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夫回了寝殿，说自己累了想早点歇息。小桃赶紧去厨房备了些吃食，端到了房间先伺候相夫用了膳。晚膳后，小桃给她备了些安眠的汤水，就服侍她回屋歇下了。

新燕趁相夫休息，连夜跑去了裴府。见到裴衡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坐在房门外的石阶上，地上的空瓶子倒了一地。

她虽自幼与裴衡相聚的时间并不多，可自打有印象以来，自己的表哥便是一个硬骨头，永远都是不服输，不认错。以前做错事，挨打的鞭子落在身上留着一条条血印，他也只是咬着牙不吭声，挺过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最近，新燕却觉得裴衡从骨子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总是对人冷冷的，很是傲气，做事也不太留余地。自从她知道相夫的存在后，便觉得自己的表哥一会儿难过失落，一会儿又欣喜若狂，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中。他像是暴露出了一块软肋，自己牵肠挂肚，别人看着也揪心。

“表哥......”新燕蹲在地上，帮裴衡收拾了一下一地的空酒瓶，然后拿了块绢帕递给他擦擦嘴角和额头的汗珠。

“你来了？相夫呢........”裴衡眼睛半睁，浑身酒气，熏得新燕直往旁边坐了半尺。

“郡主她已经歇息了，今日真是够折腾的。”新燕无奈的说着，看着这清净的夜晚，月色如华，想着这烦人的事情总是扎堆出现。

“哦.......她睡了。”裴衡打了个嗝，“她竟然还睡得着。说散了就散了，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新燕叹着气说：“我的表哥啊，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现在连气话都听不出来了？”

“气话？”裴衡冷笑，“若是负气，何必把这随身带的刀都扔还给我。”

新燕甚是无语，没有搭理他。

“我让你护着她，保她平安。”裴衡自言自语，“谁能想到，乐府这一帮人的脑袋差点都要被她卸掉了。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我真是小瞧了她，小瞧了她啊.........”

“郡主她若不出这狠招，怕是大半月时间都得留在这女子堆里闹心。”新燕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连我都看得出来，怎么你.......”

“没想到她这么狠心。”裴衡还趁着醉意嚷嚷着。

“你再说，我便走了。”新燕推了几下裴衡的肩，“你是不是看不惯郡主欺负你的李惢姑娘了？你现在是要开始问罪了？”

“李惢？”裴衡突然抬头说，“我还就忘了。李惢定是看出我和相夫的.......便记恨于她，今日才挑了此事。”

新燕给了一个白眼：“废话，若是看不出，今日还会这样收拾她吗？”

“不，她没有这么容易服软。”裴衡酒意渐渐消散，“今日她定然会记恨相夫，若是疏忽，恐有性命之忧。”

新燕拍着裴衡的背，道：“看来你还是有点良心。这李惢，我自是会提醒着郡主，不过性命之忧你便是多虑了。”

裴衡缓了口气，说：“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乐府。这事之后，我不便入宫，你们就自己留心，有事差人来传话。”说完，他从袖笼里取出相夫退给他的短刀，递给新燕：“这个你还是带回去给她。”

新燕拿了刀收好，又盯着他问：“就这个吗？还有什么要我带话的？”

“..........”裴衡一阵沉默，然后转身走开，没走几步终于吐了几个字，不回头说道：

“今日之事，那日之事，我皆是错了，对不住。”

相夫睡了一觉，刚过卯时便已起身。新燕为她做完了妆发，又摸出一把短刀。

相夫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昨天我退给裴衡了啊。”

“他托我转交给你。”新燕递给相夫，又道：“裴少将让我带话，说他错了，他不该那么混账，做那样的流氓行径。他也不该不管好自己，让那表里不一的李惢有机可趁，中伤了郡主。好在郡主昨日的一番英勇行为，让裴少将也是钦佩不已，他想郡主既不需要他守护，便以这短刀代替他，日日护住郡主。”

“他真这样说？”相夫不大相信。

“真的！”新燕弯腰凑近相夫说道，“而且，我看那裴少将当时好像还........还掉了一滴眼泪。”说完，两个女孩笑得抱作一团。

“想不到这裴衡大将军也有这一面啊。好吧，我就姑且原谅他，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他了。”相夫很是得意，收起了刀，“不过他着实可恶，我最近都不想见他，就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吧。”

新燕笑着点头，想着经自己这番加工的赔罪果然有效，心里默念着：

“表哥啊表哥，你可欠着我一个好大的人情啊！”

相夫领着洛尘三人到了流芳榭，还有一刻到辰时，所有人都已站好，见相夫到，便齐刷刷地跪地叩拜道：“相夫郡主长乐无极。”

相夫瞥了一眼下面的人，最规矩的便是若芳和纤纤，几个晕倒的人也是乖乖地在队伍里，而李惢闷不做声，在人群后面躲着，可样子也是老实了许多。

“行吧，看你们今日都还算规矩，那就按昨天说的，我们一起来准备万国宴的献舞。”相夫道。

“前些日子，我问了梁夫子和范夫子关于选曲的事情。两位夫子推荐的是武帝时李夫人哥哥李延年所作的《佳人曲》。”她对着座下的人说道：“你们谁会跳？”

有几个老实的先举了手，后面几个看这相夫的眼色，也跟着举了手。若芳又在下面唯唯诺诺的说：“启禀郡主，以往佳人曲的领舞是李惢，郡主的部分可以请她单独跳。”说完又低下了头。

相夫看着李惢，想起昨日之事心里有些不适，便说：“你们先跳自己的部分，后面我自有安排。”

众人叩首：“是”。

“那今日就从最开始的部分学起，已经会的在前面跳，其余人和我在后面学。”相夫说完便让会跳的舞师先站到前面，她和其余人退至后排学习。乐师也皆是准备妥当，扶手就绪。相夫见前面部分倒不是很难，勉强能跟上方向，随着人群往左往右地走着。乐声渐渐变化，节奏越往后越快，从前面的移步、滑步、弯腰、立身，到后面又加入了蹲低、起伏、跳跃和旋转。

在旋转时，相夫还勉强能跟上，只是头很容易犯晕。到了后面跳跃，她好几个拍子都接不住，只愣在原地看着众人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