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
作者:邓元梅 | 分类:都市 | 字数:2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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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交易
1
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监事会刚驻进公司,大量的记者也涌入了江南。对于记者们的到来,乔一川还是听万雄说的。不过记者们不是冲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商场风波而来,至少在乔一川看来,成道训和邱国安都在暗中较劲儿,谁都没有公开叫板。这样的时候,乔一川更是无法轻易反击,而记者们也不可能对一家公司领导之间的斗争感兴趣。
直到万雄给乔一川打电话,他才明白又出事了。万雄在电话中问乔一川:“小齐找过你没有?”
“小齐怎么了?”乔一川反问。
“小齐失踪了。”万雄说,“你知道她会去哪里?现在大家都在找她。”
原来记者涌入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与毒胶囊事件有关,小齐却在记者涌入的时候失踪了。电视台《每周质量报告》有一期节目报道了《胶囊里的秘密》,曝光一些企业用生石灰处理皮革废料,熬制成工业明胶,卖给企业制成药用胶囊,最终流入药品企业,进入患者腹中。由于皮革在工业加工时要使用含铬的鞣制剂,因此这样制成的胶囊,往往重金属铬超标。毒胶囊被央视一曝光,各地记者对生产毒胶囊的厂家就格外有兴趣,胡总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投资的胶囊厂传出生产毒胶囊后,省城的记者、南方几家大报的记者全部涌入了江南。现在公司方面到处在找这位叫小齐的厂家法定代表,可是她却神秘失踪了。
万雄的电话刚挂断,邱国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开口就说:“一川,你赶紧找找上次来公司联手投资的胡总,尽快和他一起回一趟公司。”
乔一川说了一个“好”字,邱国安就挂断了电话。显然,他现在成了各大报纸记者的主攻人物。项目是经他的手引到江南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是作为总经理还是作为该项目的引进人,他都脱不了干系。
乔一川给胡总打电话,一个机械的女声传了出来:“您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乔一川改打小齐的电话,仍然是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乔一川赶紧去停车场取车,他开车直奔胡总的公司,公司倒是正常在运转,可是公司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胡总去了哪里。乔一川从胡总的公司出来,直接拨打伍志的电话,电话却转入了来电提醒之中。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记者涌入江南的事件,他们现在是故意回避的。这么一个烂摊子,他们是有意丢给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处理的。
找不到吴总的乔一川只好给邱国安打电话,电话一通,乔一川就赶紧说:“邱总,我找不到胡总的人。”
“你赶紧回一趟公司。”邱国安的语气很急切。
乔一川没有多问,就去订了一张飞机票。当飞机降落到省城机场后,走出机场的乔一川竟然看到了司守利,他被司守利带上了他们的车。
在车上,乔一川问:“司部长怎么知道我回江南了?”
“老板要见你。”司守利没有回答乔一川的话,而是直接说。
司守利这次称成道训为老板,而没有称成董事长,这让乔一川的心猛地一震,不过,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司守利:“成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具体的我不知道,你见了他自然就清楚了。”司守利说。
话说到这份儿上,乔一川自然不便多问,就问了一下毒胶囊的事件,司守利说:“关于和胡总联手投资制药厂的事情,是邱国安负责的,老板对这事不清楚。”
司守利一句话把毒胶囊事件全部推给了邱国安,看来邱国安目前的处境很被动。不过小齐究竟去了哪里呢?她和胡总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易?这是乔一川急于想知道的。
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很快就到了。司守利带着乔一川进了公司大楼,再一次踏进电梯的红地毯时,乔一川的心里竟然有一种悸动。好在,电梯上升的途中,没有遇到邱国安以及跟随他的人,如果遇到了他们的人,他就算有一百张嘴,在邱国安那里,他也辩不清楚。在这样的时刻,他回公司见的人不是邱国安,而是成道训,邱国安不可能不猜疑。
司守利把乔一川直接带进了成道训的办公室,成道训正在看公司的一份报表,头一直没有抬起来。直到司守利说了一声:“老板,我先撤了。”
成道训这才抬起头看了司守利一眼说:“好。”
司守利很小心地退了出去,并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地带上了。司守利一走,乔一川骤然紧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成道训的办公室,成道训的办公桌上方挂着一幅字帖:天道酬勤。墨泼似的四个大字。乔一川知道,这是江南最有名的手指书法家梁老先生的字,目前梁老先生的字数十万一幅,不过,这个怪老头轻易不肯出手。当然关于梁老先生的传闻,乔一川只是听过,并没亲眼目睹过梁老先生本人。由此可见,成道训的影响在江南还是很有力度的。
成道训放下手中的报表,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乔一川没有想到他和成道训会以这样的方式独处一室,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沉重、有紧张,还有尴尬。这个搞大郝小麦肚子的男人,这个很有可能谋杀掉郝小麦的男人,此时此刻,如此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还若无其事地让他坐,好像他面对的这个男人与他半点儿瓜葛都没有一般。
乔一川反而不自在了,他看了看成道训,成道训一脸的平静,想从他的脸上找到斗争的痕迹,确实很难。
成道训任由乔一川看着自己,他不问乔一川来做什么,好像乔一川不是他请来的一样。一股异常压抑的空气在办公室里涌动着,乔一川不得不主动问成道训:“成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不知道乔总意下如何?”成道训盯着乔一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得很清晰,很有节奏,仿佛他正说的事情十分有意义一般。
“我想,我没有什么值得成董事长这么器重的。”乔一川很反感,郝小麦已经用肉体一次又一次为他做过交易,他去北京,就是小麦用肉体交易而来的。现在小麦的尸骨未寒,这个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一言九鼎的男人,却还要和他做交易。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成道训所说的交易,更接受不了成道训目空一切的态势。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让女人们热衷于交易的同时,也让男人们争得你死我活。可现在,乔一川面对这个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处于权力中心的一号人物时,他内心的反感和厌恶泛滥成河,他似乎听到了河水涨潮时的奔腾声,冲破了他的耳膜,响彻在成道训的办公室里。
“年轻人,不要这么固执。在商场,没有‘固执’二字,你知道吗?”成道训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
乔一川突然想骂人,他受不了成道训这种装腔作势的架势。尽管他反复让自己忍,反复让自己遵守甚至适应商场的规则,可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忍耐已经超越了极限。他望着成道训一字一顿地说:“你认为,你还有资格和我做交易吗?”
成道训哈哈大笑起来,他像是看一个小孩子表演一样看着乔一川说:“你不认为你的想法很幼稚吗?我既然愿意和你做一笔交易,是你有让我做交易的价值。当然,如果你认为交易很难接受的话,大门在那一边,你可以走了。”
成道训这样一说,乔一川反而迈不动步子了。在成道训面前,他确实嫩得像根刚出土的青草,只要成道训一抬脚,就足以踩死这根青草。他难过地低下了头。
成道训不再看乔一川,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沉闷再一次让乔一川压抑,他不得不再开口说:“你说吧。”
成道训这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乔一川身上说:“项目部部长下个月就到任了,我想让你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任项目部部长,好好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把秀平桥架起来。当然条件是,交出西白给你的U盘,还有远离思思。”
乔一川没想到成道训的交易居然是这个,显然他还不知道乔一川手中的重要证据。
乔一川装作思考的样子盯住了“天道酬勤”这四个字,一如他曾经站在平安里的窗口盯着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年轻,啥都能想”一样。
几分钟过去了,成道训一直没说话。乔一川不得不服成道训的老到,江南正在被记者围攻的毒胶囊事件,监事会入驻公司事件,在成道训眼里,好像都没有发生一样。
乔一川突然问成道训:“为什么要把她推到山谷里去?”
