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展顿了一下：“为何王妃一早就猜到有伏杀却还愿意陪他们兜圈子？”

刘紫月抱着茶碗，又重新靠回马车车厢角落处，也不喝茶，只是半闭着眸子道：“皇上一心将黑市推于本妃跟前，意在利用贤王府之手深查镇国将军府。他又拿捏黄二爷刑部越狱的错处责令重罚黄二爷，将其流放于苦寒之地的矿山之上。”

柳千展微微颔首，当时因为牵扯上贤王府的缘故，黄二爷的事他一直有留意。对于黄二爷的流放之地，当时他还震惊了一把。无它，因为去那矿上之人，多半是死的。

“当时还以为皇上虽然念及镇国将军府戍卫边疆，多年为国征战之功，免其死罪，但是活罪难逃才将其丢入最最苦寒的矿山之上任其自生自灭。现今看来皇上如此处置黄二，竟还藏着拿捏镇国将军府之心。”柳千展道。

刘紫月继续道：“皇上如此目的自然是逼迫为取悦圣心的镇国将军府对贤王府出手。”

柳千展：“皇上还真是深谋远虑。两边使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好打算。”

刘紫月冷笑道：“这也正是本妃之前说的他们算计的就是的皇上的这个算计，算计着皇上的借刀杀人之心。黄三是聪明的，他明哲保身的同时推出黄二。黄三此举虽然冷情，但他也知道黄二此番虽有皮肉之苦却暂不致命。黄三的死算计着他师父的出手，算计着今日的朝堂之局，更是算计着有渺云在的镇国将军府皇上的忌惮与利用之心，算计着镇国将军府与皇上之间的因着贤王府这个共同的敌人而相互需要，相互利用，达到一种新的微妙的平衡与默契，为他的黄二博得一线生机。”

“黄三的死算计的还真多。”柳千展疑惑道，“即是黄三的算计，王妃怎么会有渺云之谋不简单的感慨？”

刘紫月捧着茶杯，略略微调了一下靠坐车厢的姿势，半眯着眼睛，与柳千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难道小舅舅不觉得黄三死后，一向云游四海，常年行踪不定，如闲云野鹤一般的渺云能极时出现在临南关太过巧合了？”

柳千展怔忡：“什么意思，难道是……？”

刘紫月冷笑：“就是如小舅舅所想的那般。从秦湛开始，本妃数次与黄三交手，黄三缕次不敌。黄三之短缕次为本妃所利用，作为权谋纵横大家的渺云又岂能看不出黄三的败势？”

明知爱徒败势已现，却仍旧选择袖手旁观，而在黄三死后及时出现在镇南军中，渺云的行为的确很让人深思。柳千展嘴唇微动：“可是……”据传渺云极其疼爱黄三这个弟子。后面的话柳千展没有说出来。生于权门，权势争夺与倾轧间，他见多了亲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分崩离析，甚至相互算计。

“渺云这是为的什么？”柳千展想了想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风仙道骨，淡泊名利，世间金银只要他想自有人送来，位极人臣只要他愿意放眼四国，哪国的皇上都愿意给他。

“这也是本妃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刘紫月淡然掀帘道，“这正是今夜本妃愿意配合他们一个两个的算计与他们兜圈子的原因。如他所愿本妃满足他，再看事后对方的动向。兵法有云：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藏于镇国将军府身后的渺云若是一直深谋而不动，她亦无从知晓他的目的，更是无法寻到他的弱点。

“王妃一早发现黑市的伏杀动作，为何不派龙隐设伏？”柳千展抬眉道，“刚才那些刺客王妃似乎是有意放过的吧？”依照刘紫月适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一早就算到对方的伏杀之地并且也做了万全准备。今夜击杀刺客之人若是换成龙隐，依照龙隐的实力，那些人一个都别想逃脱。

刘紫月打着呵欠：“对于贤王府而言，放过比杀了更有价值。还有贤王府一直盯着黑市，渺云的动作隐秘，但是却瞒不过贤王府。对于这个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为什么？还有渺云想要做什么？”柳千展嘴角微抽。好吧，聪明多谋之人的世界他真心不懂。刺杀的不是为刺杀，被刺杀的还好心配合着敌人的刺杀。

“对于这些黑市余孽本妃想有人比本妃更感兴趣。”刘紫月半眯着眼睛狡然低笑道，“至于渺云的真实意图，这也正是本妃想知道的。”

柳千展向车厢内暖炉的位置靠了靠。谁能想到两个简单而又处处透着诡异的刺杀，藏着这许多的人心与算计。

皇上在谋，镇国将军府在谋，渺云在谋，小媳妇在谋，甚至死了的黄三也在谋，一个个都都想算计着别人的算计。以为是被为算计，结果又好像是算计着别人的算计，以为站在人的身后，可是聪明人在人不知道的身后坐等算计，这些人都不简单。

柳千展低头呷了一口香茶。正如阿湛所言，他的性子太直了，并不适合朝堂。

已是深夜，马车吱吱哟哟地向前行驶，离开了漆黑的北街，渐渐地沿路上能看到的灯越来越多，有从窗子上映射出来的灯光，有房前屋后房檐下挂着的大灯笼，还有夜场外辉煌的灯火。

夜风习习，树叶飘落，马车悠悠晃晃地向前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