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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情诗与剑榜

作者:长庆二年 | 分类: | 字数:186.5万

第484章 天可汗是怎样炼成的!

书名:开元情诗与剑榜 作者:长庆二年 字数:4400 更新时间:2024-11-08 03:25:08

(感谢书友取名好麻烦的再次打赏和推荐票!^-^)

“哈哈哈哈,果然被陈兄弟看出来了!”钟矩笑道:“不错,我这诗里的确化用了陈兄弟在逍遥楼的佳句。”

陈成汗颜了一下,自己刚来岭南的那天写了好几首诗,像这个什么“灵岩秀峰重复重,碧玉削出千芙蓉”,基本上属于写完就忘的类别。

因为那天糟糕的战绩,陈成就更不愿意回想了。

难得钟矩提起,如果他不提的话,陈成自己都没啥映像了。

这么一看,小钟的诗才终究还是要比大钟技高一筹,与大钟平铺直叙的“正道”不同,小钟的诗可以说是颇见巧思,隐藏了许多了小细节。

他说:

我曾经非常喜欢太宗文皇帝的那首“初晴落景”诗——

一下就把李世民的诗给嵌入进来了,要想知道小钟想表达什么,你还得把李世民的诗看看才行。

那么李世民的“初晴落景”写了什么呢?

看上去就像是一首普普通通的写景诗,起码前六句都是这样的:

晚霞的时光可以娱乐自己,天气若是晴朗老子就更加高兴。

太阳照耀出百花的色彩,微风吹动着广袤又翠绿的林木。

池塘里的鱼跃起的样子各不相同,园子里的鸟儿叫声也千差万别——

最后李世民来了一句感慨:寄言博通者,知予物外志。

想把这首诗告诉那些博古通今的人,让他们理解一下老子描写这些风景之外的意思。

形式上有点像曹操的标准结束语“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也就是表明:今天就写到这里了,下次再见吧!

本来只是“客套话”,可是小钟说很钟爱这首诗,那就必须要过分解读一下,而且李世民自己也说了“朕有深意,你们去猜吧”!

什么深意?他不说,怎么猜?

只是从他中间两联看上去,像是说:花有上百种,林子也有上千座。水池很多鱼,园子很多鸟——

单纯“多”的话,那就是流水账,可是他提到了“不同”,提到了“还异”。

也就是说,万物都有不同点,即便是看着很相似的鱼、鸟,都有不同!

因为不同,所以美丽!相互对比,相互补充!

动物尚且如此——

何况是人呢?

唐太宗关于不同种族的人,有什么出名的观点吗?

自然是有的!

“由此,我不得不想到太宗皇帝那句名言!”陈成回忆起初一历史课本上李世民那段说:“自古皆贱夷狄而贵中华,朕——唔唔唔,各位当没听见。他——他‘独爱之如一’!”

“是的!自古以来,汉人都轻贱外族,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事实上,外族人虽然与华夏的风俗习惯不同,可不也是人吗?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同,反而才显得这个世界格外精彩呢!”

“在太宗皇帝的疆土上,无论种族,他都一视同仁!”

“所以,我猜测太宗皇帝大概是以这首诗,来启发群臣们进行‘夷夏之辨’!告诉他们,虽然池鱼跃不同,园鸟声还异,可是他老人家对它们的喜爱是一样的!夷人戎狄,都是不必要的蔑称!理应相同待遇!”

“基于这种宽大包容,所以大唐的恩泽能光照寰宇!统治远迈秦汉的广大疆域!”

“如此,在卫国公李靖灭亡东突厥以后,奚、室韦等十几个部和西域的各小国都纷纷要求内属大唐!”

“逃到高昌的突厥人,听说大唐对归降的突厥人待遇优厚,重贵故土,附于大唐!”

“贞观四年的三月,四夷君长来到长安,请尊奉太宗皇帝为天下各族共同的首领!”陈成给始安七少补了一堂历史课:“是曰:天可汗!”

“天!可!汗!”始安七少听到陈成讲述大唐的光辉事迹,一个个都心生民族自豪感,一腔热血涌现到头脑里了!