成道训一愣,这个动作被乔一川捉到了。不过,很快成道训就一脸平静,他说:“小麦的死,是意外。你父亲乔佰儒的死,是自杀。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你认为我相信吗?”乔一川逼视着成道训问。
“乔一川,你信与不信,结果都是这样的。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讨论这种已经定性的事件,你要是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你现在就可以走。”成道训挥了一下手,乔一川想转身,他一分钟也不想再待下去,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成道训说,“余秋琪和小齐,她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乔一川不得不重新面对成道训,他问成道训:“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害死了小麦,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真他妈的不是人。”乔一川发火了。
“骂得好。”成道训冷笑了一下,“我再重说一次,小麦的死是意外,至于她怀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下套儿换了她的药,她会跑到山上去散心吗?乔一川,你的父亲乔佰儒都过不了美人关,我成道训一样过不了美人关。再说了,漂亮的女人本来就属于权力的享乐品,你马上就可以上任项目部部长,那可是多少人望眼欲穿都得不到的位子,你应该知足。男人嘛,都是下半身动物,等你到了我这把年龄,你就会知道,每一场战争下来,唯一快乐而忘我的事情,就是下半身这个小东西。到那个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成道训说出的一番话,让乔一川哑口无言。这个让郝小麦投入过感情的男人,丢掉一个女人,如丢一件衣服那么容易和无所谓。可是乔一川却不敢再转身而去,余秋琪和小齐的名字从成道训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害怕。他们可以把郝小麦推下山谷,一定也会要余秋琪和小齐的命。
成道训说完这段话后,冷静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里屋拿出一沓照片,丢到了乔一川面前。
又是照片。乔一川的心跳得很快,也跳得很重。他不想再看什么照片,他很清楚,这样的照片全是让人恶心的东西。可是他的眼睛还是转到了照片上,是余秋琪在北京的照片,她进入吴得喜所住的小区,她和吴得喜打架,失手用凶器把吴得喜打倒在地,然后匆忙逃走了。整个过程,全部被拍成了照片。而让乔一川更惊讶的是小齐,她在余秋琪离开了一源居小区后,也进到了这个房间,她竟然剪掉了吴得喜的命根子。
乔一川曾经想过是余秋琪杀死了吴得喜,可他万万没想到小齐也卷入了这个案件之中,更没想到的是,伍志早就在吴得喜住的房子里做了手脚。
太可怕了!乔一川没想到他们早就下手了,而且布下了一个又一个陷阱,他们是猎人,而与他们无关的人全是他们的猎物。他们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什么样的陷阱都敢设,什么样的套儿都敢下,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拿往。父亲乔佰儒是这样,吴得喜也是这样,现在连余秋琪和小齐这两个无辜的女人,也成了他们的猎物。在他们的丛林法规之中,除了利益的共同体外,他们没有底线,甚至可以说,他们眼里没有既定的法律。
乔一川的沉重如大山压过来一般,只是他实在不明白的是,小齐为什么要剪掉吴得喜的命根子?她与吴得喜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这个看起来这么小的女孩子,她怎么就可以下得了如此毒手?
疯了,这个世界全疯了,这些人全疯了,乔一川无限悲哀。
他的脸色灰白得怕人。成道训看了一眼,有些不忍心。他其实没有想过要逼死乔佰儒,只是想教训一下乔佰儒,让他退出调查秀平桥倒塌事故。后来,他在一饭局中见到了陪酒的郝小麦,对她一见钟情。这个娇小玲珑的女人与梅洁完全不一样,甚至与其他被他睡过的女人完全不一样。这一次,他是动过情的。所以,当郝小麦开口要让乔一川去北京时,他答应了。尽管北京有着太多属于罗婉知的秘密,他为了让郝小麦安心地跟着他,还是冒险把乔一川送到了北京。他警告过妻子罗婉知,该缩手的时候,一定不要太贪心。只要思思顺利移民就行。钱,这个东西,是个无底洞,也是个害人精。可是罗婉知没有听他的,还是背着他,一直在做他反对的事情。
现在,成道训有一丝对乔一川的内疚,因为他,这个年轻人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妻子。他尽量让自己温和地对乔一川说:“商场到处是陷阱,你一步不小心,就会送掉性命。其实我很喜欢小麦,她的死我也很难受。我是逼她打掉孩子,但是我没有想过要取她的性命。一如余秋琪和小齐,这两个女孩的性命,我一样不会取。商场玩的是斗争,不是杀人。如此低级的杀人灭口方法,不是我成道训的所作所为。”
成道训的这一段话,倒是说得有些感情,乔一川便从包里取出照片,学着成道训的样子丢在了他的面前。
成道训把照片一张一张地看完了,这一回轮到他吃惊了。他和郝小麦被人偷拍倒也没什么,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而老婆罗婉知竟然也被人偷拍了,他尽管对罗婉知和伍志的关系有所怀疑,但是大家都没有挑明,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他盯着那张陌生男人把郝小麦推下山谷的照片发呆,难道真的是她干的?她真的疯了。
“你打算怎么办?”成道训的声音一下子显得格外苍老。
“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是别人寄给我的,目的很明显,让我查推小麦下山的杀手,然后交给监事会。”乔一川说。
成道训“哦”了一声,先前的平静和高高在上都不见了,显然这些照片打击了他。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乔一川退下去。
乔一川在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回头看了看成道训说:“西白给我的东西,我毁掉了。还有,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不会丢下小雨不管的。”
成道训看着乔一川,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深情,不过很快就一闪而过,他没有再说话,他感觉累到了极点。他原以为西白给乔一川的U盘里有关于秀平桥倒塌的资料,他最担心的是乔一川把这些资料交到路涛手里去。路涛如此隆重地考察了秀平桥的重建项目,就一定会帮乔一川追究秀平桥倒塌的原因,一查,必然会查到罗婉知在香港的公司。上亿的工程,无论如何,他都脱不掉干系。没想到的是乔一川毁掉了U盘,而带给他这些照片。女人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监事会带走了梅洁和香香,可除了一些花花事外,也没查到什么。倒是毒胶囊事件,让监事会意外收获了阮副总经理的问题,他帮那个叫小齐的女孩从银行贷款了2000多万元,而他在胶囊厂拥有15%的干股。现在他被带走了,而小齐被胡总弄走了。整个事情,他是清楚的,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露过面。现在总部以及整个董事会成员都很恼火,板子全部打到了邱国安身上,这一壶够邱国安喝的。他原以为有了这件事,再和乔一川做个交易,只要西白的资料不落到路涛手里,只要乔一川不追究他父亲的死,这件事也就会不了了之。谁也不愿意去深挖两年前的事情,挖出来,对方方面面都没好处。再说了,他手里有余秋琪和小齐的命,乔一川肯定会配合他。没想到他在算计这一切的同时,也被别人在背后算计了。
一种从来没有的疲惫入侵成道训,深深的挫败感让他把整个身体窝进了沙发里。妻子还是背着他害死了郝小麦,他的前途还是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
成道训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的眼睛里滚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很想念女儿成思雨。
2
从成道训办公室出来后,乔一川直接去了邱国安的办公室。邱国安不在办公室,倒是见到了万雄,他示意乔一川不要问话,带着他,出了公司大楼,直奔一家小茶吧。这家小茶吧处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旁边很僻静的一条小街道里,如果不刻意看,很难知道这里会有一家小茶吧。万雄说这是邱国安一个女同学开的茶吧,他现在只好藏在这里避难。邱国安一见他,就急着问:“你以前不知道胡总的底细吗?”
