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过去的那些事情，张诚是知道一些的，但是知道的内容有限。

起初王重阳退伍回来，公安系统原本是打算吸纳他的，毕竟一个二等功的摆在那里，再加上王重阳底子干净，要少去很多麻烦。

但是到最后，这事没能做成。

张诚心底纳闷，在一次请客吃饭过程里，大家酒足饭饱了，他旁敲侧击的提及此事，对方含糊的告诉他，公安局长李楠接了一个电话，内容不详，但大体内容是让王重阳呆在基层，不许进公安系统，让他在基层多锻炼几年，具体提拔事项，以后再说。

张诚当场就愣了神，剩下的话他也没敢继续说，他想，兴许是这个叫王重阳的年轻人，是不是招惹了什么权贵，总之从政这条路是断绝了。

事到如今，张诚看着眼前的王重阳，反而觉得这事情也许里面还有些内幕，否则也不至于让人家这么紧追不舍，穷追猛打，至少也是动及了人家的根本利益，亦或者只是派系斗争中的一个导火索。

脑洞一开简直停不下来，直到上菜了，张诚这才稍微回过神来。

王重阳一脸麻木的看着木然发呆的张诚，用小拇指猜也猜到了，张诚估计是想到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上去了，他也没有提醒，这种误会总比真的陷入漩涡中好，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一定是将他当成了几年前消失不见的特工王重阳，但那时候他还在学校里面上课睡觉回宿舍打游戏，跟特工间谍八竿子也打不着，这又不是牛气哄哄的日本高中生，十五六岁就开高达……

张诚知道自己失态了，呵呵一笑，端起饮料杯子，说道：“刚刚在想事情，不好意思，先干为敬！”

一口一杯雪碧，但这不是在酒桌上，也不是真的喝酒，至于这么豪迈么？

王重阳忍着一肚子的槽，不知道该怎么吐，他干笑道：“今天幸好是张支队跟着这些国安部的人，否则我都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场！”

这话倒是真的，若不是张诚，他真的准备动手，的确有些冲动，还是被昨天的龌龊事情给气的。

张诚放下杯子，摇头晃脑，仿佛在回味雪碧的味道，他睁开一只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王老弟，这都是托你的福，以后就该叫我一声张局了！”

王重阳忽然开朗，原来如此，张支队眼看着就要高升了，难怪是他在负责，之前说帮着找唐文，还以为他是随口说说，等他走马上任了，那找人就容易多了。

想归想，王重阳还是笑道：“恭喜张支队高升，只是原先的李局长呢，他调到省厅去了？”

眼下还没到换届，调离工作岗位，除非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故。

张诚吃了一口菜，说道：“这牛肚炒的不错，你尝尝，香脆可口！”

王重阳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其实味道很一般，他没想清楚面前这位准局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诚看着王重阳的反应，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看，我还真不是一个当局长的料，刚刚那些我真的学不像，跟你说实话吧，今天早上李楠就被纪委的同志双规了，目前还在调查中，估计这次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具体的内容，张诚也没敢跟王重阳多说，就他目前知道的情况，李楠的个人账户中至少查出了三千万巨款，他妻子儿子以及其他亲属的资产还在清查之中，至于这些资金的源头，没有结果，估计也不会有结果，更没有人会继续追查下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整件事情，前公安局长李楠，就是个替罪羊，事情成不成他都要被扒了这身皮，至于下场怎么样，现在看来，应该没什么好下场了。

处理了李楠，也算是给某些人一个交代，这个某些人当中，不包含王重阳。

上面神仙打架，他这个小蚂蚁，哪怕只是看着，都感觉到一阵寒意，波及分毫，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哪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收了这一分心思，他看着王重阳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猜测着是不是王重阳已经得知了此事。

王重阳知道李楠被双规时并不感到意外，这是一个见招拆招的过程，先前黄飞办事没有手续没有文件，来了就抓人，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赌贾志成来不及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拿下了，再拿了自己的家人，逼着他就范，而补齐手续也只是几个小时的问题，只是万万没想到贾志成竟然直接从军区带着人就冲进了公安局，一个招呼都没打就把人全抓了，安了一个冒充公检法机关的大帽子。

