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将老爷子推到汪坤面前，恭敬退了下去。

欧阳松定定看着汪坤的眼睛，直言不讳地问：“你还爱阿霞吗？”

汪坤没想到欧阳松这么直白，连敷衍都没有。

不过，这也像老爷子的个性。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需要跟任何人的敷衍。再说，他只是他的属下，他的管家，他就没有必要做那些无谓的事了。

汪坤垂下了头：“老爷，你放心，我会尽快离开的。”

欧阳松微微蹙眉：“你不喜欢阿霞了？”

“我不敢。”是的，爱已深植入骨，今生是无法拔除了。他无法做到不爱，也不想欺骗老爷子。但他可以离开，离得远远的，让他们永远看不到他。

“如果我命令你爱阿霞呢？”老爷子声音低沉，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汪坤大惊，直起了上半身，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不是他太渴望了出现的幻觉？

难道，今天是愚人节，一个个都来跟他开玩笑？

“怎么？我捧在掌心里的女儿，你还这么不稀罕？”老爷子假装出怒意。

“不，老爷，小姐一直那么优秀。是我配不上他，我不配。”汪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呢喃。

“汪坤，你在我身边几十年了，你觉得我是个顽固，封建，有门户之见的老头吗？”欧阳松字字铿锵，每一个问题都很犀利，砸得汪坤不知所措。

“当然不是。可……”从老爷子坚定的目光里，汪坤看出来了，老爷子一点都不嫌弃他。

他在逼他，也是在帮他。

逼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帮他赶走自卑的心魔。

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厚爱？

“你跟着我几十年了，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你的。虽然，你对我隐瞒了你真正的身份，可你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恰恰相反，你一直利用你的势力在暗中帮助我。可以说，我一路走来，能这么顺利你功不可没。阿霞的事，更是耗尽了你所有的心力。汪坤，毫不夸张地说，你是我们欧阳家的大功臣。你一点都不需要自卑，你只是困在身份里。如果你自立门户，必然成就非凡。”欧阳松给予汪坤最大的肯定。

“活了这把年纪，我做错了很多事。但有一点，我还是相当自豪的。那就是我从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人，汪坤，你完全配得上我的女儿。不要再自卑了，你已经被自己心魔害了几十年了，勇敢一点。阿霞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了，你只要往前跨一步就好。”欧阳松越说表情越柔和，此时他不是汪坤的主人，他更像是一个长辈。

想要替他赶走自卑，接受生命里最灿烂的那一缕阳光。

“老爷，我可以吗？”汪坤一脸迷茫，他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所有好事都找上他了？

“当然可以，也只有你可以。把阿霞交给你，我很放心。”欧阳松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他真心想要他们在一起。

“老爷……”话还未说出口，汪坤情绪再度崩溃，压抑不住放声大哭。

白书恩别过脸去，默默拭泪，总算看到一点点好消息了。

欧阳松沉默看着汪坤，发出幽幽叹息。

阿霞能清醒，真是上苍对他的恩赐。

……

好不容易等到白书恩她们走后，欧阳碧玉又回来了。

经过这番折腾，欧阳霞累得睡着了。

欧阳碧玉好几次想叫醒她，却没有想到最好的说词。只能抱臂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飘向欧阳霞，她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会突然就清醒了？

还一下子就跟夏怡洋她们还那么好？

是不是庄遥趁她不在，给欧阳霞下了什么药？

欧阳碧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庄遥能解蛊，就能制蛊。哪怕她口口声声说不会，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呢？

不行，在她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欧阳霞不能清醒。

否则，依照她的个性，肯定不会帮她拿到欧阳家的财产。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再拖下来，夜长梦多。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试探一下欧阳霞的想法。

欧阳碧玉拉了张椅子，坐在欧阳霞的身边，放柔了声音，轻唤着欧阳霞：“妈妈，妈妈……妈妈……”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欧阳霞睡得很熟。突然间被人叫醒，迷迷糊糊间，不愿睁开眼。

见她醒了，还闭着眼。

欧阳碧玉怒气“噌噌”往上头顶冲，眼底都染上了愤怒的火焰。

握紧了拳头，强自压下怒火，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妈妈，妈妈，你醒醒啊……”

又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霞才挣扎着撑开眼睛。

沙哑着声音，疑惑地问：“碧玉，怎么了？”

欧阳碧玉装出一脸担忧的样子，眼中盈泪，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妈妈，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啊，碧玉，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妈妈。”欧阳霞最后的瞌睡虫被赶走了，双手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欧阳碧玉忙在她身边垫了两个枕头，让她半仰躺着，方便跟她说话。

欧阳霞紧张看着欧阳碧玉：“碧玉，你快说话啊，别吓我。”

别过脸去，欧阳碧玉假装悄悄拭去泪。

想绽出一抹笑，却显得楚楚可怜。

她这副样子，欧阳霞更担心，紧紧抓着她的手：“碧玉，到底怎么了？”

吸了吸鼻子，欧阳碧玉才哽咽着开口：“我没事，妈妈，你别担心。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我怕……”

她的欲言又止让欧阳霞疑惑又感动，她也没有那么坏。

本质上，她还是善良的。

懂得关心她，牵挂她。

老天果然待她不薄，她虽失去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

“别怕，我没事了，放心吧。”欧阳霞会错了意，轻拍着欧阳碧玉的手，安慰她。

“不，妈妈，我是怕庄遥会对你不利。”吞吞吐吐后，欧阳碧玉终于说出了诡计。

欧阳霞一怔，随即扯开笑容：“不会的，庄医生是个好人，她救了我。”

“妈妈，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从见了庄遥后，你的巫蛊就开始发作了？”欧阳霞找了一个突破口，她要欧阳霞和她站在同一阵营。

欧阳霞微微蹙眉：“对是对，可之前一直是汪坤压制着我的巫咒，是庄遥解开了我的记忆。”

“妈妈，你真是被她们洗脑了。好吧，就算这一段她们没有骗你。可庄遥既然能一眼就看出你中了巫咒，她为什么还要解开你的记忆？她就不怕你会发疯发狂吗？她这么做，是不是别有用心？”欧阳碧玉故意将欧阳霞往阴谋论上带。

心深处欧阳霞并不相信欧阳碧玉的分析，然，人的思想总是容易受人左右。何况，欧阳碧玉说的都是事实，并非没有道理。

见欧阳霞沉思，欧阳碧玉再接再厉：“妈妈，我不是想让你跟庄遥为敌，毕竟她在欧阳家的地位超凡。我们虽是主人，却及不上她有威信。妈妈，我只是怕你继续被骗，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现在连爷爷都十分信任她。”欧阳碧玉又补充了句。

“碧玉，其实，庄医生一直很尽心尽力在帮我。之前我被巫咒控制，对她做了许多不敬的事，她都没有怪我。”欧阳霞说出自己对庄遥的看法。

“妈妈，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欧阳碧玉眉头深锁，一脸忧心忡忡。

欧阳霞心里百感交集，仍是扬起笑，拍了拍欧阳碧玉的手：“放心吧，妈妈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得分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