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坐下。”

房间中只剩下纪荷和纪轩还有家主三人。纪尘仍在为他的茶续杯，让望着门口焦急等待的纪荷坐下。

“小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对于谢归的怀疑。”

纪轩慌忙站起。自己先于谢归见到爷爷，对爷爷说了心中怀疑。当时爷爷并未反驳，也未赞成，只是点头让自己等，现在是该忏悔的时候了。

“爷爷，我不该怀疑谢归。我太稚嫩了，没有想到父亲，父亲会这样做。”

“怀疑是一个继承者必备的素质，但信任是一个优秀继任者的品格。没有怀疑父亲是你的优点，但将怀疑的刀刃对向谢归，是你致命的缺陷。”

“我会弥补的，谢归可能不知道我怀疑过她，我会给她更充分的信任！”

纪尘将茶杯重重放在桌角，眼睛望着纪轩，额头上的纹路也因动作加深。一天积攒下来的怒气终于在此时喷薄而出。

“你怎么弥补？你见过哪个篱笆上的钉子被拔出后不留下孔洞！4%的集团股份，纪氏车企，三十亿美金我都可以抛弃，但谢归，她的价值远超这些死物。”

“爷爷......”

“我可以怀疑她，你父亲可以怀疑她，但你不可以！她是你的终身管家，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你以后登上继任者位子的半条命！”

他被晚上毫无根据怀疑谢归的孙子气坏了，咳了两嗓子，连忙停下训斥，缓口胸中的浊气。

“看来你还是太小，竟然能天真的以为谢归看不到你的怀疑。她是你的终身管家，比你更了解你自己。还想着弥补，你能给她什么？糖果，玩具还是你莫须有的未来？”

对呀，谢归能缺什么呢？自己的集团事务都是谢归在安排，别人为自己勾画的理想未来目前也是谢归在填充。自己有什么资格怀疑她，又有什么资格谈弥补。

她那么聪明，一定看出自己的怀疑，但还是在父亲扑过来的第一时间救了自己。自己却还傻愣愣的望着受伤倒地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爷爷，我知道错了，我......”

他想不出来有什么解决办法，只能低头忏悔。纪尘将气顺了过来，眼睛瞥了一下坐在沙发上频频望向门口的纪荷。

“原本谢归应该在下个月完全交接你的生活安排，但是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纪轩怕极了，害怕爷爷会将谢归派给其他人。那可是救自己命的人啊，更何况自己还亏欠于她。

“等你高中生活结束，谢归再来交接吧。这段时间，你好好学学如何平衡怀疑与信任的问题！”

“爷爷，她......”

“闭嘴，回去好好想。在此期间，谢归每天回家的规则改为每三天回一次。篱笆上的孔洞需要时间的青苔来遮掩。”

“父亲。”纪荷听到这个规则坐不住了，想要争取，但纪尘威严的眼神瞅过来，让她不能言语。

“小轩，今天你也很累了，回去早些休息。小荷，你留下。”

纪轩看了纪尘许久，见他并未松口，只能推门离去，消化今日的崩溃情绪。

会客室中只留下父女两人，纪尘迟迟未开口，纪荷的心脏好像放在火上慢烤，十分煎熬。

“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赵宇？不要跟我说爱情，我的女儿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十五年还不清醒。”

纪尘的眉眼略微柔和，眼神变得慈爱。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应该是骄傲的，不应该是这副颓丧模样，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放低她的自尊。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了。刚开始我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他那拙劣的演技让整场戏剧变得滑稽可笑。他的野心从眼中倾泻出来，我很感兴趣，所以陪他继续表演。”

“街角偶遇，英雄救美，逃离窒息的家庭，呵，他几乎把电视剧中富家千金的爱情全部投射到我身上。我被您保护的很好，没有接触过底层人，所以我很好奇这样的人究竟会用什么手段爬上来。”

“就因为这个，你把自己搭进去了？”纪尘抚摸杯沿，嘴角虽然在微笑，但是可以感受到他隐约的怒气。

她摇头，“我当时只想完成这个实验，可我低估了他手段的恶劣，人性的恶是窥不到底的。长期在pua的环境中，我就算多么清醒，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完好无损。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陷太深了。”

“那天，我被他灌了迷药，强迫有了孩子，就是纪轩。我想把他打掉，但是感情和理性同时攻击了我。”

“赵宇虽然演技拙劣，但是只要他装一辈子温柔乖顺，破坏我联姻的囚牢，何乐而不为呢？有了这个孩子，父亲不会催促我传宗接代，那我也顺势逃出家族控制的牢笼。”

她眼睛转了转，忧伤从中溢出，苦笑着，“在我记忆之中，没有见过母亲。我希望这个孩子能有母亲陪伴，没有想到，我还是落入电视剧的俗套情境中。”

“可能我也在用爱情这个遮羞布麻痹自己吧，好像只要有了爱情，这一切伤害都会变得合理，我也不用直面那些痛苦。”

纪尘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被那个畜生强暴，强压着嗓子低吼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应该说这是您所期望的吗。”

父女俩的眼神中与碰撞在一起。纪尘被这句话卡住了，自己肯定不会同意纪荷不结婚，只有与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才能使自己的商业版图越扩越大。

自己会同意纪荷不要孩子吗？不会，他需要一个继承者，大家族不会嫌弃孩子多，只有多，才会从中挑出佼佼者，更何况是自己最疼爱女儿的孩子。

目前的结果确实是自己的期望，女儿结了婚，有了继承者，但看着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原来期望的实现也不全是甜蜜。

“那为什么不离婚？”

此时的纪尘脊梁塌着，仿佛突然苍老，语气也没有平日的威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愧疚的父亲。

纪荷眼眶泛红，自嘲般地微笑，“我高估了自己，pua的陷阱一旦踏入，便很难走出，更何况有了孩子的牵制。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我甚至会考虑孩子失去父亲会不会和自己失去母亲一样难受。”

“我已经被规训成功了，又何谈离婚呢？再说父亲就算知道婚姻不和睦，也只会让我自尝苦果，借此证明自己之前的抉择是正确的。可能我最后的倔强就是坚持我错误的决定。”

“小荷......爸爸，爸爸错了。”纪尘为最宠爱的女儿铺就了未来的道路，自以为完美的未来，却从未考虑过孩子自己的想法，太太在天上一定会埋怨自己的吧。

“父亲，你没有错，是我太过自傲。我不应该在没有把握，没有能力的情况下选择未知。但我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怯懦，我依旧会勇敢追求我想要的，这已经刻进我的骨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