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公主刘相夫
作者:唯妙唯笑 | 分类:古言 | 字数: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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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何辨我是雌雄
自打裴衡送了相夫入乐府后,便也没有她的消息。几次裴衡找了新燕套话,新燕也只是“啐”了一声,不给他好脸色。
裴衡知道这次自己是真过头了,在乐府守了好几日,偏偏相夫像知道他的踪迹似的,他去哪里,相夫就一定不再哪里出现。
又是一日,裴衡仍旧在院里等着。他今日有些低落,背靠大树站着,心里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她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怎么就这一下,居然就翻脸了。”
过一会儿,他又想:“不对啊,明明那天牵手,还有上次抱了她,还有上上次抚摸她的头,都没有生气,反而还很乖巧害羞。”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相夫到底怎么想,连自己安插在相夫身边的表妹现在也在明面上“背叛”他。
突然肩上一个轻拍,裴衡嗅到一阵脂粉的香气,很是激动地转过头。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那乐府里当家的舞师李惢。
这李惢原是自小送入宫,在上官太皇太后身边随侍。李惢入宫时很年幼,长得也很可人,上官氏一直无所出,便把李惢当做养女一般教养长大。由于她聪慧机灵,又善解音律,上官氏便作主把她送到了乐府学艺。没想到在乐府里短短三年,因才貌技艺艳压群芳,由仆射胡玉亲自点化成了乐府舞班中的一等舞师。
她早年跟着上官氏时,经常见裴衡跟着父亲裴盖进出宫廷,就已芳心暗许。虽说这乐府里的舞师个个才貌双全,可她的相貌、出身却不是其余乐工、舞师可以比拟,连乐府令也对她几分尊敬。众人皆说以她的姿势才能,想要入宫当娘娘也几乎是易如反掌。
可她却数年如一日,只为裴衡或喜或悲。胡玉看在眼里,也是当做苗子一样培养,想着若是一日亲手送了这个大弟子嫁入裴氏,那自己的光明前途也是指日可待。
李惢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看着裴衡,又因为他突然的热情羞得低下了头。裴衡一看是李惢,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掉了下去,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是你啊。”
“是我,”李惢轻咬着下唇,“奴家见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便过来瞧瞧。”
“我,过来等人。”裴衡四处张望了一下,又觉得回答确实不大让人信服。
“等人?”李惢轻言细语地问道,“是,在等相夫郡主吗?”
裴衡看着她,忽又想起李惢多年来对自己的关注确实多于旁人,前些日子自己因病告假,她也不是从哪里得来了消息,托人送了风寒膏,还有一件她亲手缝制的皮袄。
想到相夫如今待在乐府,恐怕其中蛛丝马迹已经被李惢有所察觉。
“也不是,我找下她身边的一个随从,有些差事吩咐一下。”裴衡轻描淡写道。
“哦,要不奴家去帮裴少将跑一趟传话,或是去请那位随从过来?”李惢大大的眼睛很是无辜,而她的甜笑又温情四溢。
裴衡看着她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便说:“要不算了,我改日再来,不劳烦你了。”
李惢微笑着目送裴衡出了乐府,笑意一直没有散去,温柔的话语像是回答着内心的问话:“果然没错,这个刘相夫确实有问题。”
相夫在乐府,每日都在殿内跟着几个夫子学习音律基础。她每日进出时,都叮嘱了新燕去“放哨”,确定裴衡不在附近再出去。若发现裴衡在附近,新燕便想办法把他引开,相夫再自己走另外一条路去殿内学习。
连着学了三日基础乐理,这日胡玉安排了舞师辅导相夫学习身姿舞段,一大早便来领了相夫到流芳榭。
相夫带着新燕小桃到了的时候,众舞师已依次列位,而乐工也在一旁备好了所有的琴瑟鸣鼓,只等相夫到来。
李惢上前行了礼,便开始领着相夫,做了几个娇俏的动作让相夫学习。
相夫在旁叉手点头,赞口不绝,就是一个动作也做不了。
李惢微微皱了眉头道:“郡主这样只看不动,是学不会的。”这时,她看到就在不远一个暗处,一个人晃动的身影好像裴衡,他居然也来了。随着李惢动作越跳越多,相夫只是看得起劲,而裴衡好像也靠的越来越近,她心里便定了定主意,走近了相夫。
“相夫郡主,要不你就拉着我的手,我怎么做,你的手就怎么动,这样试着做几个动作呢?”李惢温柔可人地说道,便拉了相夫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慢悠悠的做了几个动作。
“这样可以吗?”李惢停了动作,问了相夫。相夫点点头,李惢便又开始慢慢地舞起来。随着舞姿的变换,李惢与相夫越贴越近,她微微笑着,余光瞄着裴衡的方向,脚尖旋转,变换方向。
相夫跟着她做着动作,忽然有些走神,她想着若是这个进度,就是再学一个月,也只能依着李惢的样子画葫芦,而她所构思的兵法排位,根本还提不上台面。
她想得走神,突然发现手中捏着的手腕往下一滑,李惢的脚尖似是踩到了相夫的衣角,眼看就要摔倒了。相夫赶紧一手扶住李惢的腰,一手护住自己的衣裙,就在李惢快要滑到的一瞬间,自己又把她拉了回来,于是李惢整个人扑到了相夫的怀里。
第十七章 如何辨我是雌雄
这一扑不要紧,相夫连忙扶住李惢,轻轻拉开,可见到李惢的样子却吓坏了:
她两眼含泪,面若风里的桃花,鬓角的发丝也掉了好几根,而肩上的衣服已然滑落一半,露出一半白玉香肩。
相夫赶紧松手,只见众舞师连忙跑了过来,一些人拉开了几乎是梨花带雨的李惢,一些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相夫。相夫此时一脸茫然,新燕和小桃也只是面面相觑,连已经走近的裴衡也是不知道要唱哪出戏。
相夫看着李惢,说:“你没有摔倒,为什么哭了?”
