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的事情姜诚暂时不再去想, 先领着元鸿运上了楼，去姜谨的卧室里“驱邪”。

姜谨的卧室整洁得如同酒店客房，除了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几乎看不出有人常住在这里的痕迹, 甚至连床上的被套也是新换上的。

姜诚走到床边, 拿起床上的两只枕头, 把一只扔给元鸿运, 另一只则自己亲自动手。他拆开了枕套, 露出内里洁白柔软的枕芯，两只手拎着拆分的两件家伙抖了抖，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有抖出来。

“诚诚, 又不是藏红包，哪会有人直接把符纸贴在表面上啊？”元鸿运显然是个中老手, 技术娴熟地握着把小剪子给枕芯戳了个口子, 把手伸到枕芯里面去掏, 不多时就被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已经微微泛白的符纸包。

看着明显颜色不对的符纸包，元鸿运神情严肃：“这个包颜色都变白了, 这说明至少它已经放在枕芯里面一年多了。”说着，姜诚也剪开了他手上的那只枕芯，手才伸进枕芯里马上就有了接触硬物的感觉。

姜谨用的枕芯是造价不菲的记忆枕，电视广告上说的“五年都不用换”的那种，姜诚记得这几只记忆枕是姜谨两年多前去日本出差时特地从东京银座带回来的, 还特地送了姜诚一只, 然而姜诚嫌记忆枕睡得不舒服, 一直把它锁在柜子里没有拿出来用过。

倒是睡眠质量不太好的姜谨, 自从换了枕芯之后, 睡眠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失眠的次数减少了, 精神也好了很多。

诡异的是，枕芯的表面那一层并没有人为修补缝合的痕迹，姜诚刚刚落剪划开的地方也没有修补的线头，这很可能意味着两人手上拿着的这两只泛白的符纸包自枕头出厂那日就被作为枕芯的一部分包裹在里面了。

元鸿运关了门窗盘腿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把两个符纸包叠放在他那只罗盘上，手结了几个印对准符纸包，做到一半突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个围观群众姜诚，起身推着他走出卧室：“诚诚你走远一点啦，跟我师父去聊天去嘛。”

“为什么？我不能在旁边看着吗？”姜诚虽然脚往外走，还是不死心地往后瞧。

元鸿运一只手掐在姜诚的腰上：“你身上这个炎灵咒还没有消，万一又疼了怎么办？”

姜诚摸了摸后背，想到之前领教过的炎灵咒的威力，知趣地下了楼梯跑去姜谨专门为他预留的游戏室：“得，你自己小心一点，好歹现在我也算你半个监护人吧。”

“好哒好哒，你放心，这种请神问话的小事能有什么危险呀？”元鸿运拍着胸脯打包票。

姜诚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元鸿运说这句话最后自己的下场，理智让他住嘴不再添乱。

送走了姜诚之后，卧室里终于只剩下元鸿运一个人。元鸿运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任务了，作为一个赚钱老司机，请神这项应用频繁的业务他还是比较熟练的。

重新把符纸包叠放到风水罗盘上，手结三个印点向符纸包，在接了半碗生水的破瓷碗里撒上一小撮白大米，用朱笔蘸了蘸葫芦里的酒浸到水中搅和几下，最后取出朱笔借着水在符纸包上各写了一个符体字“求”。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元鸿运把笔搁到罗盘正中央的位置，跪坐在罗盘前目视罗盘指针飞速地乱转，他口中念叨着几句咒语，随着指针转速的越来越快，语速也不由加快了许多。

指针停止转动后，平地起了一股青烟，渐渐幻成一个烟雾状的小老头模样，元鸿运对小老头做了个揖道：“符神符神，贫道狮子山踏云道观元鸿运，有问题想要请教。”

小老头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绕着他周身转了两圈又聚拢成原来模样，张口道：“#￥……￥%……#￥%#￥！”

元鸿运：……？？？

小元道长懵逼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念了半天出来一个外国符神，而且凭借他最近几年来饱览日本动漫的经验来判断，这个外国符神十之八九就是来自隔壁岛国的。

大概是元鸿运震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小老头急得左右乱窜，蹦出来的词汇叽里咕噜一大串，元鸿运愣是只听懂了一个“搜德斯捏”。然而作为天生灵胎，这样直接能和神灵对话的能力方圆几十里大概只有他本人掌握了，既不能录音又不能带着符神去找翻译，元鸿运只好苦兮兮地比划道：“你，说慢一点，我，学。”

“@#￥#￥%！……！！”小老头开口又是一串乱码，元鸿运姑且算作人家同意了，继续比划道：“符，什么时候？”

