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忐忑的看着年心，踌躇着递上一块锦帕。

年心拿过，随意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道：“李嬷嬷还没回来？”

“小姐。”

李嬷嬷刚好进门。

年心淡漠的道：“东西给杜庭了？”

李嬷嬷一脸哀伤，她怜悯的看着年心，欲言又止。

年心看着她：“嬷嬷！”

李嬷嬷闭着眼，“奴婢到了医馆，只是姑爷不见任何人，奴婢没能把胞衣亲自交到姑爷手里，不过奴婢让医馆的药童代为转交了，连话也一并转达了。”

年心皱了皱眉，却也不在意。

“嗯。”

“小姐，奴婢听药童说，姑爷跟一个女人在药浴，那女人……”

“嬷嬷，去官媒管礼监备个案，我要一份断绝书。”年心懒懒的靠在床头，疲惫的吩咐道。

“断绝书！小姐，您要断绝书？”嬷嬷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不错，我要休夫。”

年心平静的道：“官媒的礼监员外郎是爷爷的学生，他应该不会刻意为难。”

断绝书形同休书，用于女子休夫之用。

若想拿到断绝书，须得官媒处管礼监备案通过。

“小姐，这……”李嬷嬷犹疑着，“休夫可是大事，您还是等太傅回府后与他商量商量后再决定吧？”

年心淡淡的道：“爷爷外出访友也有几日了，我不知他的归程，休书一事，我不愿再等，你只管去，别的事不必操心。”

李嬷嬷领命去了，临走前吩咐婢女给年心端上她炖了几个时辰的人参鸡汤，千叮万嘱要年心喝下，等到年心应下后才离开。

年心看着冒着热气的鸡汤，淡淡的对婢女道：“放着吧。”

婢女并不放下，执着的道：“嬷嬷说您身子得好好补一补，否则将来会落下病根的。”

年心皱眉：“我现在不想喝，放着。”

婢女咬咬唇，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要不，你就喝一口吧？或者半口也行。”

年心看向婢女，十三四岁的年纪，清澈的眼里有着一抹担心。

她接过婢女手中的碗，喝了几口。

“小姐！”

门被李嬷嬷大力推开，她的脸上一片煞白。

年心看她：“怎么回来了？”

“太傅昨日在十里外的山外山上失足摔下了山崖，今日才被人发现，官差把太傅的尸身送来了。“

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燕皎皎跟沈书衍回京时已过了中秋。

从扬州来京的这一路上，燕皎皎听得最多的是丞相陈少游告一年长假，陪着贵公主游历华国山河一事。

刚开始她还纳闷，陈少游不是在找商请月吗，怎么就一起游历去了？

过了没几日，她才收到信，知道陈少游找到了商请月，并且解开了彼此的误会，为了弥补商请月，他打算带着她走遍整个江南，等到年后抱着他们的孩子再来京城跟大家见面。

收到信后，她就啧啧的数落道：“我师兄就是作，差点把媳妇孩子作没了，好在结局皆大欢喜。”

到了京城后，人们说的不再是陈少游跟商请月，而是年心跟杜庭，当然，也有极少人说起了寇熙朝被绿的事。

白芊芊跟陆沉彦私通一事燕皎皎早在陵二的每日禀报中知晓，她并不惊讶。

只是，年心被歹人所伤，失了腹中的孩子，杜庭被年心所休，年太傅失足落崖……

一夜之间，年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年家的变故，燕皎皎着实有些不可置信。

偌大的年府挂满了白绸，绵绵细雨中，紧闭的年府大门添了一丝荒凉。

燕皎皎跟沈书衍下了马车，她低声道：“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年心就成孤家寡人了。”

沈书衍给她撑着伞，抬头看向年府：“世事无常。”

燕皎皎道：“沈书衍，我想去看看年心。”

沈书衍点头：“我去燕宅休整一下。”

燕皎皎直接翻墙进了年心的院子，可让她意外的是，年心不在府里，不仅如此，她发现整个年府没有一个下人。

她随手往廊上的护栏一抹，触手是厚厚的灰尘。

她皱了皱眉，飞身离了年府。

回到燕宅，沈书衍看到她，挑眉：“这么快？”

燕皎皎一屁股坐到沈书衍的旁边，拿过他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人去楼空，哪有年心的影子。”

沈书衍微微沉吟，“年家遭逢如此大的变故，年心兴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出去散散心也未可知。”

“散心也没必要把下人都遣了吧？”燕皎皎道：“我看她是不打算要年府这个伤心地了。”

沈书衍正要说些什么，忽觉双眼一黑，他揉了揉眉心，缓了片刻依旧是一片黑暗。

燕皎皎没注意他的不适，单手撑着下巴，道：“我其实很好奇杜庭是做了什么事，能让年心休了他。”

他低垂了眼眸，道：“据说杜庭在年心失子、年太傅出事后都不曾出现，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燕皎皎点头：“有可能。”

沈书衍缓缓的揉着眉心，又跟燕皎皎说了一会儿话后，双眼才渐渐恢复了光明。

他的心微微一沉，突然失明这种情况，最近很频繁，只是没有一次失明的时间有这么长。

“沈书衍，你很累？”燕皎皎见他神色不对，问道。

沈书衍放下眉间的手：“是有些累了。”

燕皎皎想了想道：“那你先去休息休息，我去……”

“皎皎，我想去流水溪泡温泉解乏，你去吗？”

沈书衍微笑着。

燕皎皎瞪着他：“你明知我就是要去流水溪！”

“这不是挺好，我们一起。”

“不好！你在旁边肯定又不准我喝胭脂醉！”

沈书衍笑道：“鸳鸯浴当然要有胭脂醉助兴，你觉得如何？”

鸳鸯浴！胭脂醉！

燕皎皎纠结了。

“去不去？”沈书衍看她，笑得很温柔。

“去！怎么不去。”燕皎皎白眼一翻：“大不了又贡献我的手就是了。”

沈书衍干咳一声。

燕皎皎哼了哼，“装什么装，也不知道我的手是被蹂躏的。“

“皎皎。”沈书衍给她添上一点茶水，“喝茶。”

燕皎皎睨了他一眼，喝也没喝就道：“烫了。”

沈书衍轻笑，抬起她的茶盏：“我给你吹。”

吹了之后，递给她，她也不接：“凉了。”

沈书衍挑眉：“这样啊，那就不喝了。”

燕皎皎两眼一瞪，沈书衍失笑：“我们要去流水溪喝胭脂醉了，自然不用喝茶。”

燕皎皎扬起一抹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