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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风季

作者:弓庆安 | 分类:都市 | 字数:14.4万

第十章 血

书名:在那个风季 作者:弓庆安 字数:3231 更新时间:2024-10-10 15:49:34

荒妹是怀着一颗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心情来到家乡,不过那是在黄原原离开学校,奶奶死后父亲要她来家做家务的条件下。

她后来跟栗堂人、艾方共同立下了志愿,他们乐意追随大集体那种步调一致,欢歌载舞的气氛,尽管闹饥荒饿肚子的时候,每顿吃些晒干了的红薯片或上山挖来的野菜。

可这种好景不长,正赶上土地下户,大队那个集体的时代没有了,各人顾各人了,没有人在乎你怀有什么理想了。偏偏在土地下户后,上面强调搞好精神文明建设的这个“青年之家”也要泡汤了。

村领导好像注意到了这个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的“青年之家”使群众的反映越来越大,有人说那就是个“黄窝”,年轻人聚在一起蹦蹦跳跳、忸忸怩怩不干正事,得迅速解散。

村里人也乐意让这个“黄窝”解散,那些安分守已的青年人都借着大好形势去外边闯荡、经商、办厂、赚钱去了,谁还有心思搞什么“精神文明建设”。凡在家搞这些的都是那些不务正业的。

“荒妹,我跟堂人要结婚了。”艾方有一天忽然来找荒妹。

“是吗,就那样快呀?你们也没有一点点迹象啊,盖的好严实啊。”荒妹调侃艾方,的确他们是没有任何迹象的,就在青年之家里她也没有发现他们有那个卿卿我我的迹象,什么时候也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还说我呢,你跟黄原原有什么迹象,你不是偷偷去找他了吗,你知道我们没有那回事?你也没有天天看着我们。”看出来艾方那高兴的样子。

荒妹知道艾方那点心思,还说呢,我去找黄原原还不是你艾方搓成的?只怕我粘上栗堂人,这下你艾方可算如愿以偿了。

“怎说好的呢,结婚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荒妹道。

“差媒人说的,定日子了,找你做伴娘呢。”

“那还用说,我不给你当伴娘谁还够格呢。”

村里跟荒妹一期的高中生一共六个,留校复习一心想考大学的有两个,一个是栗平,一个是王乃平,荒妹认为他们两个是害怕农村艰苦的势利鬼,是异想天开的幻想派,她还看不起这种人,一心只想往高处攀。

现在栗堂人跟艾方走到了一起,就剩他们四个了。

一种为美好生活而拼搏的金钱欲占据了所有的一切,这就是改革,似乎是一场很孤单很自私的革命。

过惯了集体生活的青年人,他们顿感失去了党的温暖,失去了阶级斗争的政治色彩,失去了青年团先锋队组织那个热热闹闹的场面,就像落地的娃娃失去了哺乳的母亲一样,飘忽不定的心灵找不到一处欣然安抚的归宿。

甚至他们还在回味集体时期的那个生活,队里一敲钟大家就拿着工具上工,干什么活都由队长说了算,社员们从来不会考虑干什么和不干什么这个问题,出工到地里,大家跟着队长悠悠荡荡说说笑笑地排在地笼上。

每个社员的脑子里就像滚落在瓜田里的北瓜一样,简单而无忧。

现在不同了,一切权利都是自己的,自己可以随意支配。土地都归了个人,干什么和不干什么是没有人强管你了,穷和富开始有了分界。

“荒妹,我们出外吧。”黄原原说。

“出外?”荒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要不,在他出去的第一天她就会毫无顾忌地跟他走。

她有一个年近五十的父亲,她要给他做饭,做家务事,她是个女孩,女孩就应该做些女孩该做的事情,她得报答孤独的父亲对她的养育之恩。

荒妹从小就没有名字,她是现在的父亲黄其山在市里的郊外拣来的,听奶奶讲,她的亲生父亲在六几年那个年代被人追着跑,母亲跟他在火车道上跑的时候将她弄丢了,当时正好火车开过来,母亲返回身来找女儿的时候已经被火车挡住了,过不来了,等火车走后,女儿已经不见了。

荒妹没有亲爹和亲妈,荒妹的名字是大伙给叫亮的,荒妹的身世也是奶奶在后来告诉她的。

黄其山当时也参加了派性之争。家里穷的叮当响,只有一个老母,三十岁的人还没成个家,于是耽搁在那个风风雨雨的年代。

黄其山发了善心把荒妹拣回来,由母亲养着,荒妹上学的时候,父亲是生产队一个保管员,生活不那么清苦,父亲供女儿读书,从小学到高中,荒妹忘不了父亲对自己少年时期的养育之恩。