乔一川被邱国安弄迷糊了,胡总是他引到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来的没错,可是在他决定要放弃胡总时,是邱国安坚持要把胡总引到公司来的。现在,邱国安这么质问他,他一时语塞了。他又想起了郝小麦,她早就暗示他不要参与这件事,可他完全没有拿她的话当回事,特别是在邱国安要求一定要说服胡总和公司联手时,他把她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那个时候,他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成道训不出面呢?他和北京的关系远超过他和邱国安,可是,乔一川并没有这样反思一下。他和邱国安按照他们设下的陷阱跳了下去。现在,他和邱国安都是陷阱里的人,除了想办法爬出陷阱外,他没有时间去玩味别的东西。
邱国安也确实是急了,满以为这一次扳倒成道训有望,而且监事会的人在公司,还带走了梅洁和香香。结果从她们那里什么也没掏出来,倒是把阮副总经理的事给整出来了。现在,这帮记者穷追不舍,他被逼得到处躲,一个总经理当到这份儿上,也实在让他觉得窝囊。
乔一川没有说胡总的来历,现在不是追究胡总来历的时候。他对邱国安说:“邱总,这样吧,见记者的事情,我去处理,不过您还是要露面,该做什么做什么。”
邱国安等的就是乔一川这句话,他一直不露面,就是不想被记者抓到话柄。总部说了,他要摆不平这件事,公司的一切损失由他负责。他召回乔一川,就是希望他能够承担毒胶囊风波,有乔一川承担,他这个做总经理的也不过多一条监督不严之罪,只是工作中的失职。这次风波一过,他找到那位推郝小麦下山谷的男人后,就不怕成道训再玩什么花样了。在商场,斗争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谋杀却不是常有的事情。谋杀罪一成立,成道训的职场前途也该画上句号了,等待他的可是公安机关的制裁了。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想被毒胶囊风波拖住了。当然,他在没有找到那位陌生男人之前,是不会让乔一川知道他在背后搜集证据的。
邱国安让万雄跟着乔一川一起去面对记者,有什么问题随时跟他联系。
乔一川便带着万雄一起去了胡总投资的制药厂。记者们都集中在制药厂办公室里,乔一川和万雄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记者们只是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他们要采访的是邱国安总经理,除了邱国安,他们不想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
乔一川让万雄给每位记者倒水。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自从得知江南制药厂在生产毒胶囊后,这些记者来江南时,一直被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冷落。现在,乔一川的这个动作,倒让记者们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乔一川扫了一下整个办公室,记者们脸上的表情,他当然看在眼里。他对记者们说:“各位大记者辛苦了,你们看看这样安排好不好,我们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江南大酒店,去会议室里谈好吗?我和万秘书会代表公司方面回答各位大记者的问题,然后就在那里吃个便饭,好吗?这家制药厂是我从北京引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相关的事情,我比邱总更清楚,这也是邱总特意安排我们来接待大记者们的原因。现在,各位和我们一起换个地方谈好吗?”
乔一川一口一个大记者,放下姿态的同时,他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给记者们很实在和真诚的感觉,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南方几位大报的记者率先站了起来,其他的记者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在乔一川和万雄的带领下,去了江南大酒店的会议室。
江南大酒店的会议室是公司很高规格的会议室,记者们一走进去就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再加上乔一川让万雄按最高标准接待这些记者,在会议室为他们端茶倒水的服务员都极尽周到、礼节,这让被冷落的记者们重新有了被重视和被尊重的感觉。记者们准备提问时,乔一川突然对着所有的记者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他鞠完躬后说:“首先是我个人对不起在座的每一位大记者,因为我的失职,不仅给很多患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也让各位大记者如此辛苦地不远万里来到了江南。在此,我真诚地希望,我的回答能够让各位大记者满意,并且我愿意为毒胶囊事件接受相关组织和公司的一切处罚。”
乔一川的开场白确实让记者们感动了一下,有了对制药厂和酒店的好感,记者们很快从愤怒转向了平静以及对乔一川的欣赏之中。接下来的问题,乔一川依然采用很实在而且真诚的态度回答,他没有玩虚的。乔一川很清楚,没有这样的态度,记者们会带着情绪去写稿件的,这样的文字是极不利于公司的。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总部是不会放过邱国安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乔一川是明白的。所以,他在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时,也尽量向记者们介绍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这些年给社会带来的成果。虽然制药厂出现了这么大的事件,但是他相信,毒胶囊事件会成为制药厂以及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引以为戒的教训,而且所生产的毒胶囊,将会在记者们的视线下全部销毁。
乔一川的回答和表态,以及对毒胶囊的处理让记者们很满意,他们既要报道事件的起因,也要报道事件的处理结果。现在乔一川答应,销毁毒胶囊,他们就会拍到销毁现场的照片,这对他们的采访来说是最重要的,也让他们回各自的报
社时都有好的交代。
乔一川是很理解记者这一行的,因为郝小麦是记者,她的言行举止以及对突发事件的处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才让他在这一场答记者问中做到了从容应对。
在回答完记者提问后,记者们要求处理毒胶囊,他们需要照片,需要给这次报道画一个圆满的结束符号。乔一川一边让万雄安排车辆,一边请示邱国安,他要在记者的关注下销毁毒胶囊。
邱国安对乔一川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再说了,只要弄走这批记者,别说是销毁毒胶囊,就是毁掉整个厂房,他都不会干涉。厂房是胡总弄来的钱建立起来的,毁掉了,并不会影响到公司的利益。再说了,厂房毁掉了,可以拿钱再建。可是他的职场前途是自己辛苦积累多年才得到的,积累的过程是如此辛苦,毁灭的过程往往就是一刹那,他当然很清楚这些。说什么他都不愿意毁掉自己的职场前途,无论牺牲多少公司的利益,只要不毁掉他的职场前途,他都会干。
因为有邱国安的支持,当然也因为有成道训的放手,乔一川在应对毒胶囊事件中表现得极为出色。他带着记者们去了制药厂,把库存的毒胶囊全部拖出来,指挥工人挖了一个大坑,把毒胶囊全部倒了进去,浇上汽油,点火烧了。整个过程,记者们都显得很兴奋,他们拍了许多照片,而整个过程,万雄也一直在极力配合乔一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与乔一川的差距在哪里。乔一川敢于承担所有的风险,而他不敢,他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如履薄冰地缩手缩脚,他没有乔一川这样的胆量和敢于担当的风范。这大约也是他作为邱国安的秘书,远不及乔一川深得邱国安信任的原因吧。
乔一川成功地将一场毒胶囊风波控制住了,记者们的稿件基本是偏向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处理毒胶囊事件及时、有力。特别是销毁毒胶囊的照片被国内众多媒体转载,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处理公共事件上赢来了一片赞扬之声,让总部的股票再一次回升起来。这样的结果是邱国安所没有想到的,他一直担心毒胶囊事件会影响他的职场前途,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乔一川的处理方式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赢来了信誉,同时也赢得了股票的回升,让总部的利益得到了有力的保障。
各地报道一出来,网络很快转了起来,路涛老总亲自给邱国安打电话,高度赞扬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应对敏感事件上的能力,而且还告诉邱国安,让他准备重建秀平桥启动奠基仪式。整个对话过程中,路涛对成道训只字不提,这让邱国安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他基本确定,路涛对成道训有了看法。只要总部领导有了看法,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当然这个功劳有乔一川一半,在这个时间路总提重建秀平桥,邱国安想,他该重用乔一川了。虽然路涛只字没提乔一川,但是他明白,乔一川在路涛心里有分量,一个让乔一川喊自己路叔叔的老总,不会对这个认下的侄子不理不睬的。他就是要在路涛提出来之前,重用乔一川,只有这样,他才能搭上路涛的船,无论这只船划向哪里,邱国安已经认定,会一路通航。
就在邱国安决定重用乔一川时,却收到了乔一川的请辞信。由于他在项目引进上的失误,给公司造成了经济损失的同时,也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他决定辞去北京方面的职务,接受公司的处理。
邱国安收到这封请辞信时,问万雄:“一川现在在哪里?”
