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堂中有几个喝高了的人已顾不得自身安危，只觉得自己思若泉涌，都不过一过脑子，便将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不错不错！”一个留着三撇小胡子的家伙晃着醉拳道，“也就是打完败仗之后，你们注意到没有？”

“什么什么？”众人都被勾起了兴趣，纷纷问道。

小胡子笑着晃了晃头：“你们恐怕不会知道，我在官府里有个旧识，听他说……自从打完仗后，咱们皇上可就基本让宁王赋闲在家了，朝政大事全是怀王一手抓着。”

小胡子又打了个酒嗝：“那宁王……他急啊！你们说能不急么？”

众人纷纷若有所思地点头，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窥破了一桩惊天阴谋一般。

“所以啊！”小胡子右手握拳砸在自己左手掌中，“所以咱们那位宁王爷……才想了个什么牡丹钗的招，去拖咱们怀王爷下水……”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的太震撼了，原本只是觉得宁王点背的人听了这些话，都只觉得宁王是真的活该。

“你们好好想想，先前怀王爷那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可除了疯传的那个老太太拿着钗子拦驾，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么？”

小胡子摇晃着脑袋：“没有啊！而且就算是那老太太，也大可随便找个人来设计一番。可是今日呢……？宁王爷衣冠不整地从车里出来，可是光天化日，每个人都看见了！那可是在赞礼楼前啊……”

“是啊是啊！”

此话一出，堂中马上就有好事者接口：“诶！我就看见了！宁王爷和朱小姐是先后出来的，朱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宁王爷虽穿了点儿，但也好不到哪去！”

“对啊对啊，本想着看嘉慎公主和皇婿，结果却看了这样一出，不亏不亏！”

“对对对！！”

“所以说，宁王爷这回是被老天给盯上了啊，想算计自己的哥哥，结果……嘿嘿……”

小胡子眼中闪着沉重的光，好像多庆幸自己没有一个这样的兄弟一般。“你们明白了么？这就是皇族之间的博弈啊！你们明白么？”

众人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好像真的懂那“博弈”一般。

“当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小胡子悠悠长吟，神色间充满了一种属于局外人的感慨与惋惜。

其余人也是同样的感觉，却又暗暗担忧，若是大燕国未来真的交到宁王这样一个只会在暗中费尽心思的人手中……这国运，还好的了么？

“但……咱们皇上是圣明的！暗中作乱的人，皇上也必不会放过他滴！”小胡子最后没有忘记拍一拍燕帝的马屁，好像只要这么说，便能抵消他方才妄议皇族的罪过一般。

“对对对对！”

众人纷纷附和着，心中又暗暗期待起来，各自又三三两两地散开，酒局又重新火热起来，不时谈几句宁王的破事，不时又趁着酒兴挥斥方遒。

慕容音和子歌安安稳稳地吃完饭，走了出来，直到走出这家酒楼好远，才遏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人才！你真是个人才！”慕容音捂着肚子，一脸佩服，“我不过让你去传朱云容的身份，你倒好，直接搞了这么多谣言！这下好了，光是压制那些羊羔和小公子的流言，就够宁王喝一壶的！”

“我也没想到反响会如此之大……”子歌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委实是京中百姓太过清闲，偏偏还自以为住在天子脚下，对皇室知道的多些……无聊人做无聊事，这些传言，他们最会添油加醋了。不过这样一来，宁王爷真的要头疼了……”

“就是啊……”慕容音倾佩之极地道，“什么好男风，还有玩一玩嫂子的妹妹……最妙的，他们竟然将这事和先前怀王兄那事给连在了一起！都不用怎么出力，怀王兄那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对了，那个穿青袍的男人是你布置的吧？”

“不是属下……”子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但看他那样子，想必也是从别的地方听了来，拾人牙慧在此处卖弄的。”

“这样最好，”慕容音眼中一闪灵光，“他那样的人多些，不出几日，怀王兄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而且日后，再也掀不起波澜！”

“说起来还是您这招高！”子歌也由衷地佩服道，“要不是您果断抓住机会，将这件丑事抖出来，说不定现在还想不出对策来呢。”

慕容音笑了笑，冷笑如冰：“流言是跟风走的匕首，我这一招……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皇后的死穴是宁王，她既然敢下手，便要承受得住反噬！否则好处全让她占了，莫说本王，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

“今日之事虽然是本王事先设计，但何尝又不是天意？”慕容音目望苍穹，狠狠道，“本王本意只是想揭露宁王与朱云容的私情，让他们把怀王兄的那件事盖过去，结果却揭出了两人的奸情……朱云容赤身裸体地从车上滚下来，何尝不是对她所做作为的报应？”

“还当真是如此……”子歌负手悠悠点头，“朱云容……可惜了，本来有朱氏一族的出身，她只要莫行为出格，留在雍京中嫁个官员不难，可惜啊……自寻死路。”

两人步履轻松，欢快地朝着睿王府而去，回去的一路上，依旧飞传着精彩至极的流言，慕容音和子歌听了，相视暗笑。

………………

整个雍京，沸沸扬扬，一开始关于宁王的话只是在坊间流传，后来，一些正直的言官和个别诤臣已经向着燕帝进言，请求他废去宁王的亲王身份和其他特权。

理由都如出一辙：秽乱王都，给整个皇族蒙羞！

甚至……不问朝堂许久的太师都在年逾古稀之际亲自上朝，为的就是求一道处置宁王的圣旨，以正纲常。

在朝政僵持到极点的时候，坊间的流言也从未有一刻停歇过，每一日，都在不停地听说：

宁王在雍京某坊某巷中金屋藏娇，女子正是郁江沿岸封州的名妓。

宁王为了扩建自己城外的山庄，擅自挪用了多少多少银子，一切，只因为一个男宠的一句话……

接下来，类似的消息悉数传开，一切都是因为当日赞礼楼前的一撞，流传的那些事真真假假，大多数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编来消遣的。

可那少数，却是怀王一派的人狠狠深挖，连带从前就握在手中的那些把柄，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并发作出来……

这一回，宁王可真的是被众人齐心协力，推倒了悬崖峭壁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