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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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树祥公送路资
第二天,终究没有审汛永柏。
树生公是上门崔促,树祥公说:“忙完初八祭祖的事再说吧!”树生公没法,只得好不情愿转回。
确实,八月初八,就是梅令村李族秋季祭祖的日子,现在已是初六,梅令村李姓人就忙开了,人们找好苇草【用以忌讳】、柚子叶【取保祐之意】、柏芝【寓意百子添孙、枝繁叶茂】、桂叶【比喻富贵 】,磨好米,碓好粉,准备做果打饼,用为祭品。一时间,梅令村的磨房、碓房,无不人满为患。孩子们在高兴地跑着,欢笑着,打闹着,有跟着大人去磨米碓粉的,帮着大人堆磨踩碓,甚是卖力。
茂伟公分派人手打扫祠堂,将那些杂乱之物放入仓库,永敏估算的没错,果然没有人会理会仓库里角的那几个旧烂狮头,大伙儿堆好杂物,就出来了,又锁上门。
李氏祠堂披红挂绿,装饰一新,大红灯笼高高挂,神龛上那些先人位牌也一个个拭抹干净,摆衣整齐,准备祭拜。
初七,茂海背谷去交永柏的枪租,茂伟公又倒了一半,让茂海又背一半回来。
初八,一大早,李氏祠堂内的大院就摆好几排台桌,上置香案。
近午,就有人篮挽箩台祭品来了,有鸡有肉有果有糖有柑有桔,有人还拎来月饼,饰以柏芝桂叶红绳等物,摆在台上,很是好看,接着更多的人来了,外村的李姓人也有来了,祭品也越摆越多,有等不及的,已在台桌上的香案装香。
狮队来了,鼓炮喧天,有人捂着耳朵来看,小孩子争抢未燃着的炮仗,有人几乎要撞翻了香案,引得大人大声呵诉。
然而狮队好象缺少了什么,那是永柏没有到来,许多人要看永柏舞狮的,这下都失望了。
“永柏怎不见来?”有外村李姓人问。
“犯族规了,在家禁着。”
“犯了哪条族规?”
“和人家张姓妹子勾搭,被发现了。”
“这有什么,能勾回来更好,最怕是我们李姓妹子被人家勾去了。”有人发笑。
“此事还有待查实,不要乱说。”有人提酲。
“早有人看见,若不是有人护着,早处理了。”
“你看见了?”
“我没见到。”
“那你又说。”
......
终于等到茂庚和永敏两仔爷抬来烧猪,树祥公带着树生、树耀等十多个“超、树”字派的老人入里堂祭拜,其余族众在大院列队祭拜。大院里黑压压的人。
还有许多的人在两旁的走廊回廊里观礼,都是李姓人嫁出去的那些姑姑姐姐,八月初八大祭,得闲能回来的人都回来看热闹。
茂伟公负责喊礼。
先读祭文,但听茂伟公朗声而诵:
“维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初八日,我广西平南丹竹乡梅令村李姓祟升公一脉后裔子孙,谨备素贡荤贡、瓜米蒸品、三性冥券、刚髭柔毛等清茶淡酌之仪,致祭于家庙堂上历代宗祖灵前,启:我祖祟升,迁徏梅令,已历二十多世,四百余年。裔孙发达,人才辈出。宗支衍派,枚枚实实。今我族子孙,自‘超’字辈起、到‘应’字辈始,千丁万口,敦伦孝悌,诚恐诚惶,恭请我祖,登龛座堂,夤具不典,拜献神前,祖其有灵,来格来尝。祈求我祖,赐福无彊,世德流磬,恩泽辉煌,护佑后裔,芝柏兰香,房房畗贵,代代荣昌,伏惟尚飨。”
茂伟公诵毕,开始祭拜,人们随着茂伟公的口令上香、敬茶、行九叩大礼、敬酒,“李氏祠堂”内一时酒香四溢,香烟袅绕,场面肃然,小孩子也不敢出声。
礼毕,鸣炮,但听炮声轰鸣,振耳欲聋,又放炮仗,响彻云霄。
炮停,祭祀毕,转入奖罚族会,先由树生公宣读族规,再唱族法,族规规定族旨是从忠、信、孝、悌、礼、义、廉、耻为传家之宝,本族子孙当与耕读为本、文武齐修,族法阐明氏人但有违规违法行为,轻则惩责、重则送官。族规规法读唱完毕,树祥公就在香案面前先处罚了三、五起有违族规之事,永卓也被点名出来,还有兄弟吵架、邻里相争的,族大人多,有好几个,各领了鞭挞,其中永龙、永升两兄,争吵几句就拿刀出来砍杀,几出人命、全不象人样,追加鞭数,果然族法森严。接着表彰良好,树祥公特别提到在张、李械斗中牺牲的茂定、恒芝、永超,说族中必定还有怃恤。
一时群情振奋,有人喊叫若张姓人再来,必要让他有来无回。
居然没有人注意,茂定、恒芝、永超的母亲,就在人众里偷偷抺泪。
但树祥公并没有重申与张姓人断绝交往、禁止婚姻这条族法,这让有些人觉得不满。
树生公出来了,说要补说几句。
“若有人不遵族规,暗中和张姓人往来,勾勾搭搭,一经查实,定然严办,绝不轻饶。”树生公振臂着说。
大伙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树生公说的是谁。
有几个心里明白的,也不出声。
“昨天永朝四儿还同张荣昌弟在水井洲双孖道摸鱼儿。”有人在人群里举报说。
有人笑了起来,有人细声打听永朝四儿和张荣昌弟是谁。
树生公的脸变得时黑时白,时红时紫。
原来永朝四儿就是树生公曾孙,时年才六岁,而张姓荣昌弟也是六、七岁大,这丁点大的孩,谁能管得?玩得来就玩一起了,见田溪小流有鱼儿,就一同下去捉鱼了。
树生公当然明白举报人的意思,是不服如此族规,故意拿四儿出来看他怎么处理。
这大的孩,蛋不识一个,你总不能就将他开除出族吧!
