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征粮

傍晚时分，武安城外的千亩良田燃起了漫天遍野的大火。

不用担心，这不是战火，而是因为即将开创新的农耕季而忙碌的前兆。

由于是秋末，一切植物都已经凋敝，再加上连日的风吹日晒，这些已经枯萎的荒地迅速被大火蔓延，又迅速化为灰烬。

在方洛等人的严密防守下，大火如期熄灭，留下一地的黑色粉末将成为来年最好的肥料。

首先耕地是一件十分考验耐力的事。

植物生长需要土壤中的微生物和有机物为之效力，但经过了一季秋收之后，植物扎根的地方已经将这两样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就需要将泥土翻过来，以便再次种下的种子吸收更多的营养。

这样一来即提供了营养也有一个松软的生长环境，种子才会快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往年，由于很多农户吃不饱饭再加上简陋的生产农具，他们不具备深耕的条件，只会简单刨地后就仓促地种下了种子，

这种操作周而复始，播种质量也就成了其中最大的一项问题，形成一道恶性循环，永远不可能迎来丰收。

白起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黑痣去调取那些铁具用来铸造更多的犁。

满地是灰烬的农田不适合直接下地，否则人一进入灰尘四起，根本没办法干活还得弄得满脸都是黑灰。

“这可怎么进行？”姬伯看着黑色的土地直发愁。

白起一看天色，笑了笑道：“不必发愁，耕地还要选一个良辰吉日才是。”

姬伯抬头看了眼白起拱手道;”敢问大人，耕地和良辰吉日有什么关系？”

白起呵呵一笑：“到时便知。”

三日后，九月第三天，寒露。

清晨，一只布谷鸟低空从黑灰色田野划过，大地上一片茫茫的霜白。

今日就是白起所选的开耕良辰吉日。

姬伯下入地中一看，傻眼了，扭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白起问道：“大人，你怎么就知道今日土地湿润可以耕种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白起两手一背轻笑道：“难道你不知二十四节气吗?”

姬伯一脸懵逼，原来他们只是作为日历，觉得良辰吉日只是人们美好的祈愿，却想不到这么准确地可以预测到实际天气。

姬伯像傻子一样地点了点头呢喃道：“知道是知道，只是不会用。”

“现在会用了吧。”白起笑着一挥手，身后几乎延伸到了天际的整齐一排牛犁在一声声呼喝中，开始下地耕地。

黑痣源源不断地送来了铁具和铁石，铸铁司加班加点，根据白起新设计的简便图纸，制作出了一百多个新式牛犁。

天书之中对于伏羲八卦有着更深刻的解读，天地对应阴阳，四象对应四季，二十四相代表二十四节气，此中因果关系环环相扣，并准确地预知了天地万物变化的规律和准则。

对于熟悉此中奥秘的白起，预测一个天气犹如探囊取物般张口即来，所言所行怎么会是姬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

在整齐划一的呼号声中，就连耕牛都知道砥砺前行，与同伴们并驾齐驱。

千顷良田在三日内翻耕一新，整个田野中到处都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白起决定全数播种小麦。

麦种是个不小的难题，粮仓里大部分都是稷米，而麦子只有三分之一。而粮仓中的麦子参差不齐，还需要经过筛选，只用颗粒饱满的才能做麦种，想要全部种上，麦种远远不够。

看着漕运司那愁眉不展的面孔，白起决定前往一趟咸阳。

他需要在十日之内带回千石麦种，对于整个秦国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不能顺利带回还要看白起的功力了。

白起骑着怒风一路风驰电掣，半日之内就到达了咸阳城。

“启禀殿下，大良造公孙起在殿外求见。”宦官凑到了正在睡午觉的秦王榻前，轻声禀报。

哦？他现在回来做什么？赢稷随即起身掀开了床帏。

如今白起辞去了官职回去种地，无奈之下只好再此委任司马错官复原职。

可是最近楚国有点不老实，在秦国边界开始蠢蠢欲动，秦王正是为如今得罪了魏齐而焦头烂额，怎么还有功夫搭理楚国。

所以有心让白起回来，替大秦独当一面。

但是想到那日白起甩袖离去，秦王心里一阵憋闷，一直不想放下姿态去请白起出山。

正是在这种尴尬的境遇，白起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赢稷是又期待又不知该如何应对，于是开口道：“且去传告，让他等等，寡人还在睡午觉，不便打扰。”

“喏。”宦官退下遵旨回话。

见到白起一拱手道：“殿下说他正在午睡，不便打扰。”

回头一想好像说的不对又急忙想要改口却看到白起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在下就在这里等着便是。待秦王醒来自会召见我。”

“呃这……”宦官想说的是现在秦王没睡只是不想见你，劝你还是先回去吧，但看到白起根本就没打算退下，估计说了也没用，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他愿意在这等就让他等吧，秦王又没下令把他轰走，自己也算把话传到了。

“哎！”宦官叹息一声，摇着头回去了.