人家就没打算按套路出牌，你敢胡来他就敢掀桌子！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来找贾志成问责，反而把李楠给按倒了的根本原因。

一切按规则来，不然你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大家一拍两散！

现在朱一珩来了，用的正大光明的国安部头衔，该有的手续有了，该办的文件办了，无非就是一个工作风格的问题，这些问题摆在国家安全面前，不值一提，这也是为什么敢把唐文家翻的一塌糊涂的原因。

张诚沉思着，筷子头轻轻在桌面上点着，他忽然说道：“王老弟，假如现在我向你给李楠求情呢，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求情？

王重阳一愣，他没想到张诚会来这一出，思忖片刻，抬头一看张诚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好问道：“张大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张诚放下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一双眼珠子溜溜直转：“王老弟啊，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呢，你和那李楠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这是标准答案，王重阳原本在街道办工作，也就是个基层工作者，撑死了算是科员，而李楠呢，凤城公安局长，不往高了说，就是在凤城，那也位高权重，又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基层科员呢？

张诚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们之间不是明确的上下属关系，也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更没有什么战友啊、同窗啊之类的关系，他的死活与你何干？”

“但他现在陷在里面，想找关系，但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帮他？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他陷进的这件事太严重了，整个事情的处理过程，秘而不宣，顶多在地方新闻上公布一句公安局长落马，任何细节都不会公布出来。”

“谁也不会帮他，甚至连一句好话都不能说，谁说了，谁跟着一起倒霉，明白么！”

王重阳皱着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诚脸上的笑意更浓，他说道：“在这整件事情里面，只有一个环节是可以松动的，也就是你，你作为这件事的暴风眼，几乎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绕着你来进行的，黄飞来凤城为的就是抓你，李楠收了好处，为的也是抓你，贾组长辗转千里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陆军战士冲警察局，为的也是你，这几十名战士可都是从江宁军区出来的老兵，贾组长自己是调不动的，他没这个权利，只有军区的老首长首肯了，才能调出来，你想不出么？”

这根本就是双方的一次博弈，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自然是不会对李楠有任何同情，这个突破口，在王重阳身上。

“如果李楠的家人，哭着喊着，在你家门口求情，你答应吗？”

张诚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他继续说道：“李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做到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你说他是凭借着个人努力而来的结果，我是不信的，他这个年纪算是比较年轻，如果仕途顺利，甚至可以在十年内有望冲击省厅的位置，到时候青云直上，更进一步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挣扎的机会，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楠一定会有所行动，在你和你的家人身上多走动走动，祈求你的原谅，只要你松了口，一切都好办，毕竟你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每一次冲击，都被人挡住了。”

王重阳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他瞪着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在涌上大脑，耳边可以清晰的听见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他，不能答应，坚决不能原谅！

而张诚的声音也恰时出现，穿过他的耳膜，直击内心深处：“你，不能妥协，明白么？”

“你绝不能妥协半分，你要想清楚了，你之所以没有受到任何损伤，那是因为有贾组长在，贾组长的背后是京城的贾家，代表着京圈的一个庞大的派系，他们替你挡住了绝大部分的狂风暴雨，否则你以为你一个平民老百姓，能在暴风过境时幸免于难？！你只是承受了一点风暴边缘的毛毛雨，就差点弄的家破人亡！”

“王重阳！”

张诚站起来，一米七五的身材，俯身看着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意，他表情极为严肃，声音虽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压在王重阳的心头！

“这个时候你还在犹豫，你不懂这些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所导致的严重后果，也只能你自己来买单！听着，小子，你现在代表的就是贾志成的派系，你的本事，你的能力，甚至是你的运气，现在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宝剑只能握在自己人手里，其他想要夺走宝剑的人，也只是想把宝剑给熔炼，变成他们自己想要的工具而已。”

“不管是谁来求你，不要说哭天喊地，就算在你家门口上吊自杀，你只需要站在旁边报警就行了，剑有双刃，伤人伤己，你记住了，如果没有贾志成在，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唐诗你看到了吗？这是今天我们在这里，他们没有乱来，假如我们不在，你以为朱一珩不敢把人抓起来隔离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