“对小孩,家长要严加管教,”树生公终于是说得这三、二句出来,“我家四儿也要教。”说罢,就赶紧躲到茂伟公背后。
有人又笑。
奖罚族会结束,茂伟公又重中族中奖励制度,鼓励族中子弟勤奋读书,又读出今年所获读书奖励之人——永柏弟弟永松在藤县高中读书,也列其中——读毕,树祥公宣布祭会结束,各家收拾祭品开始散去,留下各户户主在祠堂整饮,席间觥筹交错,谈论些氏族中风光之事,饮着饮着,大家都不觉树祥公去哪了。
原来树祥公是到了茂海家。
茂海婆从祠堂回来,就忙着杀鸡,又到田里摘了把菜回来,在屋巷口和别人聊了几句,刚回到家,树祥公就来了。
“永柏呢!”树祥公入门就问,但问得小声,而且神情也有些神秘。
“在房里。”茂海婆见树祥公问得小声,也应得小声。
“还躲在房里,不想走了?”树祥公问。
“现在哪还能走?”茂海婆很是无奈。
“现在有谁守着他了?”树祥公说,“永柏若想走,怎不能走?走了自有人为他挡着,”树祥公说着,将一烟袋儿大小的布袋儿东西放在台盘面上。
茂海婆当然明白树祥公所说的“跑了自有人为他挡着”的意思,也听出那袋儿里发着银元的响声,虽然不知道里面多少个银元,但也能看出不会少个,她将那布袋儿银元拿了起来。
“今日拜了祖了,”树祥公又说,“今夜让永柏拜拜公,求太公也保佑保佑,拣个好天气就走吧!有祖宗和太公护着,一路顺风,万事顺利,”树袢公说完就走了。
茂海婆没有挽留树祥公,也不送,只是望着树祥公出了屋,就赶紧入房去找永柏。
永柏正坐在床里,双包抱着膝,眼微抬着,好象在想着什么。
永柏是听到树祥公来了的,也听明白了树祥公的话,他又懊悔起自己的不够小心,他也就没有理会母亲走进房来。
“你大叔公给你送来的路资,好好收着吧!看哪天合适,就走吧!不要辜负了你大叔公一片心意。”茂海婆说着,将那袋元银元递与永柏。
永柏却没有要接过那袋儿银元的意思,他只是“唉”了一声,就想把头埋下膝间。
茂海婆明白着永柏的心思,就说:“下午在瓦窑坪见到了你亚姨了,你亚姨说,你真是愿带秀英走,她愿为你把秀英送出到丹竹。”
原来张、李两姓虽然断交了,但茂海婆和雄盛婆的姊姐情并没有断,二人还暗中交往着。
永柏听了母亲的话,就抬头来看母亲。
茂海婆看永柏的脸色,是半信半疑的神情,而且还带着有点不敢相信,她就拉过永柏的手,把方才树祥公给的那包银元放在永柏手上:“秀英和你一样,也是交由父母看管,你亚姨是有办法将秀英偷偷带出来的,明天你就出丹竹问准船期,可别再出差错了。”
永柏就把那包银元接了过耒。
永柏担心的,是秀英姑也被看管起来了,不能再跟他走了,现在听母亲这么地说,他心中的那种担心不但释怀了,而且他的心底里好象还掠过一丝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