青年之家解散后,荒妹从此进入了锅碗盆勺的节奏中,艾方人家也结婚了,再没有机会来帮她干这干那了。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人生的价值不是自己当初的想象,美好的未来其实都交集在书本里,你把书本扔掉就等于扔掉了未来,扔掉了理想。

面对一日三餐枯燥的灶台,她开始羡慕起正在读书深造的栗平了,她知道栗平是最倾心于她的一个懦弱的书呆子。他只会用让他可怜的那种目光窥视她,私下给她送一个本子一支笔,或在她的背包里塞点她爱吃的零食。

栗平决心努力考个学校去争取荒妹对她的爱,他对荒妹的爱就是他用心读书的动力,也是他对荒妹那种真爱的承诺。他认为这样就一定能打动荒妹的心,甚至才有希望得到荒妹。

这时候荒妹才发现她最怕父亲那双看她的眼睛了,那双眼睛就象一把钳子死死地将他夹着,使她浑身不自在。有时候荒妹忽然觉得父亲也在窥探她,比栗平的目光还贪婪还深奥莫测,让她浑身发抖。

以前她没有这种感觉,那是她在学校里?随之又在“青年之家”里?父亲是队里的保管,也不经常在家,她也没有时间去注意过父亲那双眼睛。

可现在不同了,荒妹没有时间出门,也没有什么场合可以去了,该走的都走了,队里再也不安排社员下地干活了,父亲负责敲的那口出工钟也给卖了。父亲好像也无所事事了,每天依抚在炕头边,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

荒妹总想躲也躲不掉父亲,这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父亲,又能往那躲呢。

荒妹每天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空荡荡的时候就想起了学校的书情生活,就想起了“青年之家”里那些充实的感觉。

黄原原现在怎么样了?他说他要去闯一下,他说他要给她来信的,那一次她将一切都毫无顾忌地给了他,他对着满天的星星跟她赌过咒,对着穿云的残月为她发过誓,她毫不吝啬地将自己交给了他,将自己的将来依附于他。

可是黄原原两个多月了还是毫无音讯。他也不管她现在的处境?她有一个可怕的秘密想要告诉他,这个秘密对他来说是好是坏,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她要看看他听了这个秘密以后脸上会有什么变化,她还想幸灾乐祸地等他想出一个什么好办法能使在村上立足,她觉得出了这种事都要急的那些男孩子团团转。

又一个月过去了,黄原原还没有信息,荒妹眼看着肚子越来越沉重,假如奶奶活着的话,她会将自己的事告诉她的,或许奶奶会给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可现在不行,荒妹最近最亲的也只有父亲了,但少女的隐私总不能跟一个从来就没有成过家的父亲去说。跟艾方去说?那可不行,还不够栗堂人糟践她呢。她还不想让别人指着她的脊梁骨数败她。

她想上药店买点关于这种事情的药吧,总不敢启口,偷下四处看看,那种药都不管治,荒妹觉得六神无主了,每天到村口张望几次,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是从城里开过来的。

荒妹于是又想起栗堂人来,即使堂人跟艾方定了婚,他也会替自己想办法的。

可是反过来想,如果堂人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他怎样看待她呢,怎样看待黄原原呢?不行,不能去找他,那么艾方就更不能找了,她更会百般奚落她的。

还是等原原吧,他可是跟她发过誓的,再说她也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夏季的梅雨天就要来啦,越是这个时候荒妹就越觉得寂寞,她的处境看来是更糟了,肚子越来越明显,她反复觉得村里人都能看穿她的秘密,索性她就不再出门了。

她跟父亲在家过着很无聊的生活,但在这种无聊中,她永远也不会想到父亲还是在偷偷地盯着她。她正视过父亲那双淫荡的眼光,但总没对他加以防备过,即使在一个房间,在两个墙角分别属于各人的一快地方。

那一个夜晚,就是个阴雨连绵的漆黑的夜,外面的世界象用雨线穿缀的很牢,雨声俺没了一切,荒妹象往常一样打点了一切,用水洗掉身上的泥巴,裸露出那丰润得体的线条,她早早地睡下想做一个美妙奇幻的梦……

那就是一个奇幻的梦,她梦见原原来啦,跟在市里那个出租的房屋里那样,他们毫无顾忌。

但她说给原原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的时候,原原很生气,并骂她,骂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委屈地哭了,他没有怜悯她,还用手朝她的脸上打去……

她想躲又躲不开,浑身象有一块石头压着,使她喘不过气来,她挣扎,大喊大叫……

天还在不停地下着,她感觉一股气流冲击着她的鼻子,她感觉真的有东西压着她,使她不能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