万雄说:“他把请辞信交给我之后,就回北京了。这一次,他真的准备离开北京。”
邱国安“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万雄退出邱国安的办公室,就马上给乔一川打电话。乔一川刚到北京,接到电话后,他问万雄:“邱总有什么反应?”
“邱总‘哦’了一声。”万雄说。
“你真的打算回公司吗?”万雄问。他看不懂乔一川为什么要放弃北京。
“是的,无论回公司做什么,我都认了。再说了,我要找到小齐。”乔一川在电话中说。
万雄没有再说什么,他默默地挂掉了电话。小齐在江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其实知道。小齐一回江南就告诉过他,为了和余秋琪抗衡,说什么她也要让制药厂红火下去,她要为他在江南最好的小区里买一套房子,她还要让他得到他所要的职位,只有这样,他才会重新认识她、接纳她,甚至娶她。她现在一无所有,所以她要赌博,只有赌博,她这样的女子才能有赢的机会。小齐说这些话的时候,万雄一直认为她是孩子气,属于无知者无畏的那一类,他并没有当真。可是随着小齐在江南的一系列动作,他才发现,他原来一直在低估这个女孩。就在他想找小齐认认真真谈一次的时候,小齐失踪了。他不是不担心小齐,而是他有了余秋琪,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小齐的疯狂。现在,乔一川要找小齐,而他呢?这个因为他而在江南折腾的女孩子,他究竟该如何面对呢?再说了,就算找到了小齐,她也脱不掉法律的制裁。几千万的贷款啊,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万雄心里很复杂,此时的小齐,对他来说,一如烫手的山芋。
乔一川想离开北京,不仅因为毒胶囊事件,更多的还有成思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尽管他答应过成道训,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要管她,可是他拿什么管她呢?她还会见他吗?自从他逃离酒店后,就没有见过她,他生病了,她也没来看过他,她不会原谅他了。
离开北京,找到小齐,这是乔一川要做的事情。只是让乔一川没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平安里的客房时,小齐居然坐在房间里。
“你?”乔一川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想要找小齐,只是当小齐这么若无其事地坐着时,他还是吃惊不小。他这才知道,在大事件面前,他还不如一个小女孩。
“吃惊吧?”小齐望着乔一川,笑了一下。只是这种笑,那么苦涩,那么酸楚。
乔一川不知道如何回答,愣在那里。小齐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对着窗外的那块巨大的广告牌说:“我特别喜欢这块广告牌,因为年轻,我啥都能想,都能干。”
“可是……”乔一川说了两个字,停下来了,他在此时此刻还真的不知道该对小齐说什么好。
“乔大哥。”小齐突然叫道。乔一川更是不解,他看着她,那张脸还带着雅气,带着天真,只是那张脸不再是乔一川认为的天真无邪的脸。他看不懂她,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我会去自首的。”小齐说,“我不想躲藏,不想一辈子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度过。乔大哥,我是逃出来的,胡总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利用我,从江南骗走了几千万,那个制药厂的机械全部是旧机器翻新的,他们一开始就想好了在江南圈钱。乔大哥,我对不起江南,为了我的爱情,我太不择手段了。我以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让万雄哥接纳我,可他们却把我带到了云南,而且把我卖给了一个40多岁的老光棍做老婆,我是逃回来的。他们想不到我能逃回来,胡总他们全是疯狗,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还在北京找了两位女孩子,骗阮总说是人间天堂里的头牌,还承诺阮总进董事会,这一切都是他们让我安排的。我把两位女孩接到江南,在阮总和她们玩的时候,拍下了他们的照片,因为那是江南啊,阮总以为没有任何的阴谋,可是他不是他们的对手。江南的钱就是这样被他们骗走的,包括伍志,他也一直在骗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钱。乔大哥,我对不起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我要揭发他们,我要自首。吴得喜是我杀死的,与余秋琪没有关系,她和他吵架时,只是打昏了他,是我在她走之后,剪掉了他的命根子。因为吴得喜经常调戏我,也因为我要得到万雄哥,只有让余秋琪背上罪名,我才可以和万雄哥结婚。而且余秋琪收到关于吴得喜在北京的大量照片全是我拍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12岁就离开了家乡,在一个黑帮老大家里做保姆,做了3年,被他们强迫着运毒品,我帮他们运了5年的毒品,没有失过手。我告诉黑帮老大,我已经长大了,不适合再帮他们运毒品了,一旦我被抓,我肯定会供出他们,还不如让我走,让我嫁人。黑帮老大还真的放我走了,于是我就进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就是渴望接近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大领导,帮助万雄哥实现他的职场梦。这些年,无论我在外多么危险,我从来不卖身,这是我的原则。我要给万雄哥一个完整的我,可是,可是我对不起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我被他们卖到云南,被那个老男人欺凌之后,我死的心都有了,但是我必须回来,因为胡总手上有大量关于余秋琪和我杀死吴得喜的照片,他们早就布好了一切,就等我们钻。我真傻啊,乔大哥,我真傻啊,余秋琪和万雄哥才是一对,我为什么非要去拆散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去背这个黑锅呢?”
小齐哭了。乔一川的心彻底乱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这些,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女孩身上背着这么多的秘密,这个女孩有这么多的苦难。她只想好好爱一个人,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还是被毁灭掉了。现在,乔一川竟然不知道是小齐毁灭了爱情,还是爱情毁灭了小齐。
乔一川看着小齐,小齐抬手擦掉了眼泪,苦笑着说:“乔大哥,送我去自首吧,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乔一川问了一句。小齐“嗯”了一声,带头往外走,跟在小齐身后的乔一川,步子却是那般沉重。
3
乔一川带小齐去自首时,遇到了从香港回来的伍志。他看着小齐,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改变,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伍志平静地问:“小齐回来了,好久不见了。中午我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乔一川准备说话,小齐却抢着说:“我和乔总外出办点儿事,到晚上才能回来,要不,伍总晚上请大家一起吃饭?”
