了,这个问题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我请教过懂疏勒语的通译,你的姓氏译成中文,并不是夏天的意思。”
“因为,我在十七岁那年,曾经爱过一个姓夏的男子。他在我面临绝境的时候,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人生的希望。那时候我以为他已经三十多岁,因为他粘了假胡须。今天,我才知道,当时他也才十七岁。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天生的……”
易羽惊呼,“是高君琰?你们以前就认识?难怪……难怪他看你的眼神……”
“高君琰说他就是我的夏郎。”
“高君琰说?”他觉得这话好奇怪,不由得重复道。
她下巴从膝盖抬起,仰起头来,眼神哀婉而执拗,“对于我来说,夏郎是夏郎,高君琰是高君琰。夏郎已经死了,夏郎永远活在我心中。就好像我的十七岁,永不再来……”
易羽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渐渐缭绕出悲意,“可是我记得……那时你真的很爱这个夏郎……有好几次我问你,为什么会姓夏,你那个眼神……那样哀恸……”
她慢慢低下头去,下巴落在膝盖上,眼睫低垂的瞬间,有大颗的泪珠,滚下面颊。眼前浮现今天与高君琰聊天的情形。
夏郎……
易羽默默地看着她,突然脑海里掠过往昔的记忆,恍然大悟般,猛地抓住舒雅的双肩,“你当时是认错了人么?高君琰跟三弟长得有些像。三弟曾经说他从没见过你,但你却对他又爱又恨的?”
她凄楚地笑了,“不是认错人。那时我恨易醉,是因为易醉南侵时,曾经用火攻之计烧死了夏郎。”
“难怪……”易羽叹息,很久以前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谜团终于迎刃而解,“难怪你曾经那么恨三弟……”
舒雅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两人间有片刻的沉寂,这时,易羽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我去探监那次,你用唇语说‘我爱他’,这个‘他’,究竟指的是夏郎,还是三弟?”
舒雅重新蜷起身子,抱着膝盖,侧过头来。
她的动作和神情,突然流露出一种小女孩般的纯美。
娇美雪腮点缀了一缕蔷薇般绚烂的笑容,“羽,我跟你说。那时,我为了寻找夏郎,跟着谢安世一路行军到前线。那一路上,有一个名字,每一天都听见。
每一天我都看见,南朝军队,在这个名字面前闻风丧胆。他是敌军的统帅,南朝应该恨他。但是没有。南朝人畏他如魔,却又敬他如神。那时我就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敌人都尊敬。
第100章
就在谢安世的军中,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位久闻大名的北卫晋王,终于打败了谢安世,闯入了我的寝帐。结果,我发现他竟然就是夏郎,长得跟夏郎一模一样。
醒来后,我并未感到奇怪,因为我本来就天天思念夏郎,同时又天天听见北卫晋王这个名号。所以会做这样的梦。
但是后来,当我终于见到他,竟然跟我的梦境一模一样。
当时我真的觉得太诡异了,我真的吓坏了,又悲痛、又迷惘、又惊喜……”
听到此处,易羽感慨:“难怪三弟当时对我说,他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诡异的眼神震住了。”
舒雅迷离而甜美地笑了,“对吧,辰就是那样被我俘虏了呢……”
“傻孩子……你早就喜欢他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让他知道呢?”
舒雅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漆案上一圈圈地画着,“那时我听说他为楚月跪雪地,心里好绝望。所以,跟你在一起那几年,只要一提到他,我就说恨他,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其实,那时我对他的恨,已经不是因为夏郎,而是因为他爱楚月。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有一个楚月身世的证据。但我为了不让他们在一起,一直都不说。那次,我给楚月灌了药。我走开时,楚月抓住我说,姐姐,去掖庭署,查我的出生年份。
后来,我站在涌月轩的复廊里,一直思考这句话,突然之间就想起来,六岁那年,我和娘亲在十里长亭送父汗回大漠。
父汗骑马的身影慢慢远去,慢慢看不见。这时,娘亲突然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把那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那天之后,娘亲每天都呕吐,胃口也不好。
这段记忆,本来已经湮没。但那晚站在涌月轩外,我突然意识到,说不定,娘亲那时就已怀孕。
所以,我才不顾一切地跑回涌月轩,阻止了赫图。你不知道那时我心中的疼痛与焦急,我第一时间摸了楚月,当发现她还是完璧,当时我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如果那时赫图得逞,我会痛苦一辈子,我会自责一辈子……”
易羽声音柔和“舒雅,我早就知道你很心软的……别人伤害你,你会十倍以报。但别人对你好,你也会十倍以还。你跟我在一起时,对我那么好,其实并不是爱,而是因为我爱你,对么?你后来甘愿被兰韶云劫持,其实也不是爱,而是因为愧疚。你千山万水找夏郎,为夏郎报仇,也是因为夏郎救过你,对你有恩。其实你这一生,真正爱的男人,就只有一个,是吗?”