其中一个带头走出来的舞师,鹅蛋脸,高个头,她为李惢擦了一下眼泪,拉着她说:“惢儿姑娘,我们都跟你说了,相夫郡主可不是如一般的女子,你这样手把手的教,可是不合规矩呢。”李惢拉着她,说:“若芳姐姐,别说了。”
相夫继续看着她们,问道:“哪里不合规矩?”
“我们惢儿姐姐,是乐府的第一美人,这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年轻的舞师嘟嘴说道,“可是相夫郡主,传闻背着侍女走了十多里路的人,那是连男子也是自愧弗如。可是,她却和惢儿姐姐靠得这样近,着实.......着实不合礼数。”
胡玉在旁轻声地训到:“纤纤,郡主也是女子,你们不可胡言。”
“说是女子,可也是月前才定下来的事情。”若芳说,“可之前那近二十年,我们可都只知道楚王府留下的是少主,并没有什么郡主。”
“即便是郡主,可是从小也是当男子教养的,或许有些不合礼数,肯定也是看惢儿姐姐长得好看,有所非份之念也实属正常。”年轻的纤纤牙尖嘴利,引得周围的舞师、乐工都笑了起来。
相夫听到这儿,终于明白几个人在闹什么。旁边小桃快气哭了,新燕怒得捏起了拳头,相夫轻轻拉了一下她,说:“你在脑子里默一遍大汉律令,不要说话。”自己走近了一步。
刚一走近,几个舞师便像是遇到流氓歹人一样,拉扯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气得新燕要冲上前,小桃一直流泪拉住她,新燕这才明白裴衡先前的叮嘱,自己确实有些大意了。正想着,新燕也瞅见了忽然出现的裴衡,她想着裴衡一定会为相夫出头,自己便先忍了下来,按照相夫说的默着枯燥的大汉律令让自己冷静。
裴衡想要上前,却见相夫一脸沉着。他也是第一次见相夫遇到这样的难题,想着若是她能示弱找自己帮忙,或许也能谅解了他。而自己贸然动作,非但她不买账,还会怪他丢了她的脸,便也就原地定身。
相夫听到这里,语调一丝也没有改变:“原来是这样。”她走到众人前面,继续说道:“也是怪我,自己先前不说清楚,而且,我见李惢姑娘确实技艺超凡,又长得像天仙似的。”
纤纤对着身边的人小声说道:“看吧,她终于承认了。”
“我看她如此舞技过人,一时也很想学习一二,便就失了礼数。”她向李惢行礼赔罪,说:“惢儿姑娘,甚是对不住,我先前没有认真的跟你说明我确实是女子,还让你如此不信任,非要在我胸前摸了一把才能验明正身。”
李惢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自己大大低估了这个郡主,这不是像男子一样教养成人的女子,这是个比男人还更不要脸面的奇葩女子。她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羞红了脸,连句“我没有”都说不清楚。
“也罢,我也是要再次得罪惢儿姑娘了。”相夫又拜了个身,提高了几个声调,对众人说道“请惢儿姑娘为我刘相夫正名:惢儿姑娘刚才摸到的,是男子,还是女子?”