乔一川看了一眼小齐,小齐的表情很平静,而且看不出刚刚哭过的痕迹,特别是她这样说的时候。乔一川才知道,小齐早就不是他眼中那个满心只有爱情、做事说话率性张扬的女孩子了。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小齐的成熟,感觉到小齐再也不是原先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也许是近一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太突然,环境的突变促使了她的嬗变;也许是她过早地被生存和欲望挤压成为另一类早熟的女孩;也许生存在最底层的她,不该对爱情拥有幻想和向往。不管是哪一种,不知为什么,乔一川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受,悲凉、惋惜、毁灭以及沉重等情绪冒出来时,他除了无抵抗、无条件地接受外,竟然找不到任何为小齐、为余秋琪、为郝小麦,甚至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生活一再挑战着他的底线,生活也一再刷新着他的底线,可是,他不想束手待毙,更不想再拿商场的规律性和潜规则来说服自己接受或者迎合。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现在的乔一川所不愿意要的。
伍志“哦”了一声,他看看乔一川,表情平静地说:“那你们开车去吧,早办完,早回来,大家也好久没在一块喝酒了,晚上见。”说着,就往楼上走。乔一川带着小齐去停车场,他发动车子时,感觉伍志就站在楼上看着他们,伍志的目光穿透了他和小齐。可是,他必须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他必须若无其事地带着小齐离开平安里。只要离开,只要逃离,他才觉得小齐是安全的。
其实伍志对小齐的归来很吃惊,在乔一川开车离开后,他就给罗婉知打电话,她也在北京。成道训把照片事件告诉了她,要她尽快处理好谋杀郝小麦的事件。这一次,成道训很严肃,甚至是严厉地告诉罗婉知,这事天一般大,一旦被人找到破绽,抓到把柄,事情就会急转直下,到时谁也救不了他们。在跟成道训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里,罗婉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成道训的威严。在一起的几十年时间,尽管成道训也会有很强的原则性,但总是一再迁就自己,能敷衍的就敷衍。在她离开江南,长年累月在北京、香港两地跑的这些年里,成道训从来没有责备过她。无论是因为什么,罗婉知总是在内心里有一些对成道训的愧疚。虽然成道训的女人远不止郝小麦一个,可是给罗婉知造成威胁的只有郝小麦一个,她就不该拿怀孕来威胁她。她其实找过郝小麦,求郝小麦打掉孩子,她可以给郝小麦一笔钱,可是这个女孩油盐不进,说什么也要生下成道训的孩子。无论成道训在女人之间如何游弋,包括成道训和梅洁的风言风语传得满江南资本运营公司都知道,只要她的地位不动摇,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嘛,在外面玩累了,总有一天会记得回家。她要等,等成道训权力退尽,全心全意回家的那一刻。没想到的是,半途杀出了一个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而且这一次的成道训动了感情,否则绝对不会让一个危险人物进入北京,并且很有可能掌握了他们转移资金的秘密。
罗婉知其实也深知谋杀郝小麦的严重性,只是当时过于冲动,再说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请人干掉了郝小麦,她的地位就可以保住。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居然有人敢在背后对成道训下手,居然有人早就盯住了郝小麦。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冲动就是魔鬼,在郝小麦事件中,她处理得过于草率,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想办法尽力弥补了。
罗婉知这两天都在找那个推郝小麦下山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失踪了。家里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要知道尽管没有说明,但这事谁都清楚,事完后,谁最希望这个人消失,最好是世上根本就没存在过这个人。但最希望这个人不存在的罗婉知,现在却最希望能马上联系到这个人。她正在着急时,伍志的电话打进来了,一听小齐被乔一川带走,她在电话里就开始大骂伍志:“你们都是猪脑子,让你们不要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留把柄,不要办什么厂,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你们自己解决去。妈了个巴子。”气急败坏的罗婉知,没曾想自己能像一个泼妇,骂出这样的话来。好歹她也曾是大学教师,如果当年不辞职下海经商的话,她现在早就是罗教授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环境把她变成了现在的泼妇和怨妇,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自从离开原来的那个环境,踏入这样一片烂泥潭中,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中罗婉知变了,从一个原本文雅素净的知识女性,变成越来越世俗、越来越泼辣和具有冒险性的女人。但这种紧张的生活很难让她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想想自己,想想周围的人和环境。这些年,她大多时间在飞机上度过,连自己的女儿她也很难有时间关心,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关爱她。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到现在完全忘掉了,她像一只陀螺,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拼命旋转、旋转,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失去动力,颓倒在地上。她习惯了飞来飞去的高速运转的生活,很少想一想要停下来等等自己的灵魂。现在,她想停下来,想反思一下昨天的失误、今天的弥补、明天的开始,可是,她偏偏停不下来。生活让她没有办法停下来。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从一开始运转的时候,就注定了你的所有。你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更像一只转轮上的老鼠,不是你不愿意停下来,而是你没法停下来。
罗婉知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可是心却怎么也难以平静。她已经知道乔一川在查北京分公司的账,只是他查到了哪一步,她不知道。现在小齐在乔一川手里,很明显,他肯定知道了制药厂的事情,尽管制药厂是伍志和胡总玩的圈钱花样,她并没有参与。可现在,她和伍志,甚至连同胡总这样的人被强行地绑在了一条船上,她不能不管,也不得不参与进去。伍志知道太多的秘密,一旦他出事,这条船上的人,谁也跑不掉。伍志现在出事了,她真的能坐视不管吗?
想到这些,罗婉知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拿起电话,给伍志打了过去,让他密切注意乔一川的动向,她会让思思去试探乔一川,到底拿到了他们多少证据,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干掉乔一川。在电话里提到这种对一般人来说很恐怖的事情,罗婉知却显得非常平静,甚至她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去套乔一川这样的做法,也没能让她的心有一点儿触动。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婉知变得这样冷酷和冷漠。
尽管听到电话里罗婉知的决定,伍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按照罗婉知所说的去办。他很快弄了一辆车,沿着乔一川所走的方向去找他们。好在北京堵车堵得严重,他很快在堵车队伍里发现了乔一川,便跟在他们车后,看看乔一川到底要将小齐藏到哪里去。
乔一川把小齐带到了孟明浩秘书这里,他需要孟秘书的建议。伍志坐在车里等他们,只是他已经感到不安,孟明浩秘书是老爷子的贴身秘书,小齐在他手里,莫部长就是再想帮他们,也奈何不了老爷子。他一急,又给罗婉知打电话,罗婉知让他稳住,她让思思约乔一川出来谈。
小齐在给孟秘书讲述整个事件的经过时,乔一川的手机有信息进来的提示,他一看,竟然是小雨,只有一句话:我有事急见你。
乔一川把小齐留在了孟秘书这里,开车急奔小雨的学校。伍志一直跟着,直到乔一川接上小雨,伍志才在罗婉知的指使下,离开了他们。
乔一川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小雨了,接上小雨,他的心一直乱跳,他不敢看小雨,却感觉小雨一直在看他。他想对小雨说声对不起,可是这三个字一直卡在咽喉里,一路上,他都没有说出来。
小雨没有问乔一川要带她去哪里,她还是那么信任他。乔一川把车子开到上次去过的郊外,还是那个地方,他停了下来。小雨抬眼看着他,他也看着小雨,目光这么一撞时,小雨的眼泪却大豆般地往下掉。
“小雨。”乔一川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
“我一直很想你。”小雨说。
“我也是。”乔一川伸手把小雨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刻,他们的尴尬,他所要说的对不起,全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他和她这样相依相偎。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雨先说话了:“你真的准备把手上的证据交上去吗?”
乔一川一惊,他的身子弹了一下,下意识地迅速松开了环绕着小雨的手,他已经明白小雨约他的目的。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车窗上挂着的那个泰迪熊布偶在有些暗淡的阳光下,似乎在轻微晃动。他一时间难以开口,难以发声。
乔一川很难过,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单相思,原来小雨是要从他这里试探证据,原来小雨不是想他,可小雨却打着爱情的名义见他。爱情,这个美丽的词,毁掉小齐的同时,难道也要毁掉他和小雨吗?
