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对霍去病之问，泰然处之，不以为动。

诚然，彼法听来似觉可笑，然霍去病未知，此笑谈背后，实寓创业之不易。

欲练精兵，驰骋疆场，初创之时，均需悉心探索。

待霍去病投军之时，已有法则可循，然此等法则，岂非凭空而得？

霍去病终为后起之秀，未亲睹汉军骑兵初创之困顿。

卫青回首，举杯邀公孙板共饮：“君可知，欲逗去病开怀，实非难事。

唯须提及二端，彼必忍俊不禁一端为上林苑之骑兵操练，另一端则为马邑之围猎。”

公孙板闻之，捧腹大笑，举杯之手微颤，指向霍去病。后者虽欲矜持，然其俊朗之容颜，仍不禁流露出笑意。

卫青所提马邑之围，乃往昔陈年之事，距今已有十五载。

彼时圣上初掌国政，决意废止和亲之策，与匈奴一决高下。

汉军于马邑布下重兵三十万，意在诱敌深入，一举歼之。

霍去病闻此，不禁哂笑：“伏击之术，岂非古老战术？圣上与诸将领，真乃博览兵书之士也……”

卫青亦觉外甥之讥讽，不无道理。

此策显然源于古老兵法，除显示他们曾饱读兵书外，更显露其当年之稚嫩。

霍去病之所以笑之，因彼以为对抗匈奴应主动出击，而非诱其来犯。然此战略观念之形成，实则经历漫长岁月。

马邑之围之结果，令人扼腕叹息。

匈奴于关键时刻识破汉军之计谋，扬长而去。

三十万大军徒劳无功而返，而当时之大行令王伟手握重兵却畏缩不前。

天子对王伟之怯战愤怒不已，终迫其自裁以谢天下。

天子之愤怒可想而知，“朕欲一展汉军之威武，奈何三十万大军竟如此不堪一击！”

然实则非仅王伟一人怯懦不前，诸将领亦无人敢于追击匈奴。

何以选择在马邑设伏？岂非因既欲与匈奴交战又缺乏深入敌境之勇气乎？

那些年匈奴频频侵扰边境之情景卫青仍历历在目。

未央宫中君臣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他们反复探讨为何防线漫长。

守备森严却仍让匈奴肆意妄为，为何只能被动挨打而不能主动出击深入匈奴腹地？

卫青亦铭记于心，马邑一战失利后，圣上之沉痛神情，犹如刀割心扉。

正值弱冠之年的卫青，见圣上之忧伤，因是立下宏愿：“吾必将深入匈奴腹地，一战而雪国耻！”

谈及马邑之役，公孙板亦兴致高涨，回忆道：“汝可还记得？当时圣上每每拍案而起，慷慨陈词：‘寇能往，吾亦能往！’”

此刻，公孙板借着酒意，模仿天子当年之威仪，拍案复述，其情其景，惟妙惟肖，引得满座哄笑。

霍去病亦含笑而听，但其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坚毅之光，因此言对其而言，寓意非凡。

欢声笑语间，卫青之思绪已飘向那遥远的龙城。

真正践行“吾亦能往”之誓言者，实为十年前之龙城大捷。

彼时烽火连天，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卫青率领铁骑，风驰电掣般穿越匈奴之草原，那异邦之风光，仿若梦幻。

而龙城一役，火光映天，将长夜照亮……

纵然后来屡建奇功，然卫青心中始终以为，那一刻方显人生之巅峰。盖因此时之他，心怀赤子之志，一往无前。

然此等壮志豪情，难以与众人共叙。

望着满座欢腾，他微微一笑，悠然道：“说来恐令诸君见笑，吾初踏匈奴草原时，唯感其地广袤而人烟稀少。”

大将军素日性情沉稳、言辞谦逊，此刻却流露出难得之幽默。满座高朋皆为其所感，哄笑声声。

远处之女主人静观此景，亦展露温婉笑颜。

宴罢人散之际，众人纷纷辞行。

卫青见外甥英姿勃发、神色如常，似未沾酒，遂心生疑窦而问之曰：“去病今夜是否归营？”

霍去病已束装待发，闻言正色答曰：“然也。今夜有紧急夜训，须稍作整备以便行动。”

“今日可行乎？”

“然也，今日天寒地冻，最是适宜。”

择此恶劣天候练兵，意在锤炼将士意志。卫青听后，会心一笑，深谙外甥用意。

霍去病进而阐释道：“况乎众人尽知吾等今夜赴宴，军中或许因此懈怠，缺乏战备之心。”

二人虽低语交谈，然则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之言，仍为在场众人所侧目。

霍去病话声甫落，其麾下将领已是面面相觑，不乏紧张至汗流浃背之辈！

此等将领，本欲酒宴之后安返营帐歇息，此刻却酒意全消，皆悔恨不已，懊恼今夜何以在将军宴席之上贪杯过量！

然则长期追随霍去病之将士，诸如韩强等人，依旧神色镇定。

彼得此等突袭训练，在骠骑军中已然司空见惯。

韩强虽曾好酒，但自从追随霍去病后，历经磨练，已渐次戒酒自律，非休息之日，绝不轻易饮酒。

今夜虽处大将军盛宴之中，亦仅略饮数杯以表敬意，此刻更觉自身选择之明智。

今夜操演之重点在于分兵合击之奔袭战术。

霍去病正色告诫道：“行军途中，所有战马必须衔枚行进，以检验尔等隐蔽行动之能力。

攻击一旦发起，唯可用响箭指示放箭方向，未得号令，不得擅自点亮火把！”

骠骑军素来重视夜袭训练，非仅骠骑军如此，整个汉军皆秉承此道。

此皆因大将军卫青之丰富用兵经验所致，想其当年攻打右贤王之战，便为一场惊心动魄之夜袭。

霍去病在军事冒险上虽果敢，但在夜战的策略上却显得比其舅父更为谨慎。

自那次以一千百骑兵偷袭敌营后，他更倾向于在白天进行主力决战。

例如在河西的第二次战役中，尽管夜间已到达战场，但他选择在黎明时分才发起攻击。

这是因为对于霍去病所擅长的旋刀冲锋战术，视觉信号至关重要。

夜间作战时，视觉受限，火把的使用又存在诸多不便，他不得不依赖鼓声和号角来指挥。

这种基于听觉的指挥方式，自然无法与视觉信号相媲美，夜战容易演变为混乱的战斗，且战损比往往不低。

在霍去病看来，胜利是必然的，关键在于如何最小化损失。

既然能在白天以更低的代价取胜，为何要冒险在夜间作战？

因此，尽管他对于夜战的训练非常严格，但在实战中，他总是尽可能避免夜间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