小老头咕噜咕噜说了一大串，语速倒是慢了一点，但是在元鸿运听来也就是天书和0.5倍速天书的区别，并没有能突然听明白的奇效。元鸿运叹了口气，认命地朝小老头鞠了个躬，又把人家原路送了回去。

捏着两个微微发烫的符纸包，元鸿运走出卧室，扯着嗓子冲楼下喊道：“诚诚，回去看谨谨姐姐啦！”

“啊？”虽然坐在游戏室里，却始终提心吊胆的姜诚听到元鸿运喊自己的名字，立刻从房间里出来，朝楼上喊道，“完事了？”

元鸿运跑下楼来，老成地叹息道：“这年头，不会一门外语真的难以走天下啊。”

“说人话。”

“请来了个日本老神仙，我无法跟人家正常交流。”

一听符神来自日本，姜诚一怔：“这枕头……就是从日本买来的。”

“什么？”元鸿运吃了一惊，“两个枕芯都是日本产的吗？”

姜诚点点头：“是啊，当年记忆枕火得不行，我姐就从日本带了不少回来送人，我卧室的柜子里应该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居然还批发回国了。元鸿运在脑内用去一分钟的时间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诚诚，先去你家看看那只枕头里有没有符纸包吧。”在姜谨的卧室里一摸一个准，又想到自己最近几个月逐渐暴露出来的撞邪体质，姜诚也不敢怠慢，带元鸿运出了门就上车转道向自己公寓去。

经历了一个月空中飞人的生活，公寓也已经有一个月没人住过，所幸雇的卫生阿姨无比称职，地板看起来像是昨天才擦过那般干净到没有灰尘。

姜诚换了鞋对元鸿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进来吧，我去卧室里找找枕头。”

因为燕衡曾在姜诚的公寓里住过，元鸿运倒不担心姜诚的公寓会有什么装修布置上的问题，特别是嗅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一点檀香味道，元鸿运对这里感觉更是亲切，兴致勃勃地把房间门一扇一扇都打开，把脑袋探进去观察着房间里的模样。

两年多以前的枕头到底放在哪里，姜诚也只能记得个大概，此刻只好在房间的各个可能囤放的橱里进行破坏式的搜索，最后终于在某个压满了过冬棉被的柜子最里面挖出了一个被挤压地快无法恢复记忆的记忆枕芯。

姜诚扯开表面那层布料，伸手往里掏去，手底一沉，摸出个颜色还分得出黑的符纸包，他丢开枕芯跑出卧室，元鸿运恰好逛到了他的房间前。

“我枕芯里也有这个，”姜诚把符纸包递给元鸿运，“但是颜色比我姐那两只深一些。”

元鸿运拿起符纸包仔细看了看，郑重其事地准备将它也收回如意乾坤袋中：“因为你没有睡那个枕头，所以邪气消释的速度不如谨谨姐姐的那两只快。”

“诚诚，你刚刚说这样的枕头谨谨姐姐买了很多吧？”元鸿运攥紧了符纸包，催促姜诚赶紧给姜谨去电话：“你快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送了多少人这个。”

姜诚的电话还没拨出去，燕衡的来电又显示在了手机屏幕上。这一天里破天荒地接到了两通燕道长的电话，如果放在平日里姜诚一定会截图存档以便日后翻出来回味，然而这一天过得实在跌宕起伏，他根本没有了这方面的心思。

“怎么样？”燕衡还是那么言简意赅。

姜诚千头万绪化作一句：“不太好。”在旁边等急了的元鸿运跳着夺下姜诚的手机，噼里啪啦地向燕衡汇报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师父！谨谨姐姐家里太可怕了！门外种着曼陀罗花，门口还挂着百鬼夜游图，枕芯里都塞了锥心额毛……哦对了，这个锥心额毛好像是批量生产的，诚诚家的枕芯里也有。”

燕衡向来平静的声音中多了一分紧张：“你们无碍？”

“有我在，师父你放心好唻！”元鸿运旋即心虚道，“但是师父你不能为了因为我不懂日文把符神送回去这件事情骂我哦。”

燕衡微不可闻地吁了口气：“我晚上就到。”

“噫，你之前不是说明天才能到咩？”元鸿运对于师父的行程了如指掌。在旁边听着的姜诚也认同地点点头——毕竟几个小时前通话时燕衡还是这般和自己说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放心你们，向之行求了张缩地符，晚上清点完器械就回来。”

元鸿运在心里按了几个数字，感觉心在滴血：“师父……我求求你看看现在灵符市场的价格，缩地符这么贵的东西，我要抓五百个魑祟才能换到一张啊。”

“唔，所以我答应他让你下个月去帮他抄一个月的书。”

这一刻，元鸿运突然感觉天空灰了，世界暗了，师父原来切开来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