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淡然地说：“你应该知道，你的好表哥赫连绰从燕北带来了一个女将军，名叫冯煌。据我的探子们调查，这个冯煌才是皇后谢氏的骨肉，而现在忝居东宫的太子司卿，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野种。”

司慕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你……你确定？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两个人根本……”

“根本”什么？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可当宋明臻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司慕就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希望宋明臻说得是对的，希望所有的“不可能”都能成为“事实”。

宋明臻好似看穿了司慕的所思所想，说：“我手下的探子们汇报说，冯煌的父亲冯恩，曾经是宫中的侍卫，在皇后谢氏分娩的那一天，他带着一个女婴逃出皇宫，之后辗转去了燕北，在燕北默默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冯煌跟随赫连绰来到京城。冯煌进京之后，冯恩显得格外在意，几次派人来，想要带她回去，可是自己从不露面。你说，事情是不是有些蹊跷？”

明明是相信了的，但保险起见，司慕还是说：“巧合而已，能说明什么？”

“你想想看，你和其他皇子都是什么长相，太子殿下又是什么长相？眼睛狭长，塌鼻梁，头发还微微卷曲，哪位皇子和他一样？而且皇子们无论长幼，都聪明伶俐，或文成或武就，各有所长，可这位太子殿下，憨傻呆笨，做事顾此失彼。梁王殿下您说，他是不是过于与众不同了？”宋明臻毫不避讳地贬低着司卿。

司慕深以为然，且心情豁然开朗，几乎要笑出来。

宋明臻又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太子奉命祭天，可笑的是，他进献香火的时候，竟然脱了手，指使香火掉在衮服上，正烧坏了蛟龙的爪子。苍天示警，意在昭示天子，确保皇室正统。”

司慕在尽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吃惊和兴奋。

“你能保证你说的句句属实？”司慕盯着宋明臻，问。

“你可以自己验证。”宋明臻重新取了一个茶碗，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司慕背着手，在狭小的“牡丹亭”里来回走动，且越走越快，脸色越来越红润。

忽然，他停下来，猛地凑到宋明臻面前去，问：“为什么告诉我？太子并没有得罪过你，他非常偏爱你。你真的要阴他？”

“他不是皇家血脉。我堂堂黎国公主，难道要嫁一个野种？这件事既然是谢迎天安排的，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用这件事威胁我，我又该怎么办？”

司慕认同地点点头，转而又问：“你为什么选择我？”

“什么？”

“司钺、司瑾他们，哪个不能帮你扳倒司卿？为什么选择我？对了，当初司钺把你送金鸡山上救出来，元宵节的时候又给你挡下了从天而降的巨型灯笼，我听说前些天为了给你脱罪，他还在大殿上得罪了叶明德。他上赶着巴结你，又和整个谢家有大仇，你何不找他结盟？”

宋明臻眼神一跳，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一个拳头。片刻，她缓缓放开拳头，故作轻松地说：“他一个武夫，怎么配跟我结盟？你说他和谢家有仇，我却觉得不像。他被‘流放’到燕北那么久，被赫连绰调教成一个善心大发的活菩萨，仇啊，恨啊，好像跟他全无关系。这样的人只会坏事。”

“哦？你跟我合作，难道是因为我心狠手辣？”司慕不大满意地说。

“不行吗？”宋明臻针锋相对。

“你也不是善人，亲自出手也可以的吧？”

“我？你真的不傻吗？”宋明臻讽刺道。

司慕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宋明臻不屑地笑笑，说：“我还没有嫁入瑨国，怎么能干预瑨国朝政？你将来成功了，也千万不要把我抖搂出去，若是将来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我对你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不得不说，只允许他威胁别人、不许别人威胁他的梁王司慕，因为宋明臻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吓了一跳，他躲过宋明臻的眼神，说：“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不过将来扳倒了太子和整个谢家，你必须选择嫁给我。”

“当然。我是来和亲的，自然谁最有能力当皇帝我就选择谁。”

“好，爽快。”司慕心中微感轻松，不过他还有一些疑虑，“你想让我怎么做？”

宋明臻眨眨眼：“怎么，如何做还要我教你？”

司慕心里又腾起一股怒气，好在被他慢慢压下去了。他想，这丫头蛇蝎心肠，狡诈多变，难以把控，今天她算计司卿，保不准明天就算计我。也罢，等将来成就了大业，把宋明臻娶到手，随便找个机会就能毒死她，神不知鬼不觉，也好落个清静。

司慕说：“我许久没有参与朝政，错过了很多事也是情理之中。再者说，司卿的身份是你先发现的，我问你也是理所应当。该怎么办你快点说，我可没那么多耐性！”

“这点耐性都没有，你求什么宏图大业？”

“你——！”司慕圆睁着眼睛怒视宋明臻，“宋明臻，我想你不是来找死的！”

宋明臻依然神色淡然，不惊不怒，说：“你啊，还是太年轻。”

呵呵，司慕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宋明臻和司慕同岁，且司慕好像还大了几个月。

宋明臻才不管“幼稚”的司慕如何腹诽，说：“调查冯恩和冯煌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太明显，容易被人察觉，你不如选个别的办法。”

“说。”

“你去调查一下，当年京城有没有什么没能了结的灭门案，应该会查出什么头绪。”

“灭门案？”司慕还是没能完全明白。

宋明臻因为司慕的呆笨而光明正大地叹了口气，说：“谢迎天既然要寻个孩子替代皇后的孩子，难道会找什么富家公子吗？自然是寻那天或那天之前的平民家的男婴了。他要了那婴儿，也绝对不会留下把柄，一定会把对方全家杀个干净。这种案子做得干净，所以京兆尹只能把它当成个无头公案随便处置了。你只要能找到那日前后被灭门的案子，顺着这条线索调查，很快就能找到司卿的真实身份。把这个往陛下面前一送，你难道还会被流放到封地吗？到时候陛下对谢家完全丧失信任，燕王不受宠，其他皇子年纪尚幼，你便成了国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