当初唐太宗自己听了这个称号,也感觉很新鲜,还说:“我为大唐天子,还要处理可汗的事吗?”群臣和各族君长自然都回复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然后高呼万岁。

从此,唐太宗不仅是唐朝的皇帝,还是草原上各民族的“天可汗”,实打实的“天下共主”!

贞观八年太上皇李渊在未央宫摆酒席,命令突厥颉利可汗起舞,又遣南越酋长冯智戴咏诗(此人正是高力士家的高凉冯冼氏),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之有也。“

突厥和岭南的首领都团聚在大唐这个“大家庭”下,功劳自然不在于李渊,而在于他有个被尊为“天可汗”的儿子。

以至于李世民晚年曾得意地说:“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

虽然我的才华“稍逊风骚”,可是我实际创下的功业,已经是古来今来的帝王所不可比拟的了!(狂妄吧?难怪韩国人气不过,要在电影里一箭射爆他的眼睛。)

小钟大概从这首平常的诗里感受到“天可汗”那种博大的胸怀和雄壮的气象,又感动太宗皇帝既爱华夏也爱夷人(毕竟岭南还是属于百越杂交的疏远地带)故而心折不已,从而深爱这首诗。

第484章 天可汗是怎样炼成的!

由李世民的“风动千林翠”,钟矩联想到陈成的诗句“碧玉削出千芙蓉”——

都是“千林”,一个是木头的,一个是石头的,应该差不多吧?

要是太宗皇帝生前能恩临咱们岭南,看到我们这里的奇特风景,想来也是感慨万千吧!

但钟矩我肯定,太宗皇帝的心目中,无论塞北还是岭南,都是他治下的王土!

他对子民的爱!

都不会有差别!

别的君王可能不一定,但是他老人家,我肯定他一定是!

最后一句反问句“拟待勒谁名”也颇有意思,李世民为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众位功臣,命阎立本在凌烟阁内描绘了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褚遂良题字(哪里都有你啊,不愧贞观第一小抄写员!),故而“留名凌烟阁”成为大唐功臣们的最高荣誉。

凌烟阁上已经有这些功臣的大名,再把他们刻在岭南的“芙蓉石山”上,似乎也只是锦上添花。

钟矩的私心恐怕是,他要李世民的大名刻在岭南的每一座山峰上,让后来人都记住他。

毕竟没有这位“天可汗”的恩照,哪来我们岭南人今天的幸福生活呢?(陈成:如果我不是知道十几年前岭南还在李隆基的治下发生过大叛乱,那我就相信你了!)

“陈兄弟深知我心!”钟矩听到陈成说得分毫不差,感慨不已:“如此知音,好生令人开怀!”

陈成心想:还有得着猜嘛,你那副太宗脑残粉、大唐爱国好少年的样子再明显不过了好嘛!

我以前当小粉红的时候恐怕跟你也差不多。

“不过呢,‘天可汗’那段是你说的。”钟矩羞赧道:“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陈成:“……”

好吧,我果然还是过分解读了吗?

毕竟不像后世,“民族政策”根本不是大唐教育的重点,所以“天可汗”也没有后世教材里说得那么突出,基本上大家都知道这是历代大唐天子都有的一个称号而已。

经过陈成的解读,钟矩的诗,从让人一头雾水,变得反而“光芒万丈”起来,甚至令始安七少这些少年们想到大唐先辈们的英雄事迹,血脉贲张。

唯有大钟钟规一脸怨念地看着陈成:

你都帮我弟弟“过分解读”了,那干嘛不帮我一把?

你说你不帮我解读也就罢了,还特么狠狠地打压我一把?

搞得我和老弟的诗歌水平,原本在伯仲之间,现在在众人和大诗师面前,倒显得我和他云泥之别似的!

我冤啊!

果然老弟天天说你好话是有好处的……

面对大钟的幽怨,陈成无言以对,事实上,让他对大钟诗作言辞不客气的症结,不在于大钟,而在于李隆基啊!

别看陈成把小钟的诗好好夸奖了一番,事实上在他的心中,仍然不认为小钟的诗达到了平日的正常水准。

打心眼里,陈成就不觉得拍马屁的诗能有多好,无非是拍马屁的技巧高低而已。

大钟写得直白,让人觉得假大空,觉得浮夸;

小钟写得隐晦,又加入很多联想的东西,更有趣味,但仍然是歌功颂德诗。

对待君王,你们就是这么肤浅的态度吗?