小雨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她看着乔一川,刚刚有的温情被她的问话全部打碎了,她和他又回到了尴尬之中。
“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约我的?”乔一川问,他的脸色写满了冷气。
“是的。”小雨回答得很干脆。可是她的心又在哭泣,她还是没有放下这个男人。
“我要是说我有证据,你怎么办?”乔一川继续问。
“我会求你,放过我爸,放过我妈。”小雨的声音低了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乔一川的眼光飘向了郊外的菜地。正是蔬菜生长的季节,远处绿油油一片,在乔一川的眼里,一如油画般美丽。可是现在,乔一川想象中美丽的油画上硬生生添上了这么一笔,而且还是打着爱情的名义。
爱,这个字眼,难道真的要以毁灭的代价来书写吗?乔一川的心突然间塞满了寒冰,一如他带小齐离开平安里时的那种复杂和悲痛。
“你真的不肯放过他们吗?”小雨的声音终于变成了哭泣。
“小雨,不是我肯不肯放过他们,而是他们犯下的罪孽太多,公司不会放过他们,江南市的人民也不会放过他们。你知道吗?胡总从江南圈了几千万的资金,还将小齐卖到了云南,被一位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欺凌,她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揭发他们,我能阻止吗?”乔一川很生气,他望着小雨,眼里全是质问。
“可是,这件事与我爸妈有什么关系呢?”小雨努力地想辩解。那是她的父母啊,无论他们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小雨还是想尽力救他们。母亲求她的话还在耳边:“思思,救救我,除了你,没人能够救我。”面对母亲的求救,她不能无动于衷。她从没有丝毫对母亲行为的质疑,从出生那时起,这个世界就是暖色调的,充满了温馨。她也从不会设想他人的目的是否正当,在她的心底,从来也没有“他者即地狱”这样的认识,她的世界就像小时候妈妈在睡觉前给她讲的童话那般美丽。所以,尽管她有了疑虑,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她还是约了乔一川,还是带着矛盾把自己置身于乔一川面前。现在,面对乔一川的质问时,她知道自己的辩解是苍白的,可是她还是想要努力救妈妈。
“郝小麦的死与他们没关系吗?秀平桥的倒塌与他们没关系吗?还有刚刚从秀湖转走的几百万与他们没关系吗?”乔一川这一次是真的愤怒了。
小雨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知道她爸妈一定背着她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不光彩的事情,而且乔一川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是说,乔一川手上有大量置她父母于死地的证据,母亲要她套乔一川的话,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证据,现在,她清楚了。可是她还是要救他们,那是她的亲人,她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余下的岁月在监狱里度过。
“一川,我求你了,放过他们好吗?”小雨的泪水越来越多地往下滴着。
乔一川的心软了,他再一
次伸手去擦小雨的眼泪,小雨却扑进他的怀里,孩子般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一川,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小雨,”乔一川拍着小雨的后背说,“你哭吧,哭出来就好过一些。”
小雨越哭越凶,直到乔一川的手机响了,她才停止了哭声。电话是孟明浩秘书打来的,他让乔一川去他的办公室一趟,他的语气很愤怒,乔一川便知道,孟秘书铁定要管这件事了。
“小雨,我们回去吧。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我,记住了。”乔一川抚摸了一下小雨的头,小雨让了一下,她已经知道,乔一川会把证据交上去的。
小雨再也没有说话,乔一川也没有说话,他想安慰小雨,可是他拿什么话去安慰她呢?他也想告诉小雨,就算他不交证据上去,也会有其他人交证据上去的。可是,这些话,小雨信吗?
乔一川知道,无论小雨的父母有怎么样的结局,小雨都会怪罪于他。只是他已经决定,无论小雨的父母结局如何,他会管她,会一直陪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和小雨站在一起。乔一川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责任,哪怕这种责任说起来有些荒诞不经,但他在内心里已经决定了。他的确恨成道训他们,但他却没办法恨小雨,恨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为什么一对那样的父母能养出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来?有时候生活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把一些完全背离的事物毫无理由地牵扯到一起。这有点儿像是一件衣服的两面。其实在他下决心要在将来的日子里照顾小雨时,他完全不清楚自己该怎样照顾她,照顾什么。他只是这样想,如同他在乎自己身体的疼痛一样在乎小雨。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很压抑,可是谁也没打破这种压抑,直到乔一川把小雨送到学校,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乔一川开车去了孟秘书办公室,孟秘书一见他就说:“走,我们带小齐去自首。”
孟秘书亲自陪同,乔一川松了一口气,有孟秘书在,小齐的安全已经有保障了。不过在车上,乔一川对孟秘书说:“孟大哥,这件事,不要让爷爷知道好吗?”
“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孟秘书说。
在孟秘书的帮助下,小齐被老王带走了。上次的案件是他们局办理的,这一次,孟秘书还是把小齐交给了他们,如果小齐落到伍志他们手里,老王上次办的案也一样会受牵连。这也是孟秘书亲自带小齐来的理由。这一点,是孟秘书提示时乔一川才想到的。上次为了帮余秋琪,他们对吴得喜的死不了了之。这一次,小齐交到老王他们手里,比待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在路上,孟秘书问乔一川:“你真的打算离开北京?”
“是的,我打算回公司去。”乔一川说。
“回江南也好,北京不适合你。再说了,秀平桥马上要动工了,老爷子也希望你亲自盯着。”孟秘书看着乔一川说。北京太大了,大得让乔一川不知道边界在哪里,大得让乔一川容不下一个小雨。他懂孟秘书的话,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乔一川容易迷失,一如他现在,他不知道拿小雨怎么办。他想问孟秘书,可是,他问不出来。小雨,这个让他爱得如此心痛的女孩,他能让旁人指点什么呢?
把孟秘书送回家后,乔一川回到了平安里。他一进客房,就收到了小雨的信息:“明天是周末,你早答应过我,陪我爬长城。明天去好吗?也许这是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光了。我要出国,妈妈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一毕业,我就走。可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爬长城。”
乔一川给小雨回复了两个字:好的。之后,他去洗手间冲洗,这一天,对乔一川来说,太累了。送走了小齐,乔一川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复杂,更让他矛盾。再说了,他也要离开北京,他答应要带小雨一起爬长城,明天,他一定要带小雨去。
第二天,乔一川吃过早点,就给小雨发信息:我来接你。
小雨很快回了一条信息:我和妈妈住在酒店里,你来晴川大酒店接我。
乔一川去停车场取车,当他把车子开出停车场,往晴川大酒店方向驶去时,他感觉车子不对头,可是已经晚了,车子正冲向了一个下坡地带,他怎么也刹不住,他迅速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车子撞上路旁的栏杆停了下来。乔一川的手、脚在跳车的时候受伤了,他感觉到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强忍着痛,努力挣扎着爬了起来,拦了一辆的士去医院包扎。在车上,乔一川赶紧给孟秘书打电话,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并且告诉了孟秘书他要去的医院。他现在已经明白,小雨约他去长城是假的,他们在车上做了手脚,昨天还好好的车,今天不可能突然这样。而且他们既然已经下手了,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乔一川变得非常伤感和无奈,他不知道是他读不懂他们,还是他们真的疯了。只是当小雨的名字再一次浮现出来时,他的心竟然那么痛。
乔一川到医院后,手机响了,陌生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是小雨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没死,在医院里。怎么样?命大吧?”说完,乔一川挂断了电话。
小雨刚刚偷听了妈妈在洗手间里打的电话,才知道伍志在车上做了手脚,她急着冲出了酒店,才发现手机没带,钱包也没带。她急得向路人借手机,可是一连找了好几个人,没人借给她。她只好打了一辆车,一上车,就借手机给乔一川打电话,好在乔一川还活着,没死。她直奔医院,在楼下,她让司机等她。她找到乔一川,让乔一川给她钱,司机还在楼下等着,乔一川疑惑地看着她,不过还是给了她100元钱。小雨冲到楼下,把钱交给了司机。等小雨再回来时,乔一川被转到了病房里,他的腿摔断了。
小雨哭了,乔一川冷冷地问她:“我没死,你很遗憾是吧?”