舒雅停止了在漆案上画圈,抬目看着易羽,“羽,其实……他也爱我,他爱我超过爱楚月,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那晚,他那样悲伤……他打我,我痛的是身,他痛的是心……看上去我被打得好凄惨,但其实,凄惨的是他。亲眼看见那样一幕,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楚月真做得出,如果是我,永远不会这样去伤害辰……”
说到最后,她眼里再次泛起一层浅浅的泪光,微微一低长睫,就有泪如倾。
易羽劝慰,“这么说,你还是要走的。那赶紧去睡一个时辰吧。才好有精力逃跑。见了他,把所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
舒雅抹着泪苦涩地笑了,“只怕他还是放不下楚月……他那个人重情义,他对楚月,即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兄妹情……”
易羽点点头,“这倒是。这一点你可能要做好思想准备,你这次去找他,不一定就能让他从此放开楚月。你想好了么?真的要放弃高君琰,去找易醉?”
“我当然要去,我从来没有犹豫过半分。知道夏郎的真相之前是这样,知道之后依然。”
易羽神凝肃下来,“如果你还想回头,高君琰可能不会再要你,因为你破坏了他的统一大业。”
舒雅邪邪地笑了,“高君琰会要我的,因为他需要我父汗的兵力。”
不过她很快又带着伤感说道,“但是我不会再回头。如果不能跟辰在一起,我就回大漠,跟我父汗共度余生。”
舒雅慢慢仰起头,眼里盈满思念,“好想念父汗……去年跟他分别的时候,不欢而散……”
舒雅突然挽住易羽臂膀,浅浅笑道,“羽,给你讲个小故事。我有个姑姑,也就是我父汗的姐姐。她曾经是我爷爷曜天可汗最宠爱的女儿,是大漠上最骄傲的公主。
这位姑姑曾经发誓,此生只会嫁给能射下康多的勇士。
康多是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比鹰,比雕,比海东青,飞得更高。
那时,多少胡力郭想要娶到这位公主,但是最后,这位公主终生未嫁,郁郁而终。
因为,从她十六岁发下誓言,到她三十岁仙逝。这十四年间,大漠上只有一个男人射下了康多。”
易羽先是感慨,“康多这么难射啊?”
“那当然!首先,一生中能遇到康多,就是一份奇缘。因为它飞得太高,肉眼难得一见。其次它相当凶猛,虽然体巨,但速度迅疾。所以,即便有幸遇见,也很难射中它。即使射中,也不见得能射落下来,除非一箭贯穿双眼。”
“你不是说有一个男人射下了康多吗?你姑姑为何不嫁给这个男人?”
舒雅自豪地笑起来,“因为那个男人是我父汗啊!我姑姑总不能嫁给自己的弟弟吧?我父汗十六岁就射下过一只康多,我爷爷曜天可汗都是四十多岁才有缘射下康多。”
舒雅的紫眸里忽然绽放光彩,“辰十八岁那年,跟你们父皇远征大漠,也射落过康多。”
易羽微微眯了眼回忆,眸底也有光亮一闪,“想起来了!有一年三弟随父皇远征大漠,带回来一只射死的猛禽,因为形体奇异,我们几兄弟都围着看。
听说是三弟射落的,我们也不以为异,三弟从小就是神射,射鹰射虎,对于他都是家常便饭。
但是后来教习骑射的师傅来看见,他曾经到过大漠,也曾经与胡人杂居。是以,只有他知道,那不是寻常的猛禽。
我记得,当时师傅啧啧称奇,对父皇说,你这个儿子了不得啊。在大漠上,能射落康多的勇士,会得到所有男人的尊敬,所有女人的爱慕。
当时我们都以为父皇会为三弟骄傲,谁知道,父皇的脸。反而变得难看。后来我才隐约听母妃说起,似乎是那次远征,父皇被左律王追击,陷入沙漠,情况危急,父皇想要丢弃一批重伤难行的士卒,三弟苦苦劝谏,千般阻挠。
可能那时父皇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好控制,再一听骑射师傅那番话,就更忌惮三弟了。”
想起小时候的事,易羽眼里荡起回忆的波光,“唉,三弟从小就是最优秀的,但可惜有些不通世故,从来不去刻意献媚父皇。不过,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的他,已经颇晓权谋和机变了。”暮。沉沉的沙原上,逃亡的人马像一股股浊流。
耳朵里灌满呼啸的风声,和后面追兵滚滚的蹄声。
剧烈的颠簸让我头昏脑胀,几乎失去知觉。
迎面的烈风带着沙粒,打得我睁不开眼睛,索性把眼睛紧紧闭上。
夜。如墨汁一点点浸透天地,炽烈的沙风更加肆虐,沙尘呼啸,几乎遮住了前面的路。
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查何烈——把我们大王交出来,就放你逃生——”
这是坤沙叔叔的声音,他是爹爹的副将,他口中的“大王”,指的是我爹左律王。
我振奋地想,我们有救了!
激动之下,我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
夜幕中黄沙似雪,搅得漫天纷纷扬扬。
这时,我看见前面一骑的查何烈拈起弓来,朝后面射箭。
一声声劲啸撕破夜风,从我旁侧掠过去。
身后传来人马惨嚎,几骑追兵接连不断倒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