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齐看着对方。

帕丁只是微笑着，等待着对方先说话。正好，他可以趁机会好好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的要沉默，比自己想的要大胆，比自己想的要不知天高地厚。

李云齐：“你在看什么？”

帕丁笑了：“你。”

李云齐：“我有什么好看的？”

帕丁：“因为你的身份。”

我以为他不知道。李云齐想。

李云齐：“什么身份？”

帕丁：“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

李云齐低下头：“我的绿型身份。”

帕丁：“但也已经很聪明了。将你特招进来，是我特意嘱咐凯尔的。你在我们第一次接触你的那次行动和最近的这一次行动里起到了比你、比我，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大的作用，而且大得多。”

李云齐惊讶了一下对方的中文水平。没有任何口音，流利得就像一个中文地区的人。

李云齐：“因为我是个绿型，对吗。”

帕丁微笑：“你最后记得的事是什么？”

李云齐沉默了一下：“我看见威廉先生被……昆古尼尔击中了……”

帕丁：“你担心他。不必担心，他恢复得很好。自从你来到这所学校，甚至之前，就不同地有人向我提出建议，将你收容起来。这种声音在奇术师中尤其明显。”

他们说的，其实是处决。李云齐想。

帕丁：“但是我没有搭理这当中任何一个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奇术师害怕绿型。李云齐想。

李云齐：“不知道。”

帕丁：“基金会的所有任务报告中，存一个概念：杀伤比。指的是达成任务目标的过程中，执行人员的伤亡数与任务目标的人数的比。这个数越大，代表任务越危险。你知道杀伤比最高的任务类型是什么吗？处理绿型。其中，有资格和现实扭曲者正面战斗的，只有奇术师。”

李云齐：“我不明白。能够做到一人做不到的事，奇术师和现实扭曲者都能做到，为什么奇术师会害怕现实扭曲者？”

帕丁：“你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吗？当你站在威廉的身边，当威廉的术式发动，在他的领域里，没有任何生命能量是活跃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无力感？”

李云齐点头。

帕丁：“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现实扭曲者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李云齐想。

李云齐：“我见过一个绿型。那个任务目标。在他完成契约之前，他好像……没有那么危险……”

帕丁：“那是因为他不懂得使用自己的能力。告诉我，在你眼里奇术师是什么？”

李云齐：“工程师，或者编程者。按这个世界的规律操作世界这……台机器。合上一个开关，灯就会亮。和电灯的区别就是，不同的人会亮起不同的光。”

帕丁：“如果我告诉你，绿型能做的，实际上是把这机器变成一条蛇。这个时候有人再拨动同一个开关会发生什么？”

李云齐明白了。那个人预期将会发光，可实际上，会是一条蛇咬在他的手上。

帕丁：“绿型只要掌控了自己的能力，他们能做到一个神能做到的一切。他们可以将现实抽离成真空，可以从什么都没有的干燥中生出一场淹没村庄的洪水，然后将淹没整个村庄的洪水煮开。这一切只要一个念头足矣。”

李云齐的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左撇去。耳鸣眼花中，他看到了什么。但是消失了，什么印象也没有留下。他只好将注意力放回帕丁的话。

可我不理解。李云齐想。

帕丁：“没关系，我没期望你这么快就理解。但是我想你会理解的。很快，你将会做出一个选择。那个时候，你的命运将由你的选择决定。”

帕丁：“我接下去说的话，你要记好，但不能和任何第二人言说。”

一个奇术领域从帕丁身上扩散开，将两人包裹在里面：“现实扭曲者，都在事实上，是深红之王的子嗣。所有的现实扭曲者的力量来源，都是深红之王。”

李云齐开始颤抖。他想起了那棵血树，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凯尔和他说的话。他想起了自己的梦。

帕丁：“我知道你近来在做梦，我们会聊到的。深红之王想要的就是恐惧。他想要的就是尽可能地散播恐惧。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现在的感觉，因为这时你将要去战胜的东西。”

帕丁：“你在恐惧，是因为你不知道你的能力将会将你带往哪里。但是你如果你不能掌握你的能力，你将会永远恐惧，最终被你的能力掌控。”

李云齐：“这就是你说的选择？”

帕丁笑了：“很接近的概念，但是……不。你将会做一个选择。你将会选择是作为我们的一员，还是他们的一员。是作为一个人类存在，还是作为一个绿型存在。”

李云齐：“如果我……选错了呢？”

帕丁：“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将会作出选择。一旦你的选择是那一边，那么你将会是最危险的绿型，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一个全能绿型，更因为你是一个懂得奇术的绿型。这意味着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我们面对绿型最强大的武器——对你无效。”

李云齐想起那条河边，那个从无人机上楼下，钉在地里的装置。他想起那装置带来的窒息感。他想起凯尔说的话。

“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锚定住现实之后，你就不会再有现实扭曲能力了。”

帕丁：“因为你还可以调用EVE，生命能量会帮助你从另一个方向扭曲现实。这个方向不受现实稳定锚的影响。这意味着你将会是最难处理的任务目标。所以基金会会使用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绿型猎人。相信我，你不会想要见到他。”

一种阴暗的恐惧在李云齐的心底蔓延。

帕丁：“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恐惧的蔓延只会让深红之王越发地强大，越发地接近我们的现实。基于恐惧做出的选择也不是真正的选择。所以你不会记得我刚才说的一切。”

记得什么？李云齐想。

帕丁：“你会做出你的选择。在你选择哪一边之前，我相信你。你是我们的一员，一个人类。”

不然我能是什么？李云齐想。

帕丁：“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你那些奇怪的梦境了。你那些梦做了很久了吗？”

李云齐：“很长时间了。从我到这学校就开始了。没有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