进入大殿关上门，一抬头却看到秦王已经正襟威坐在了朝堂之上，于是赶紧捏着脚步凑上前去小声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那白起可还在门外呢。”

赢稷摆摆手道：“寡人都听见了，你让他进来吧。”

宦官不解地看了眼秦王，只好躬身应答：“唯。”

其实他哪里会体谅，秦王是多么希望见到白起回心转意，白起主动找上门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刚才只是耍耍小脾气，要是白起真走了，秦王不失落才怪呢。

不一会功夫，宦官就将白起引进来站到了一侧。

“属下叩见吾王，吾王万岁万万岁。”白起一见秦王便躬身行礼。

见到了白起，赢稷心里好受了一些，一挥袖子道：“爱卿平身吧。”

“谢吾王。”白起站定，看到赢稷故作镇定的神情。宦官左右看看，不知这一君一臣唱的是哪出，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说话。

还是秦王忍不住先开口问道：“爱卿不是辞职回去种地了吗，又跑来作甚？”

他是多么希望白起说还想在朝中供事，那样他就可以对白起好好批判一番再用他不迟。

可惜白起又让他失望了，只见白起悠悠开口道：“禀王上，属下正是为了种地之事有求殿下。”

“哦，爱卿那么大本事，还会有求与寡人？说来听听。”

赢稷虽然失望，但也十分欣慰，起码既然是求，那就代表了白起向自己服软了。

白起呵呵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属下想种地当然要求殿下开恩。”

一个小小的马屁送上，赢稷听着心里特别得意。不知怎的，别人这样说，赢稷一点感觉也没有，唯独从白起口中说出，听起来就特别受用。

虽然心里受用，但他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休要说这奉承的话，你白起可不是这样的人。”

“此话乃是事实，哪里谈得上奉承二字。”

白起一般不拍马屁，但真的拍起来谁也抗不住。

此刻赢稷心里就像吃了蜂蜜，坐在王位上美滋滋的。

“行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觉得差不多了，白起开门见山道：“殿下，属下想让国库特批千石上好的麦子用于冬种。”

“什，什么？千石麦子？”

“正是！”

听了白起的话，赢稷差点从王位上摔下来，立刻就不淡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真是。

怪不得从不拍马奉承的白起，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嘴里跟抹了蜜似得，原来事出有因啊。

没有，绝对没有!赢稷把头摇地像拨浪鼓。

寡人哩个乖乖，一张口就是千石麦子，那可是细粮，咸阳一年的消耗也不过百十石麦子，白起也太敢要了。如果是粟米还好说，不要说千石了，就是十万石说不定一高兴就给他了。

白起就知道想从朝廷这里要粮就没那么好商量，他也没打算秦王多么干脆大方。

于是上前一步道：“殿下，难道您不想知道这千石麦子能换来多少好处吗？”

嗯，不听，多少好处寡人也不稀罕，总之一句话，要粮没有。秦王很肯定地点头又摇头。

……

好尴尬。

也不能怪秦王小气，现在正是马上入冬，今年由于收成不好再加上伊阙之战损耗巨大，国库也不富裕呀。

“哎，时也命也啊。”白起摇摇头然后对赢稷一拱手；国库既然如此空虚，属下也只好告退了，只是可惜了明年的万石小麦啊，没了。

白起拉长了声音，转身就准备退下。

原本都已经别过身的秦王听了白起的话，赶紧招手道：“且慢。”

都已经背过身的白起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整理了面容，这才再次回过身来:吾王还有何吩咐。

“你刚才说什么，万石麦子？”

白起无辜地点头道：“正是啊，我的千顷良田可不就是万石的赋税，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赢稷屁股往里一挪，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