“一川,”小雨叫,“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我是急着来告诉你,不能开车。可是,还是迟了。一川,我妈骗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乔一川不看小雨,他已经不相信小雨了。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伍志、罗婉知,还有两名不认识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乔一川问。
“乔总,我们来看看你。”伍志笑着走了过来。小雨迅速冲了过去,挡在乔一川面前说:“不要靠近他,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
直到这个时候,乔一川还是不相信小雨,他冷冷地对小雨说:“别演戏了,他们难道不是你带来的吗?”
“思思,过来。”罗婉知喊。
“不,你们不能伤害他。”小雨没再理乔一川,固执地挡在了伍志面前。另外两名男人也走了过去,他们把小雨拉开了,病房其他的人都惊恐地看着他们。乔一川怕惊扰了别人,问伍志:“你们想干什么?”
“乔总,你跟我们回去吧。”伍志尽量平静地说。
“一川,别答应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小雨在一旁急着喊。病房里的人越来越惊慌了,有人想出去,被罗婉知拦住了;有人想拿手机打电话,被陌生男人阻止住了。
“你们疯了。”乔一川说。伍志示意两名陌生男人去抬乔一川。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可罗婉知不开门。她一路跟踪女儿到了医院,没想到乔一川命大,居然还活着。她现在必须把乔一川带走,小雨回来质问她的事情,都是从乔一川嘴里知道的。那么乔一川已经掌握了她大量的证据,她必须带走这个人。
病房的门被强行推开了,站在门外的人是警察,是孟秘书通知了老王。罗婉知一看,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小雨上前去拉,她甩开小雨的手,冷冷地说:“我没你这样的女儿。”说完,挣扎着站了起来。两名陌生男人和伍志一看不对头,转身想往外冲,被挡在门外的警察拿下了。罗婉知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了一眼小雨,就跟着警察一起下了楼。
“小雨。”乔一川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误解了小雨。他喊了一句,小雨走到他的床边,难过地低下了头。
“小雨,你还有我。”乔一川说。
“你不恨我吗?”小雨低声问了一句。
“傻丫头,我说过自作孽不可活,不怪你。”乔一川握住了小雨的手。
“可是……”小雨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是她的妈妈,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带走了,而且这一走很难再出来。
乔一川紧紧地握住了小雨的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小雨要的就是他带给她的力量和信心,活下去的信心。
4
推郝小麦下山的陌生男人找到了。就在罗婉知被老王带走的当天,这个男人由江南方面直接送到了北京。这个消息是成道训告诉乔一川的。他给乔一川打了一个电话,在罗婉知被老王带走后,他在电话中直呼乔一川的名字。他说:“乔一川,你答应过我,好好照顾思思,算数吗?”
乔一川接到成道训的电话感到很意外,也很矛盾,不过,他还是当着小雨的面按下了接听键。这是他第一次和成道训通电话,他的心里泛起了五味俱全的复杂感情。他以为成道训会求他放过罗婉知,以为成道训会求他放过自己,可是成道训自始至终没有为他和罗婉知辩解一句,只是在电话中以一个父亲的名义,要求乔一川好好照顾思思,并且告诉乔一川,跟踪郝小麦并且拍了大量照片的人,是邱国安请的私家侦探。他终于还是败在了邱国安手上,只是他希望乔一川提防这个人。一个善于在背后搜集证据的人很难相信任何一个人。他已经向总部递交了辞职信,尽管他确实不清楚罗婉知背着他杀死了郝小麦,但是罗婉知在香港的公司是他默许的,而且为了让女儿思思顺利移民,在秀平桥这个工程上,他是罗婉知的帮凶。在乔一川把照片丢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幕后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以他的经验,乔一川没有这种复杂的心机,更没有这种周密的布置。他暗中调查才发现,邱国安已经找到了那位推郝小麦下山的陌生男人,而且搜集了罗婉知在香港注册公司的情况。就在他决定让乔一川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任项目部部长时,女儿思思哭着告诉他,罗婉知在北京被公安人员带走了。他彻底明白,他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这个职场舞台上的光辉已经熄灭了。他在离开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之前,还是果断地让董事会下文,正式任命乔一川为项目部部长,这是他为乔一川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他向乔家赎罪的最后一次机会。
成道训挂断电话后,小雨紧张地看着乔一川,她现在只剩下乔一川了,这位与她家有着如此纠结关系的男人,还能原谅她的父母并且接受她吗?尽管她到现在还爱着他,可是爱情在她和他之间已经变得模糊难辨,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复杂得让她都不敢相信爱情还存在。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发生这么多事后,她对乔一川的感情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也许这时的她,更多的是害怕、惶恐,是茫然和不知所措。她就像是一个落水了却不会水的小动物,爬上了一根随波逐流的树枝,而这根树枝就成了她生命的全部支柱。
“小雨。”乔一川叫着她的名字。
小雨不明白地抬头看着乔一川。就在乔一川还想说什么时,手机又响了,乔一川看了一下手机屏幕,是邱国安的电话。
消息传得好快啊。乔一川一边想,一边按下了接听键。果然邱国安在电话中说:“一川,胜利在向我们招手。记住,是我和你的胜利。只要我还留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我就会让你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来任办公室主任。虽然成道训已经下文,让你去项目部任部长,但是,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能手软,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如果你不把敌人打死,总有一天,敌人会把你弄死。明白吗,一川?”
