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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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各得春秋
金戈那时尚不明白赫连绰话中的深意,昂着头说:“一年太长了。三日,我就可以符合您的要求。”
赫连绰摇摇头,说:“不用着急。这期间,我在锻炼你,也在锻炼他。他需要一年的时间适应军营的生活,适应新的身份和新的责任。无论如何,他必须有能力应对所有人的恶意。”
金戈没有辜负赫连绰的希望,他真的完全藏起了仇恨,藏起了他人承受不了的孤单和痛苦。他融进军营中,爱笑,爱说,爱闹,成了军中前辈们的“小兄弟”,更因着他的能力和运气,在成为司钺的亲卫和副手之后,屡建军功。
可是这越发为赫连绰和司钺带来麻烦。
谢迎天一派一直关注着整个燕北的动向,司瑞也在试探着给那个被他流放的儿子找些不痛快。金戈就成了他们的“把柄”。
但赫连绰和司钺很默契地没有放弃金戈,甚至在司钺打算回京述职的时候,还特地带上了他。
司钺护着他的理由更加简单。司钺和他一样,都是有屈不能伸、有怨不能诉、不能被人接纳的人。司钺保护他,也是变着法地保护自己。或许,在金戈的身上,司钺能找到一种命途相似但更为洒脱自在的人生。
赫连绰呢?
赫连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总有一天……他只是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给每一个需要的人安排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他想让金戈能够凭着军功和地位,独自面对世俗的冷眼和世家大族的排挤,同时也送给司钺一个迎战世俗的勇气。
赫连绰曾经当着很多将领前辈的面,夸赞金戈“有出息”,因为金戈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办事沉稳不冲动,下手也够狠辣。金戈自己也曾那样认为,在京城的半年多时间里,他做得很好。
可眼前的人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恨。
蒯从江!杀了他哥哥、导致他流放燕北而至今饱受非议的罪魁祸首蒯从江,正在不远处沉浸于快乐之中。
金戈做不到容忍。
再说蒯从江。
蒯从江是岭南人,谢福初次在岭南剿匪的时候,他父亲做了谢福的马前都尉。他父亲命短,在第一次跟随谢福作战,就因为保护谢福而中箭身亡,临死前将儿子蒯从江托付给了谢福。谢福仗义,又带了感激的心思,把蒯从江当成一个后辈来提携,尤其当他发现蒯从江有些本事和气性的时候,有了提拔他进禁军的想法。
可蒯从江没能顺利进入禁军,因为金止和金戈两兄弟的干涉,他只好带着满腹的牢骚,跟着谢福继续在刀尖上讨生活。
直到谢福战死,他被谢迎天看中,在谢迎天的安排下,补任了县尉的官职。
就在一个多月前,谢迎天在杭州公然谋反,他命令手下许多相对可靠的将领四散各处,去威逼利诱当地将领,争取他们的支持,收集更多的兵力尤其是水军。蒯从江被安排在了贵州郡。
蒯从江的行动很有效率,因为谢迎天提前为他做了考虑。
贵州刺史左黎秋颇有声望,贵州尉滕普阳在军中也很得人心,尤其因为左黎秋是“叶党”,所以拿下贵州十分重要,当然,也比较困难。
所以谢迎天给了蒯从江三千精兵,出其不意直捣贵州各大府衙,重创且囚禁了滕普阳,软禁了左黎秋的老母和妻儿,占领了贵州刺史府。
为了安抚当地军民,蒯从江每隔十天就强迫左黎秋在刺史府门前搭建施粥棚,亲自向百姓施粥,为的是让贵州的百姓误以为,协同谢迎天谋反的决定出自左黎秋。他要借助左黎秋的声望,让贵州的军民心甘情愿地支持谢迎天。
他在贵州的这段时间非常顺利,计划执行得也让人满意,再过两日,贵州的兵马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围困金陵城,一路南下直驱云南。大事即将成功。
虽说偶尔会抓住一两个擅闯刺史府的、由贵州驻地将领扮成的刺客,好歹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那些擅闯者,都在蒯从江的“英明领导”下,或死或伤,或同滕普阳一样,被囚禁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正如左黎秋所说,蒯从江对他还算有点忌惮的,总会给他一点面子。比如,左黎秋前些日子说,刺史府上死了太多人,破了风水,以后他们左家,怕会生子早夭,难有后代了。他恳求蒯从江不要在柴房和几个靠墙的角落设置巡查兵,算是为他家补一补风水。蒯从江讽刺了他几句,却最终答应了。
这也是司钺和金戈能轻松潜入刺史府的原因。
不过蒯从江在装了几天“良将”之后,终于装不下去了。贵州繁华,才不是他曾经镇守的小小县城。如此繁华州郡而不好好享受,是对自己的惩罚。蒯从江才不会惩罚“于国有功”的自己呢。
想到已经十一年没有回过家乡了,蒯从江想听一听“乡音”。正巧贵州城中来了一个戏班。戏班来自南方,会很多种曲目,还会唱岭南的曲子。当年在岭南家中,蒯从江的父亲就喜欢在家哼那些听起来软绵绵实则惊心动魄的调子。什么《凤仪亭》啦,《罗成写书》啦,《陇西行》啦,《杨戬讨天》啦,个个都好听。这么多年了,他想再听一听。
幸运的是,这支戏班子竟然真的能唱岭南乡音,虽都是姑娘,却唱得又地道又情意绵长。
蒯从江在这绵绵的唱词中,沉沦了近十天,这一天的时候,他收到了“意外之喜”。
金戈在认出蒯从江的刹那,心里刻意熄灭了很多年的火突然被点燃。蒯从江控制了贵州,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了蒯从江的命。
扮做刺史府的仆人,金戈捧着一个托盘,托盘底下藏着一把匕首——就像当年在兵部的英雄宴上金戈做的那样,他垂首走到蒯从江的身旁去。
他不相信,还有谁能再次从他的手中救下蒯从江,他要延续当年的那场刺杀,为他这么多年的噩梦做个结尾。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捉弄他,就那么一刹那,将他送进了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