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眼中映出东方风芷痛苦的模样，她想去靠近她，可脚底已经被金属贯穿，她生生把血肉从利刃上撕开，不顾一切想去奔向她、去救她。

可她做不到。

明明离希望仅仅一步之遥，却再也看不到自由了。

血液代替了泪花从脸颊淌落，她无声张开了嘴想要呼唤妈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人类，就是这般的脆弱。

“看吧，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就让你们这么痛苦。”文茜站在对面，她原以为自己看到她这么痛苦，心里只会痛快。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当拥有可以滥杀还不用承担后果的力量后，连带着自己的同胞都变成了随地可以捏死的蚂蚁。

她看不顺眼的，丢过去一个小魔法，对方就会痛苦死去。

甚至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的简单。

文茜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这就是力量带来的权利吗？

看着王默含恨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日后，再没人可以小瞧了她。

把灵魂卖给魔鬼又怎样，谁让只有魔鬼才能满足她的欲望呢。

仿佛豁然开朗，文茜缓缓笑出了声，“一条路走到黑又如何，我现在很快乐，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她走近了王默，停在了悲怆金属魔法的范围之外，“对，就是这样的眼神，之前都是我这样看你，也是该轮到你了。”

“放心，我目前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人，悲怆金属最多给你们放放血。”

她视线转到东方风芷的脸上，这个衣着普遍也依旧难言风姿的女人就连痛苦都比旁人多了份破碎，文茜一想到王默和她母亲的相处，就会联想到自己那个不理解自己的母亲。

“没人爱我怎么了，不理解我又怎么了……”是嫉妒又怎么了，她文茜就是嫉妒王默有这样一个好母亲又怎样。

她还不是守不住。

“我没有的，你也最好没有。”

起身，转身，文茜不再去看痛苦的两人，“这里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方，离天明还有六个小时，如果天亮你们还活着……不，这个概率太小了。”

她嘲讽似的笑了笑，“这里地势高，万一不小心滚了下去，那可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文茜背对着王默挥了挥手，“再见，哦不，应该说是，永别了。”

“撕拉——”

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入耳，东方风芷眼睛充血，她不顾金属把她的皮肉撕扯得缕缕见红，拼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扑向文茜，死死抱着她。

文茜被扑的措手不及，东方风芷一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如同濒死人最后的力气要带着恶鬼同归于尽。

王默瞪大了眼睛，口腔中的血液堵住了嗓子，她发不出一个字词。

她像是知道了母亲要做什么，一边将自己的身体从金属尖刺上撕下，一边对着东方风芷拼命摇头。

“啊、啊、不要……”

大股大股鲜血从口中溢出，眼泪混合血液，王默拼命对着东方风芷伸手，让她不要。

东方风芷没有看到王默的动作，金属反光映出她眼角的泪光，母女连心，她想救她，她怎么又舍得让她那样疼。

手中的力气再次加重，东方风芷用整个身体压住文茜，她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可她就是不松一点。

文茜呼吸被剥夺，她想使用魔法，可窒息带来的涣散已经开始让她翻起白眼。

“叶罗丽……”

东方风芷一下子应激，她知道那句咒语。

就是因为那句咒语，才让她和默默痛苦百般。

女人忍着浑身的剧痛，将文茜延伸的锁链一圈一圈绕在她的脖子上，然后拖着她，一点一点爬向悬崖。

东方家族擅长风水，有些歪门邪道的脏东西会给人们带来一些不干不净的痛苦。

但消灭它也很简单，只要脏东西没了，人们自然就恢复了往常。

只要这个脏东西死了，她的默默就可以活下去了。

王默口中嘶哑唤着妈妈，她强硬闯过悲怆金属的范围，一步一个血脚印去靠近母亲，却被母亲一个眼神警告在原地。

东方风芷不赞同地看着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王默没有那一刻是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

如果早一点去找罗丽，缔结契约，她就有力量去保护妈妈。

如果再自私一点追求力量，再不择手段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了。

她哭得无助，嗓子破碎不成腔调，“妈妈，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她好疼啊。

疼的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如果这是梦境，为什么会这么疼？

“妈妈，我分不清了……”

“妈妈，我真的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妈妈，我好疼……”

女儿一声声脆弱的呼唤不亚于悲怆金属从心里发芽，东方风芷的眼泪滴落在文茜的脸上，可她已经不能收手了。

她绞紧锁链的手大力到把手上的伤口全部崩裂，她拖着脏东西，已然爬在了悬崖边。

身后拖出的长长血痕，即使在黑夜中，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东方风芷推搡着失去意识的文茜，故意把血手印弄得她满身都是。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即便她落下悬崖侥幸不死，追究下来，也只是她一人之过。

东方风芷算计文茜时，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她远望哭的一塌糊涂的女儿，没忍住被她的哭像逗笑，“哭得真丑，跟个小花猫似的。”

王默腿上脚上全部被刺穿，骨头扭曲着，她原本是站不起来的，可她偏偏就站了起来。

她想再次靠近东方风芷，却也再次被喝止住，“别过来！”

“妈妈……”王默眼神透露着慌乱。

东方风芷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对她的孩子努力露出个笑，可惜，血太多了。

面部早已模糊。

可她不能叫她的孩子害怕。

“默默，我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

东方风芷把文茜一点点挪向悬崖边，喘了口气，加快了语速，“四大家族找上门也是因为我掌握了他们很多的内幕，那些内幕底片虽然被销毁了，但我却在东方家的主脑上备份了一份，密码只有我知道。”

“只要我死了，你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看在承诺的份上还会对你照顾有加，以后你就怎么高兴怎么来。”

她说着，低头看了眼半个身子已经落在悬崖外的文茜，而后深深望着王默。

“还有，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忘了今晚这一切。”

王默脑中混乱，她一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梦境，可一边的痛苦又清楚明了说明这是现实。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这一刻模糊不成体统，她或许早已迷失。

耳中听着母亲仿佛交代遗言般的话语，她迷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

东方风芷眼神怜爱，但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文茜推下了悬崖，从她身上延伸出的锁链被带动，发出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女人抓住其中一条锁链，将它缠绕在了自己腰上。

“不要！”

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惧怕彻底砸死混沌，王默几乎是连滚带爬奔向东方风芷。

可扭曲的骨头早已经不起她这么折腾，咔吧一声，骨碎断裂。

王默狠狠摔在了地上。

东方风芷回头看着她，泪花模糊视线。

“默默，你记住，我能给你一次生命，也能给你第二次。”

“过了今晚，你要学会长大，不管以后你会遇上多么离奇的事情，我都要你不受任何拘束。”

“我不求你多么出人头地，我只愿你自由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锁链掉落完毕，坠落的力道拽着东方风芷跃下了悬崖。

尚未干涸的血液在空中划出弧度，砸在地上溅起永别。

“我爱你，我的孩子……”

只有妈妈彻底离开你，你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