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后，谢归就转身上楼。黎清梦快步跟上，她知道谢归总会迁就自己。

但是老灰知道谢归是说一不二的，除非她想到了每一个选项的退路，这样才会抛给别人一个选择题。

谢归坐回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的一个文档。黎清梦端着清香的茉莉花茶，献殷勤一般走到谢归身旁。

“我说过这是残酷血腥的古罗马斗兽场，就算这样，黎小姐也要闯一闯吗？”

“我也说过，你是我的乌托邦，我的理想。”

谢归笑着接过黎清梦手上的茶杯，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您是我组员中最任性的。”

她对着电脑扬了扬眉毛，“黎小姐先看看这个文档吧，之后您再考虑一下自己的提案。”

黎清梦稍稍皱眉，心里怀疑，谢归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说服。在谢归满含笑意的目光中，她点开了那个文档。

电脑弹出了一个提示框，需要输入密码。她回头用眼神询问谢归密码，谢归低头轻抿了一口茶，眼眸低垂，说了密码。

密码一输入，电脑显出五十多个文件夹。黎清梦直觉危险，但还是从第一个打开。

血腥的照片映入眼帘，下面张贴着新闻或是事件的简述。一个人形的物体以扭曲的姿势钉在泥土中，一大半脸都被挖走，流下液状的红白混合物。

仅存的眼球突出，好像要从眼眶中逃逸，去追寻凶手的痕迹。那个人形物沉睡于泥土和枯叶，图片很清晰，甚至可以看到ta腿上野兽的牙印。

黎清梦捂住嘴巴，遏制住想要呕吐的本能，继续往下翻。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是带血的匕首，一刀一刀插在自己的眼中，脑中。

文字上叙述了男人的死状和家庭状况，从他身上发现了枪支还有一小袋毒品，最后官方以瘾君子互相争夺毒品结案。

“你，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黎清梦忍着恶心，眼眶都被憋红，希望从谢归这里获得一个理由。谢归依旧抿着茶，没有回答，等着黎清梦继续询问。

“你是为了吓我？让我产生畏惧心理，躲回你们搭建的堡垒之中？”

“黎小姐的想法是？”

谢归没有肯定，而是提出了一个反问句，眼睛直视胃里翻江倒涌的黎清梦。

“我不会就此退缩！我可以锻炼，锻炼看这些尸体的能力。我能够站到你身旁。”

“先不要定论。”谢归放下茶杯，“把图片上的脸换成您的，换成您的家人，您再做决定。”

黎清梦双手发汗，嘴唇紧抿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和家人会变成这个样子，这种残酷的死亡方式离她很远，远到她只在书上掠过一眼。

“不可能，我爸爸他们只活动于商业，不可能落到这种地步。这是你给我的考验吗？”

“纪家比黎家的水要浑很多。这就是我所面对的，也是你站在我身旁即将看到的。”

谢归将椅子向前移了一点，控制鼠标点击下一个文件，随后移开身子，侧头看向黎清梦，“想继续看下去吗？”

黎清梦攥紧双手，一只手撑着办公桌，维持站立的身形，僵硬地点头。这一定是谢归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自己连这些都无法直面，那又何谈站在她身旁成长呢？

一篇篇新闻，一张张令人生理不适的死亡图片。刚开始的心理反抗，到最后的麻木，她看完了全部的文件。

“要来杯茶吗？我亲自泡的。”

不知什么时候，谢归已经离开了座位，右手拿着茶壶，对着黎清梦扬了扬。

可这个小姑娘每次都是答非所问，只是苍白着脸，怔怔地看向自己。

“我看完了，考验结束了吗？”

谢归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多拿了一个杯子，泡上了一杯安神的茉莉花茶。她坐在沙发上，用眼神示意黎清梦坐过来，喝杯茶。

在她的目光中，黎清梦以极慢的速度前进着，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一角，两只手攥住膝盖上的布料。

“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考验，只是我问你答的小游戏而已。您觉得上面的死亡原因或犯罪动机是真实的吗？”

黎清梦嗫嚅着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一个可怕的想法闯入脑中，引起大脑空白，丧失思考的能力。

茶杯被放到托盘上，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谢归一只手把玩着茶杯，嘴角噙着笑，眼睛注视着杯中因晃动产生的水纹一点一点归为平静。

“在这里，没人的手是干净的。只不过有些人藏得深些，戴上了白手套，遮住了满手的血污。”

砰的一声，黎清梦感觉自己的心碎了。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世界根本不一样，她想过谢归的世界有多么残酷，竞争有多么激烈，但她从未想过牵扯人命的事情。

生命是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这个大染缸会让谢归和自己都成为那样麻木不仁的刽子手吗？父亲和哥哥也都面对着这些死亡的威胁吗？

她的世界崩塌了，所翻过的书籍没有一本可以指引她如何面对这样的世界，如何快速重构起一个世界。

“您要猜猜我新发型背后的故事吗？”

黎清梦嗓子干涩，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谢归将茶杯推给她，让她喝口茶，润润嗓子。

“工厂爆炸，头发被烧短了。之后查出来是一个敌对公司收买了工人，在实地考察时点燃了汽油桶，引爆了工厂中的易燃气体。”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那天吃了什么菜，天气怎么样一样轻松。可黎清梦知道那场爆炸有多么惊险。

自己自从少时被谢归救出来，就像其他的追星族，拼命了解谢归的日常活动，自然知道她出差时发生的新闻。

在那场爆炸中死亡2人，受伤17人，大火灭了整整2个小时。新闻上的死伤只有冷冰冰的数字，可她一旦想到谢归也在其中，心里就像刀绞般疼痛。

“您还记得最后的官方调查报告吗？”

“嗯。”黎清梦发出干哑的一声，红肿的眼睛注视着仍在微笑的谢归，缓慢地说道：“该名工人违背工作守则，在操作间点燃烟头，引发了爆炸。”

谢归点点头，将自己的杯子续满温热的茶水，“后来，纪氏集团以低价收购了那家因为爆炸而损失惨重的公司，敌对公司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换回我们手上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