全体哗然,纤纤的嘴唇都气得颤抖,若芳瞪着相夫的眼睛都快掉出来,只有李惢一人吓得浑身无力,满脸苍白,竟一时有些站不住。
相夫继续高声道:“请惢儿姑娘为我正名!我刘相夫是男子,还是女子?我的郡主身份难道陛下弄错了,在朝堂之上误会赐名吗?如今你的回答若有一丝偏颇,或是回答‘不知道’让别人疑惑,那我们在座上下皆犯了欺君之罪,我必不敢辞,一定第一个向陛下自首问罪。”
所有的舞师接连下跪,若芳还拉着李惢也跪了下来,在旁边劝说她赶紧为相夫正名。
李惢抖着声音,说道:“郡主........郡主,是........是女儿身。”
相夫走上前,拉着李惢的手说:“惢儿姑娘,请你说清楚,你这只手可是摸清楚了我是女子的?”
裴衡听到这儿,堂堂八尺男儿,却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晕倒了。他无比的后悔今天在这里出现,若是一会儿相夫注意到自己,便是“淫贼”两个字都说不清了。
李惢痛哭流涕,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众人瞧见都心碎。可是眼下不是心碎的时候,大家都想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便求着李惢赶紧回话。
李惢一边哭着,一边甩开相夫的手:“我摸清楚了,你是女子,你是如假包换的女子!”
相夫冷笑着弯腰看着她,过了许久,直盯得众人发毛。忽然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说了一句:“行,那我用我的名节换了你的脑袋,”她直起身,“还有你,你,你.....和你们所有人的。”她用手指指了每个人的鼻子。随即转身,对新燕使了个颜色。
新燕立马反应过来,发现时间算得刚好,她恰好默到了这一段,便走上前说道:“依大汉朝律令,对侮辱皇室宗亲名节、清白,依罪论斩;污蔑皇室女眷,处以极刑,后问斩;亵渎非礼皇室公主、郡公主,且败坏其名声,依罪论斩,按罪行大小判定是否牵连九族。”
当新燕说到第三个“斩”的时候,李惢已经晕了过去。相夫听完,转身说道:“哎呀,我竟不知道用我的名节,来换你们不犯欺君之罪,没想到最后还是一个‘死’字。只可惜了你们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年纪。我对不住你们!”
相夫看着一个个满脸发紫、浑身发抖的舞师,没有说话。后排的乐工也全部匍匐在地,不敢抬面。胡玉从最外侧一路跪着到了相夫跟前,连磕了几个响头:“请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如今乐府令所有舞师、乐工全部在此,恳请郡主网开一面。”胡玉的额头都磕破了,相夫也没有叫停。
过了须臾,相夫瘪了嘴,无奈地说:“要不这样,反正你们都犯了死罪,不如先把脑袋借给我,陪我把万国宴挺过去。”胡玉这才停住磕头。有几个吓得发抖的女子哭出了声,相夫便说:“有几个不愿意的,也就不用勉强,直接拉走送去陛下处或是就地正法,你们选一个。”说完相夫便取了短刀,直接架在其中一个女子的脖子上。
被刀架了脖子的那个晕了过去,旁边一个见状也倒地,另一个哭着说她同意为万国宴的献舞效劳,还有一个没有吱声,相夫便让新燕拖走这个不说话的,带去陛下处寻了斩令。无论这个女子如何哭闹,如何磕头,新燕都没有停手,一路往外拖,不到十米,这个女子也就昏死过去。
其余的人,包括刚才带头的若芳和纤纤,全部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奴婢等听从郡主差遣,绝不违抗。”
相夫说:“其实我留着你们项上人头,真的很为难,若是陛下后面知道我坏了规矩,也是要怪罪我的。不过,看你们诚心知错,我便就借着你们的头。什么时候我要,自会去找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觉得活够了,也尽管来找我。”
她转向了若芳和纤纤:“还有,劳烦你们两位一定带好头,千万帮我留意着。有哪个在背后议论,或是不服,或是有委屈不满,直接禀明我,我不但饶了你们两人的命,还重重有赏。”
“所有人皆是如此,听明白了吗?”相夫高呵。
所有舞师和乐工全部趴地:“听明白了。”
相夫又对着胡玉说:“还有胡娘子,若是此事传到了解大人或是几位夫子处,恐怕还要牵连他们几位老人家的性命,你也自己多掂量一下。”
她最后起身,道:“今日得罪了,明日辰时,除胡娘子外全部原地列队待命。几个晕倒的,你们也知会一声。若少一个人,那个人的脑袋我就不管了。”说完她便带着新燕和小桃走开。
她路过裴衡面前,把短刀推到裴衡手中,说:
“戏看够了,我欠你的也还完了,今后散了各自安好。保重!”
裴衡五雷轰顶,除了有想晕倒的感受,忽然觉察到眼角有些许湿润。那可是自他成人后,征杀数年,无数次性命堪忧时都没有出现过的,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