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被竹板砸中，血肉模糊，死相凄惨；要么被短箭射中，贯穿身体，不死也得重伤。电光石火间，司钺明智地选择了后者。

艰难地躲过了第一支短箭，用剑鞘打掉了紧随其后的第二支，就在这时候，竹板砸了下来。

不知道身后还有什么陷阱，更何况根本没有后退的时间了，所以司钺反而上前一步，惊险地绕过满是钢钉的竹板，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第三支短箭的射程范围之内！

第三支短箭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直穿直穿司钺的左肩，且好像“意犹未尽”，最终钉在司钺身后的柱子上，带出一大团血雾。

就算在黑夜的掩盖下，也能清晰地看到血水喷涌的场面。

司钺的脸上一下子就没了血色，反倒那件穿在身上的仆从的衣裳裹了一层鲜红色彩。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好像这副身躯根本不属于他。

宋明臻是被噩梦惊醒的。她身上都是汗，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泡在被子里，黏黏腻腻的，让她再也睡不着。

最近她总会梦见司钺，今天也不例外。但梦中的司钺，不是凤眸顾盼的多情公子，也不是睥睨江山的凛凛将军，更不是手捧着桃花枝的陌上少年，而是被贯穿了胸膛或砍掉了头颅的血色尸身。他的周围到处都充斥着哭喊声，好像要把那尸体连同跪守在尸体旁不知所措的宋明臻吞没。

惊醒之后，发觉那只是一个梦。可那个梦太过真实和恐怖，令宋明臻哭叫出来。

现在她醒了，庆幸之余，又会多一层担忧。

碧落听见宋明臻那边的响动也醒了。近来她总是浅寐，因为宋明臻的精神状态不是很乐观。

这自然都是因为司钺。

昨天傍晚的时候，李素生传过话来，说之前安排在湖州的暗桩，在帮助司钺脱离危险之后，已经安全撤离了瑨国，回到黎国去了。自此，黎国安插在京城以外的暗桩全部撤离。

这是宋明臻自己的安排，可是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像并不怎么高兴，反而魂不守舍的。在打碎了一个盛着热粥的碗之后，她干脆饭都没有吃完就窝到床榻上去了。

撩开床帐，看见宋明臻满头大汗，脸上还布着泪花，碧落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过在她准备给宋明臻打一盆冷水擦擦脸的时候，被宋明臻阻止了。

宋明臻从床榻上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嗓子有些浑浊不清，说：“大半夜的，不折腾了。过来，陪我待一会吧。”

一般宋明臻心里藏着事，就算碧落察觉出来，也不会主动问的，因为她知道，宋明臻心里的疙瘩，她解不开也冲不散。但如果宋明臻愿意讲给她听，她倒是很愿意做听众。她觉得这是她存在于宋明臻身边的意义之一。

宋明臻喝完手里的冷茶，又倒上了一杯，顺便给碧落准备了一杯。碧落仰首而尽，好似饮酒。

宋明臻轻笑了一下，说：“李素生在瑨国这么久，行事作风和瑨国人越发相似，喝个茶都要浅斟慢酌，你倒好，饮牛一般，也不怕以后他笑话你。”

碧落将喝完水的茶杯摔在桌子上，第一次不在意宋明臻拿李素生当攻击她的武器，反而撇开这个话题，说：“你若是担心燕王，大可以派几个精明强干的人去寻他。如果扮成黎国商人的样子，想来谢迎天的反军也不会多做为难。”

宋明臻发了一会呆，缓缓说道：“现在谢迎天早就不会顾及瑨国和黎国的友好关系了。你忘了吗，宋华庭传书给瑨国朝廷，发誓只支持皇族，现在应该已经整顿好了兵马，即将屯兵于国界线上。有宋华庭的关系，谢迎天也会把黎国人当成敌人，不会轻饶。”

“哼！咱们陛下递交国书之前，怎么也不跟你商量一下？我们保持中立关系不是挺好吗，以后反军兵临池下，至少也能让你安全无虞。”碧落说。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宋华庭是怎么想的，”宋明臻说，“我怀疑他有事瞒着我。”

“有事？难道和燕王有关？”

宋明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信不过宋华庭。”

“你想怎么样？”碧落知道，只要宋明臻察觉到任何问题的苗头，一定会想办法证明。她想到办法之前是不会和旁人说的，既然说了，就会去做。

宋明臻说：“司钺那边，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一切全凭他的造化。什么神佛鬼怪，我也懒得求，他们帮不了我。不过，宋华庭那边，我得做点什么。”

“你尽管说。”

“你可还记得大将军曲百兽？”

“耶律皓春的义兄曲百兽？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年纪轻，而且和耶律家有扯不清的关系，陛下不会让他挂帅出征的。”碧落说。

宋明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说：“曲百兽不会挂帅，但一定会随军出征。耶律皓春父子都死了，但耶律皓春他爹座下养了三个义子，个个骁勇，这也是宋华庭不敢动他们也不敢动我的原因。宋华庭如果不重用他们，反倒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和怀疑，其中曲百兽最是忠勇，所以必定会出征。”

“于是呢？”

“一会儿天不亮的时候，你悄悄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去找李素生。让李素生派人快马加鞭传信给曲百兽，就说让他们三个义兄弟，除了曲百兽之外，剩下两位必须呆在京城，无论找什么理由。曲百兽暂时听从宋华庭指挥，有任何可疑举动，让他立刻来报。”

碧落追问：“你说的‘可疑举动’指的是……”

“比如，宋华庭下令越界南征。”

“什么？你是说……”

“怀疑罢了，提前做好准备。除了曲百兽，耶律皓春的另外两个义兄塔可之翼和张兆昌都是善于应变的人，就算京城发生什么，至少可以自保。保住他们，也是保住我们自己。”

碧落深以为然，于是说：“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

黎国那边暂时可以放心了，可司钺那里呢？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