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现在城里基本还好，圣王一直在城中心治病救人鼓励民众，现在城围解了，粮草也到了，剩下的事他会做好。

我想去瞧瞧这个天下大乱的祸首！

策马来到广场，我只看到一个身穿布衣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把着脉笑呵呵地问病患问题，我只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只见老者浑身污垢精神也有些萎靡，等他看完病人，我才施礼介绍自己。

他听后带我来到一间民房，浑浊的眼神忽然有了一点清明，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说道：“我现在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有些好奇，对你的一切。”

“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只想多救几个人。”

我转身对随从说道：“你去带几坛酒来。”然后对着老者说：“如果有酒呢？”

他舔了舔嘴唇，眼里闪出一丝光，呵呵一笑开口道：“有酒的话，好说。”

很快酒来了。

他喝起酒来倒精神不少，我问他：“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表情凝重地先饮了三大碗，长叹口气说道：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搞乱天下的吧。

原本，师父说我天资聪慧前途无量，不到二十岁我便能通阴阳知大道，医命相卜无一不通，我感觉自己就是天命之子。

早年间我行医治病看相算卜，时常济贫传道，当时也想过修真保性做个真人。但在民间人们称我为小神仙，渐渐地我也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绝非凡人。

来！干！”

这老头一用力就撞碎我个碗……

他喝完后慢悠悠开口道：

“直到那一天，有几个世家门阀的子弟找上我，让我为他们家族算一卦。

算完之后我发现他们有血光之灾，我还以为自己算错了，他们听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我提出了一个交易。

本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但他们一直往来送金银珠宝，甚至美女……唉，起初我也曾拒绝过好多次。

在不断地恭维奉承下，我也生出了一股豪气，我人中之龙，就应该创出一番事业！

于是，我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我想凭我的本事一定能改变命运。我算出几年后西部会有大旱，于是他们开始在西部暗自培养势力，打造盔甲。

而我则隐藏身份开始以圣王自居，通过医卜之术，在民间树立威信拉拢势力。

来，继续！”

他喝起来就没完没了……

喝完后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满脸通红，继续说道：

“那时朝廷起了疑心，派了个姓卢的前来调查，我开始害怕。

崔家说有他们在不用担心，于是在几年后那姓卢的一家被灭门了。只是后来听说当地的崔家也死绝了，呵呵，真是世事无常。

然后，唉，就是三年大旱。

本来当时的朝廷派了大臣赈灾，但被世家门阀暗中劫下，又勾结北方胡人南下作乱。

呵呵，于是整个西部就成了我的天下。

我利用圣王的名声，利用世家们打造的盔甲，打造出一只庞大的队伍。

当时饿殍遍地，不当兵只有死路一条，在思想控制下，那些农民很快成了我的信徒，我迅速占领了整个西部。

原本我还能看到底层人民的死亡，一边征战一边安慰自己，我一定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直到我们攻下了西都……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财宝和美女！第一次享受到那么大的权力！第一次看到了所谓上层的世界！

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死在这珠宝美女权力的包围下。

我赶跑了门阀势力，甚至杀光了他们的族群，派各路将军守住四方，呵呵，我开始了无止境的挥霍。

直到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带兵打到了西都，我本以为的必胜之局，哈哈哈哈，我们竟然被一堆陨石给打败了。

等我被押到他的帐下，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开始反思那些年的作为，我开始真心想辅佐他平定天下，我看了出他有天命之像。

呵呵，上天又跟我开了个玩笑！不久他就被一个女人用簪子杀死，因为我失德连相也看不准了吗？

我才真正意识到人生就是一场梦，而我已经造了太多的孽，我所学的小术变成了我杀人的利器。

后来资助我谋反的世家门阀也被小皇子杀光了，当时他们说皇帝打压门阀所以必须反抗，呵呵，现在呢，死的一个都不剩了。

怎么说呢，人，一直都在高估自己吧。

我开始忏悔，于是我把宫里的财宝都拿出来救济灾民，把米面肉菜直接放在广场，有人需要就来自取。

那时我编了一整套吓人的体系，他们也不敢乱拿，我呢就整天在外治病救人，老百姓终于又叫我老神仙了。

我希望死之前多做些功德，至于权力财富，我终于看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现在一百岁了，我好后悔。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没那种天赋，普普通通的多好。

历史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任谁都无法阻挡，乱世来临任何人都无法安生，自以为弄潮的往往先被拍死在岸上。

现在我既想死又怕死，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被饿死被杀死的人在向我索命……”

他说着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也并不想安慰，心里还是隐隐想杀了他，临终忏悔有用吗？整个北方人口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整整几千万人，要杀你多少遍才能换回来！

可是他毕竟投诚了蜀王，再说这个治病救人的老者或许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圣王了吧，我还是拍了拍他，陪他再喝了一杯。

我问了他关于师父的事，他说一个月前城里闹了瘟疫，病人们都隔离在了城东。我师父疯了一样跟病人住在一起研制汤药，在病发死亡之前终于研制成功了，士兵们把他跟其他病死的人一起烧掉了……

师父就这么死了吗？战争年代还有多少英雄就这样默默地消失了呢？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就被烧了吗？师父！我好想你……

夜晚，我带张铎来到乱葬坑祭奠师父，我也不知道他被埋在哪个坑里，只好向整个坟场祭拜，一边擦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开口问陈铎。

“陈将军，你说天下还要死多少人？”

他沉默不语，我继续问：“你说要是我爹没了，这蜀国乱起来，胡人会不会顺着北方一直杀到南方去？到时候我们的家人会不会也像这样被当成牲口屠宰？”

陈铎脸色一变说道：“孟大帅怎么可能死呢，您不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