乔一川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冒汗了,他的身子也在发冷,心里有了一种恐惧。他把手机紧紧地贴着耳朵,他怕邱国安的话被小雨听到,小雨却在这个时候借故去了洗手间。等小雨走出洗手间时,乔一川和邱国安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他没有对邱国安多说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邱国安。
商场对于乔一川而言,越来越陌生,他唯一的感受就是恐怖。尤其是现在,当成道训等人开始走向毁灭,邱国安就更让他害怕,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什么道德感,有的只是成功与失败这样简单的概念。他所期待的职位都在向他招手,只要他配合邱国安,哪怕只是向邱国安表明他的态度和决心,就可以顺利登上邱国安的船只。只要邱国安接任成道训的位置,凭邱国安的计谋,他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也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只是,突然有一种厌倦的情绪不断地往外冒,如洪水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浸泡着他,让他在一瞬间对自己向往的商场与权力有了一种绝望感。
乔一川没有对小雨再讲什么,小雨也没有多问。他要小雨回学校上课,可小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乔一川便笑着说:“没事,我现在是外伤,静养几天就会好的,上次我病得那么重,也是一个人在医院里度过的。”
小雨没说话,不过还是听从了乔一川的安排,回学校上课了。小雨走后没多久,伍长河来了,乔一川一见伍长河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伍长河又为什么事而来。
伍长河说:“乔总,是思思让我来照顾你的。你上次住院后,思思一直守着你,直到你清醒后她才回学校。这一次,她不放心,让我一定要守在你身边。我叔叔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等判定结果出来后,我就回香港。”
“我上次生病,小雨一直守着我吗?”乔一川不确定地问伍长河。
“是,她不让我告诉你。”伍长河说。
乔一川没再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伍长河知趣地退出了病房,去为乔一川准备晚饭。
伍长河刚一走,孟秘书和许大姐就来了,孟秘书要乔一川安心养伤,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方面的事情,他已经简单地告诉了老爷子,现在路涛已经在着手调查这些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至于他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任职问题,路涛心里有数,叫他不要着急。
“孟大哥,我想等小雨毕业后,和她一起出国,我答应过她父亲照顾她的。她母亲已经在国外为她联系好了学校,一毕业,就可以出国读研究生,我想和她一起走。”乔一川终于说出了他的决定。
孟秘书和许大姐都奇怪地看着乔一川,他的决定对于他们来说太突然,也太意外了。特别是孟秘书,他没有想到,乔一川付出了这么多,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了,居然肯为了成道训的女儿放弃美好的前途,这让他不知道该欣赏还是该阻止。
“秀平桥怎么办?”孟秘书顿了一下才望着乔一川问。
“有路叔叔在,有您、有爷爷关心这座桥,相信这一次没人敢在秀平桥重建问题上做手脚。”乔一川望着孟秘书说。
“你已经决定了吗?”孟秘书又问了一句,许大姐这个时候接过孟秘书的话说:“是啊,你真的决定出国?”
“是的。”乔一川很坚定地说。
许大姐还想劝乔一川再想想,她也不大能够接受乔一川去照顾成思雨。老爷子在江南时,差点儿被成道训这一帮人害死,乔一川却还要去照顾他的女儿,无论如何,许大姐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正要说话,孟秘书打断了她,说:“我们走吧,你这几天给一川熬一些骨头汤送来,其他的事情,等一川身体好后再说。”说完,就示意许大姐和他一起走。许大姐走出病房时还回过头看了乔一川一眼,不过乔一川装作没看见一样,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乔一川其实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直接地告诉孟秘书他的决定,其实他也是刚刚才决定和小雨一起出国的。这个决定,他还没告诉小雨。不过,他既然答应了成道训,就一定会善待小雨的。
乔一川在医院的日子里,有许大姐的汤、伍长河的精心照顾,还有小雨经常来医院陪他,日子倒也过得很快,也恢复得很快。在出院的时候,余秋琪和万雄来北京了,万雄是奉邱国安之命接乔一川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余秋琪是来帮乔一川整理用品的。只是余秋琪没有想到,小雨居然守在乔一川身边,万雄也没有想到乔一川居然和小雨的关系这么密切。
成道训已经停职,在接受公司的调查,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目前由邱国安全权负责,只是成道训一天没有被制裁,邱国安一天都不能安心。他已经让万雄给乔一川打过很多次电话,问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什么时候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他需要把乔一川彻底拉到他的身边来,只有这样,路涛才会尽快决定让他接替成道训。而且在乔一川住院的日子里,他已经把秀平桥重建的启动工作排在首位。为这件事,他还专程去向路涛汇报过一次,得到了路涛的肯定,就等乔一川出院,他要让乔一川接老爷子回江南,参加秀平桥重建启动仪式。有这样的纽带联系着路涛,他的前途一定是一条光明大道。所以乔一川刚恢复好,他就让万雄来北京了,他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拿下成道训的位置,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彻底稳定下来。
千算万算的邱国安,没有想到的是,乔一川不仅不肯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而且还让万雄带回来一纸辞职信,他要出国。最让邱国安没想到的是,罗婉知承担了全部的罪名,无论是推郝小麦下山、秀平桥的工程问题,还是北京分公司的转账问题,全部是她个人所为,成道训并不清楚这些事,是她打着成道训的牌子和伍志合伙骗走了大量的钱财;而且她承认了她和伍志的情人关系,把她和成道训之间的界限划得格外清楚,并且主动退还了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卷走的钱财,不仅救了她自己的命,也保全了成道训。
成道训被总部的一纸调令调离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去了总部一个闲职部门挂了起来,只是总部在确定董事长一职时,成道训坚决反对邱国安出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董事长一职,并且要乔一川转告路涛老总,邱国安这种把自己的位置看得高过一切的人,是不利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今后的发展的。尽管罗婉知卷走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几千万资金,但是成道训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这些年,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创下了巨额利润,而且还为江南的湖泊治理做了大量的工作,无论是对公司还是对江南,成道训觉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这些年由于成道训的铁腕方针,公司很多优秀人才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让邱国安接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董事长,他肯定会把成道训这一边的人赶尽杀绝,这极不利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发展,也不利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稳定,会造成大量优秀人才的流失。
成道训的话对于乔一川而言,全是道理。无论他曾经多么恨成道训,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认同了成道训的道理,同时也向成道训表明了他的决心,他要陪小雨一起出国念书。这一次,成道训没有再反对他和小雨之间的关系,这一次,成道训默认了他和小雨之间的爱情。
爱情这个词,终于和权力无关。无论是成道训还是乔一川,都是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乔一川把成道训的意思委婉地转告了老爷子,只有老爷子的话,路涛才会重视,这一点乔一川很清楚。
在孟秘书的帮助下,老爷子总算接受了乔一川出国的决定,并且把乔一川的意思转告了路涛。路涛告诉老爷子,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让邱国安接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董事长,他会向董事会建议由他的同学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任董事长,希望乔一川留下来,无论是出任公司项目部部长,还是办公室主任,乔一川的前途都是无限宽广的。他很看好乔一川,他也对同学提过乔一川,认为好好培养,乔一川一定会是商场中的一个良材。
老爷子把路涛的意思转给乔一川时,问他:“难道那个女孩比你的前途还要重要吗?”
乔一川点了点头。老爷子长叹一声,乔一川握了握老爷子的手说:“爷爷,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老爷子没再说话,他要的不是乔一川经常回来看他,而是乔一川回到商场,子承父业,把乔佰儒没有完成的使命完成。可是乔一川去意已定,他还是很难过,他选定的接班人,没想到竟然中途走掉了。也许他看走眼了,只是除此之外,老爷子有种说不清楚的感受,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让自己无法不牵挂,无法不心生怜惜和疼爱。在他的世界里,好像从没有过乔一川所坚持的这些东西,他不能理解,却没法分析出一个对错好坏来。第一次,老爷子的心变得柔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最终,他让孟秘书帮助乔一川办理好一切出国手续,无论这个孙子以后如何,曾经的情意使他永远牵挂着他。
这天,当乔一川离开老爷子家时,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老爷子的一声叹息,可他没有回头,他也无法回头。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乔一川终于等到了小雨毕业,他带着小雨去监狱里探望了罗婉知,罗婉知只是泪流满面地将他和小雨的手紧紧地放在了一起。直到探视的时间结束,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走的这一天,万雄和余秋琪来北京送乔一川和小雨。余秋琪已经知道了小齐的事情,而且还和万雄一起去看过小齐。从监狱回来后,余秋琪决定嫁给万雄。这一天,是她和万雄送乔一川和小雨出国的日子,也是她和万雄旅游结婚的日子。
这一天,对于余秋琪来说,爱情的定义,就如乔一川为小雨而舍弃的那些附加值,只剩下他和她,男人和女人这两个赤裸裸的词。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