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相互堆叠，形成了一座冰雕坟墓，只留章南和林忆婻两人的头颅露出，身体其余部分则被牢牢地封印在冰层中。

冰层十分古怪，寒冷的气息传递到章南的肌肤上，顿时让他感觉头晕目眩，整个人的神经似乎都被麻痹。

“慕容勃”从半空中降落下来，迈着步子来到章南面前。他口中依旧发出周林的声音，冲章南嘲讽道：“这就是千面，当初被你放弃的道法，现在你觉得如何。”

话说到一半，“慕容勃”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声音变得极为幽寒，言语间充满对章南的仇恨，“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放弃了《千面道法》，我如今也不会身受诅咒，即便我多次更换身体，它也如跗骨之蛆，始终缠绕，无法摆脱。”

“你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得吗！？”

“慕容勃”哧的一声将自己的衣衫撕开，露出自己的身子。章南这才看到，在后者的手臂、胸膛、背部等诸多部位，竟然密密麻麻地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狰狞恐怖的纹身。

他仔细辨认，才看清那些纹身其实是由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千面”组成的。

“你是想要黑色方碑吗？我把它给你，你看在我们两人的交情上，不妨放了我怎么样？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章南冲着周林勉强笑了笑。

周林扬天长笑一声：“没想到你这般骄傲的人，死到临头也会求饶！？”

一旁的林忆婻也用一种无比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意料不到在生死关头，章南竟然会如此卑躬屈膝。

我又不是原主，我只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章南心中默默地想着，而后咧了咧嘴：“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谁会不害怕死亡。”

“看在你我多年交情份上，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这具身体。毕竟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有了你的身躯，我会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但周林显然不会信了章南的鬼话，他贴近后者的头颅，在其耳畔留下了阴森冰冷的话语。

“《千面道法》本来应该是你选中的，你害我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我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你死去？你的身体，你的宝物，还有你的妻子，从今往后都会是我的了，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章南脸上堆积的假笑此时渐渐消失，他知道周林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即便低头求饶也没用了。

“我知道你还有清净符，但是没用的。冰层中含有我修炼多年的剧毒真元，寒冷混合邪恶，这种感觉怎么样？这是你当初看不起的东西，不过此刻它会一点点侵蚀你的心智，剥夺你的精神。清净符是无法清除此种负面效果的。”

周林阴森可怖的话语在章南耳畔响起，将他内心所有的计划全部看破。

说话的时候，周林举起双手，按在章南的太阳穴上。他双眸紧紧地注视着章南，然后瞳孔开始发出灰色的光辉。

章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抬起头与周林注视。

“章南！！”

林忆婻意识到危险，在一旁连声大喊，可章南仿佛沉浸在虚幻之中，什么也听不到。

眼看着章南的自我意识就要被周林吞噬，一名身穿藏青色道袍的小道童骑着一只黑色的毛驴赶来。他背负着一把又长又细的怪剑，看上去格外滑稽。

毛驴被府街前高耸的泥土阻拦，翻不过去，小道童便跳了下来，身手敏捷地爬到高处，然后一眼就看到被压在冰层下方的章南，便大喊：“章师叔，师父让我给你送剑来了！”

他话音尚未落下，背后的怪剑突然脱壳而出，发出“铮”的一声清鸣，冲着佛塔似的冰层刺去。

“轰隆隆”的巨响，冰层轰然倒塌，章南二人重获自由。

当冰层倒塌后，章南的意识也随即被惊醒，他回过神来，一掌拍在周林的身前，将对方打得倒退出去，然后顺势将小道童送来的怪剑握在手中。

“紫阳道人！”周林的意识转移仪式被打断，立刻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

为了这次战斗，他早就假借慕容勃的身份，让燕皇派了北辰司司长、一品镇国将军南奎去紫薇观拖住紫阳道人，以免对方干涉此事。

却没想到，南奎如此无用，竟然让紫阳道人送出一把剑来。

“废物！”他怒骂一声，随即冷眼看着章南，“你即便拿到法器又如何？我是天启境的修行者，而你不过是一介凡俗武者，我们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

章南没有多说，口中直接颂念“东方大德大威福善天龙”的尊号，开启早已贴在胸膛的请神符。

一道磅礴的精神力量垂降在章南的身上。和二品时相比，他此刻能从请神符中获取的力量更加充足。因此，刚刚念完称号，他的修为便开始暴涨，无限地逼近一品与天启境之间的那道界限。

“现在，我们相差并不多。”章南手持怪剑法器，平稳地向前迈出一步，镇静自若地望着周林。

他手持怪剑法器，与周林展开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在修为无限逼近天启境后，章南感觉自己对于《洗剑术》有了全新的见解。他眸光一闪，指尖划过怪剑，而后手腕带动剑身，用力向地面重重拍下。

地面“轰”的一声颤抖，地表的石子、砖瓦在瞬间被震飞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去！”

