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家宴，太后欢欣异常，拉着九王爷独孤晏说“黑了，也瘦了！“言辞中不乏心疼怜惜。秦瑶尴尬地在一边陪坐，心里嘀咕着独孤晟怎么还不来。

因成王那边出了些乱子，独孤晟来的晚了些。太后问“他又做什么妖了！“

“灭了燕国还不够，还追着国师出了海，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

成王骁勇善战不假，可与其说他善战不如说他好战，他可是个无战不欢的人，未必在朝中树敌颇多，就是百姓也觉得他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平心而论，郑国疆域辽阔他功劳颇多。

太后闻言不满，当他如今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狂傲！整日净做些劳民伤财的事情，难不成真以为他这王爷有多重要吗？

独孤晏打圆场道“多亏六哥咱们郑国的疆域才能如此辽阔。这些年，功劳苦劳都不少，母后就别责怪他了。”

秦瑶没有想到原本十分不满的太后竟然就被独孤晏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安抚好了。

太后又发愁道“你如今年岁不小，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殿选时有不少可堪与你相配的女子都已留了册子，只等你看过之后定下来。”

独孤晏看一眼默不作声的独孤晟笑道，。“儿子全凭母后做主。”

当日就送了三副画过去，可独孤晏最后却只选了一个侧妃。说来也巧，太后、独孤晟、秦瑶三人各选了一人，没想到最后中选的竟然是秦瑶选的人。

当日赐婚的旨意便随着独孤晏一起出宫，去了太常卿孙家。

独孤晟今夜怎么也看不进奏章，胡乱看了几本就恼火起来，倚靠在一边看秦瑶。

都说灯下看美人，果真不假。灯下的人就是冰块都有三分柔情，何况秦瑶的皮肤本就娇嫩，被灯一照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几乎能够看见每一寸生机涌动。

秦瑶忙完手里的账本，道“我看宫中赐婚的礼并没有定数，品类数量差别很大，这次赐婚都要从谁的礼呢？“

独孤晟并不答话，只是噙着笑看她。秦瑶道“你看着我笑什么？倒是说话啊！“

独孤晟道“我从前竟不知寻常夫妻生活是这样的光景。红袖添香伴读书，柴米油盐琐碎事。都带着十足的烟火气。“

秦瑶嗔怪道“原是我这人太俗了，没的让国君也沾染了人间烟火！“

独孤晟失笑“你又曲解我的意思！“

秦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说正事呢！这礼到底怎么办？“

独孤晟沉吟道“九弟那里你比着亲王的里略略加一二分就是了。其余人等都按着旧年的品级来。“

说是加一二分，可加在什么地方可就是个讲究了。

秦瑶想了想，命秋月去取她陪嫁来的一套红宝石头面，独孤晟看了也赞不绝口。

秦瑶道“这世上多的是势力的人，恐怕人家看她年纪小又在殿前失过仪，说些没道理的话。赏她一套头面，压一压阵，你觉得好不好？“

后宫里出来的赏赐，且是赏给了女方的，给足了面子，却并不会让独孤晟不顺心。“这也好，只是这副头面怎么从不见你戴？“

秦瑶一面命人收拾好明日送出去，一面说“我嫌这副太重了，平日里不好戴，她拿着大婚的时候戴正合适。“想了想说“只她是侧妃，恐怕进宫时我不能看见她戴着是什么样子。“

独孤晟道“这也不难，大婚时我们去观礼就是了。“

秦瑶自然欢喜，可又担心出宫多有不便。“可是仪仗出行太劳民伤财了。“

独孤晟不以为意道“轻车简行，便宜行事如何？“

秦瑶听了眼睛都亮了，一叠声地问“真的吗？那我们能不能逛逛再回来？我还没出去过呢！“

独孤晟笑着打趣道“你这么想出去，难不成这宫外比宫里还有趣？”

秦瑶没好气道“你在这里长大，自然觉得不足为奇，可这里的一砖一石对我而言都是新鲜的，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两人正斗着嘴，宗正卿的奏章落了下来，上头荣嫔两个字就让秦瑶一下子收敛了笑意，还未过头七，宫里的人就已经忘了这里曾经走过这么一个人了。

宗正卿拟了几个封号来，都是寓意好的字眼。

秦瑶道“荣嫔英年早逝，家里只怕也悲痛得紧，早日把封号定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独孤晟斟酌了一会儿圈了昭字，然后批文“荣嫔其人容仪恭美可称昭，着按妃制治丧。葬入妃陵东侧。”

死后加封虽然是惯例，不过这个封号着实不错，想来骁骥将军府也能满意了。

“清河殿里如今只住着章侍御一个人，恐怕有些清冷，我想着给她送些芍药莲花，添一添热闹。“

独孤晟点点头“甚好，你看着办吧。“

既然说到这里，秦瑶趁势提起太妃们的安置。“如今还有六位太妃住在后宫里，我想着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太妃们住的分散，长日独处总是对身子不好，医丞们每日奔波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都挪出来，搬到宝慈宫去与太后一道，白日里能一起消磨时光，医丞们诊脉也方便。你觉得呢？“

独孤晟其实早就有改制的想法，可是“这么做并无先例，只怕老人家不愿意。“

秦瑶道“我与几位太妃都聊过，她们都是愿意一道住的，只是不知道太后那里是不是同意。“

太后这个人说的简单点就是矫情，可坏心眼是没有的，能够一路当上太后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有两个能干的好儿子，母凭子贵就这么青云直上做了半辈子的闲人。

独孤晟深知母后是个什么脾气，给秦瑶出了个主意。“你让太妃她们多多请母后赴宴，你也可以办些宴会请大家参加，日子久了，她自己会跟你提的。“

秦瑶心里盘算一番觉得可行，娇滴滴地谢过他，低着头去找放在桌边柜子里的楠木匣子。忽然感觉眼前黑了一片，抬头时就看见独孤晟双手撑在桌上离的很近。声音还带着些怪异的干涩。“你在找什么？“

秦瑶无知无觉道“手串啊，上次你不是让人来送了一副青金石的手串吗，我顺手放这里了，怎么找不着了呢？“

独孤晟问“怎么这个时候找？“

秦瑶原本并不是要找什么手串，可万一让他知道她把王后之宝放在这里，肯定要挨骂，只好编了个由头，他一追问秦瑶便答“自然是想看才找的，送来那日我正忙也没细看刚才忽然想起来那手串的颜色和我之前见过的好像不太一样。“

独孤晟听是听了，但完全不以为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感觉眼睛都快要冒绿光了。

......

洗漱过后，换了干净的寝衣和被褥，独孤晟侧身躺着，手里绕着秦瑶被水打湿的头发玩，像是有多大的趣味似的。

秦瑶一巴掌拍掉他作乱的手说“别闹，我累了。还有好多折子没看呢，你让我睡一会儿！“

独孤晟安分下来，看着她秀气的睡颜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听到秦瑶均匀的呼吸声后，他轻轻拂过她微微皱起的眉毛，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

“你对我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那哪一句是假的？“说着独孤晟自嘲一笑“假如我真心待你，你能不能也还我几分真心？“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可笑，独孤晟只揉了揉秦瑶的脑袋就披起衣服下床，继续未完成的奏章。

面向床内的秦瑶咬了咬嘴唇，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直到呼吸间全都是香甜的桂花香才镇静下来，下意识地回想自己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竟然让他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是秋月验尸还是给九王爷赐婚？是荣嫔之死还是太妃迁居？还是更早的靖安城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