陶李罗三人,抓住三个亡国之君大加挞伐,比他们本人还伤心丢了江山;

大钟小钟,则是把李世民、李隆基两位大唐皇帝捧上天,他们俩的江山坐得稳固,钟氏兄弟比这二位皇帝自己还要开心,还要振奋。

你们的代入感未免也太强了吧!

对于小陈我来说,君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或血缘,或机缘,把他们推到那个位置上而已。

天子不是自称“代天来抚育万民”吗?

充其量,也就是权利大一点的人民代表而已。

你们离天子远,把他们想得神圣;一旦不行,又贬低为蚯蚓。

小陈我离天子曾经“非常近距离”,知道天子也是凡人,又优点,也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毛病!

而且你们又过分与个人的德行挂钩,德行好,天下兴;德行差,天下亡。

根本不是这样的,德行再好,办的事情不行,没用的。崇祯又勤政又爱民,大唐的倒数第二皇帝唐昭宗更好,也有心气。可结果呢?

所以,我的诗既不歌功颂德,也不嘲弄亡国之君!

我要站在历史的高度上,冷眼旁观!

公正评述,“君王”这种玩意,是不是光靠德行,就让天下兴、天下亡的!

所以我这首诗是——

“啊?你诗都写好啦?”始安七少惊奇不已,明明陈成的纸上只有两句,然后夸夸小钟,贬贬大钟,这又写好啦?

那你的速度的确是越来越快了!

“谁使黄巾乱,乾坤满战尘。

寇雠原赤子,将帅半清人。

抚字无良策,诛求损至仁。

君王频罪己,钟鼓不遑陈!”

看到“黄巾”二字,大家就知道陈成的主题是“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了。

黄巾之乱发生时,君王是哪一位?

大名鼎鼎的昏君汉灵帝啊!

就是那位刘备和诸葛亮每每谈起,都要“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的汉灵帝。

看样子陈成和陶李罗三位一样,也是要痛斥亡国之君了。

坦率说,汉灵帝算不上亡国之君,毕竟黄巾之乱在他手里还是基本平定了。

死得年轻,33岁,但在普遍活不长的东汉皇帝里,已经算是活得挺大岁数了。

而且这老哥到死之前,仍然卖官鬻爵,封狗为官(真狗),甚至建设“裸游馆”与宫女们不可名状。

可以说享尽了荣华富贵,最后快快乐乐地死去。

这种君王都不亡国,反而那些比他好很多的人亡国了,有没有天理啊?

肯定有人说,那是东汉底子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可明末的时候比东汉强多了,清末的时候气象更好,也说没就没了。

这时候,肯定有人抬出来从汉武帝时候诞生的优良传统“罪己诏”!

别看君王德行不行,可是他可以下“罪己诏”嘛!

向老天、向万民骂骂自己,老天一看,也就原谅你了。

就好像汉武帝晚年做了那么多昏庸的事,一个“轮台罪己”,使得后世对武帝临崩前评价竟还不错。

崇祯就是宁愿死也不肯反省自己,大明亡得又快又猛。

但是在“唯物主义”的陈成看来,“罪己诏”是没有用的。

所以他说,以汉灵帝那样的罪大恶极之人,该要多少“罪己诏”才能洗刷上天降下的灾祸啊!

这首诗的精妙之处还在于中间两联:

造反的“贼寇”,原本都是有赤子之心的人;

他们的将帅张角三兄弟,以前也都是清白之身;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揭竿而起,去铤而走险对抗这个强大的大汉朝呢?

当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时候,你以为是热血,实则是迫着发出最后吼声的人的悲凉。

就好像《武状元苏乞儿》最后苏灿对皇帝说的那样:你害怕丐帮势大——

可是我有多少帮众不是我来决定的,而是皇上你。如果大家都有饭吃,谁特么还愿意当乞丐啊!

继续深入一层,既然叛乱已经起来了,那么你好好处理也行啊!

“招安”,你会不会?

大家造反也就是想有口饭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