章南轻喝一声，剑身再转，犹如泼水，拨动这些碎石砖瓦快速飞起来，向周林激射。

依旧是《洗剑术》中的万剑归一，但威力比起他未使用请神符时，强上数倍。

周林面色凝重，他能感受到章南此刻体内真气质量不比自己的真元差，若是单纯比拼武术，他恐怕还不是章南的对手。

“只可惜，你不了解天启境的精妙所在！”

周林冷笑一声，手掌一翻，地表之下的虫蛇蚁兽腾空而起，然后彼此快速交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组建成一堵由虫蛇蚁兽构成的墙壁，将章南的碎石砖瓦化作的长剑全部抵挡下来。

“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有一颗碎石被虫蛇阻挡，偏离了轨道，撞在府街前的一座民宅墙壁上。接着，“轰”的一声，这座民宅直接化作一片废墟。

“这种力量，比先祖在遗书中提及到的炮弹还要强上数倍。难怪章南拿到图纸后，也没有将其当作自己的底牌。”一旁的永乐候目光骤然一缩，深刻认知到世俗凡人的武器与修行者力量差距。

一旁的林忆婻凤眸中也是异彩连连，没想到章南与自己同为一品武者，彼此实力居然相差如此之大。

她配合忠伯拿下那名黑脸武者，而后退出战场，站在一旁等待这场战斗的落幕。章南与周林之间的战斗已经不是她所能插手的，此时若是贸然闯入，恐怕会死的尸骨无存。

“你也不过如此，不入天启，不踏仙道，终究只是蝼蚁！”

周林傲然而立，手中再次捏出一道印诀，面前的蛇虫蚁兽立刻彼此聚拢，形成了一张两丈高的骷髅鬼脸。

他衣袖挥舞，骷髅鬼脸立刻迎着风雪前行，沿途所过之处的生灵全部被啃食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干枯死寂的土壤。

章南面色不改，直接祭出一张“束缚”符。

“临！”

随着一声轻叱，地面骤然翻动，所有人都感到周身一颤，无法站稳。他们牢牢地抓住周围的建筑边缘，稳固自己的身形，然后惊恐地看向四周，只见一根根枯木色的藤蔓从地层深处拔地而起，犹如一记打神鞭，冲着两丈高的鬼面拍去。

成年人腰身粗数米长的藤蔓与骷髅鬼脸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冲击波以它们对撞的正中心为原点散开，直接将周围的雪花全部吹散，形成了一个方圆一丈的禁区。

“噗”

章南和周林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这种道法对他们心神消耗甚大。藤蔓和鬼面同时爆炸，对他们各自造成一定程度的反噬。

“你输了！”章南擦干嘴角血迹，看向周林，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若是继续对拼下去，可能自己“请神符”的效果还未消失，对方自身便先出问题。

周林没有言语，而后仰天长啸一声，身上的气势竟然再次上涨。

“你……不懂得天启境的奥妙！”周林冷笑道，头发根根倒立，随风雪飘舞，泰若癫狂。

他双手合在胸前，做合礼状，而后整具身体宛若离弦之箭，飞快向章南冲了过来。

章南感受到周林气势汹汹，面色凝重。他本想躲避，可对方早已用精神锁定他的身形，根本避无可避。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全部真气凝聚在紫阳真人的怪剑上，旋转剑身，形成一道坚硬的盾牌。

“轰”

周林如炮弹般撞了过来，章南身体被迫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地面被他的左脚硬生生地踩出一条一丈长，三尺深的深坑，半个身子都快埋入地下。

两人撞击到一起的气浪扩散开来，周围两侧的民宅屋檐上的积雪纷纷破裂，洒落一地。

“不好！”

章南暗道不妙，周林的精神此刻竟然以怪剑法器媒介，入侵他的身体，试图强行占据他的肉身。

这种古怪的道法章南闻所未闻，根本无从抵挡。退无可退之下，他只能将自己的最后一道底牌拿出来。

章南艰难地移动自己左手，摸到自己胸襟里的“养魂牌”，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引爆这块玉牌。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嗡”的一声清鸣，一股滔天的怨气快速从玉牌里涌出，不分敌我向两人扑去。

“你……”

等同于天启境修行者的鬼怪怨魂何其恐怖，周林猝不及防下，被这道怨气入侵，直接心神失守，话都来不及说完。

章南此刻已是也近乎崩溃，大脑里仿佛藏着一只疯狂的野兽，在暴虐地撕咬自己的精神与意识。好在他是怨魂释放者，提前做了准备，在玉牌炸开的瞬间，毫不迟疑地祭出“清净”符。

清凉的气息从胸膛进入章南的体内，帮他暂时镇住体内反噬的怨魂。

他回过神后，紧握怪剑法器，来到陷入失神的周林面前，没有任何心慈手软，直接举剑刺入周林的咽喉，将其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