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女人泪
作者:孤冰寒 | 分类:都市 | 字数:4.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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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苦菜花开 飘零客
第三章 苦菜花开 飘零客
金世缘不敢耽搁,她找到火车站买了一张站台票,心惊肉跳的匆匆扒上一列即将发动的货车。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像是等待随时来的责罚。当火车徐徐发动时她才敢睁开眼睛,金世缘发现这尾车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他们都在看她,她忙低下头,找一个角落缩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悄悄地侧过头用余光把每个人扫视了一遍。见没有人注意她,慢慢的放下心来,她的胆量一点一点在积累,终于达到可以站起来的程度。她双腿麻木慢慢试着站起来,她极力忍着不动声色。当血液流通后,她慢慢走向敞开的车门,手扶着铁栏杆,极目远望,这世界这么大,哪里有她可生存的地方?她这是要赶往何处?想到昨日种种她从心底到脊背都是冷的。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活下去?不甘心,支撑着走完以后的路。自从有过刻骨的伤害,她就再也回不到纯真的少女时代,十五岁的金世缘心理年龄甚至超越了成年人。
断鸿孤雁,对影诉说,繁芜的尘世你来过,颠沛流离的旅程你有过。噩梦何时醒?满腹心酸向谁说?飘零客。
金世缘静静地站在车尾看着那轮似血的残阳慢慢地沉落在山间染了整片天空,这样夺目的景致却隐透着苍凉。最后一抹红色隐退暮***地来临晚风渐起透过她单薄的衣裳带给她着千丝万缕的薄凉。她忽然害怕起来,多少恐怖都是发生在黑夜。一声长笛,火车进了一个城镇的车站渐渐放慢速度,哐当一声停下来。车里的几个人纷纷跳下车向夜幕中走去。金世缘呆呆的站在那里,她无处可去,城镇里的万盏灯火没有属于她的一盏。
“你怎么还不下车?”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金世缘吓一大跳,她猛一回头,见车长正站在她身后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她慌忙跳下车,不顾脚下路况,深一脚浅一脚向车站边缘奔跑。
夜,越来越黑,越来越冷,金世缘瑟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双肩。今晚的月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星星也不肯来和她做伴。她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她舔着干裂的嘴唇。想着白米饭的味道,仿佛看到奶奶端上来一盘刚煮好的饺子,她伸手要拿,奶奶把盘子移开:“别烫到。”“奶奶我饿,我好饿。”她又伸出手去,一个饺子掉下来,她忙接住,放到嘴里咀嚼起来。
一睁眼,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她借着月光发现有一颗小树,她站起身走到树下,一伸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到嘴里慢慢嚼着,也不是那么难吃。她摸索着又摘到一些树叶,金世缘吃了一些树叶,找一个墙角坐下来,看着月亮那温婉的光辉倾泻在她脚前边的地上,抬头望着月亮,想起奶奶给她讲的故事。嫦娥姐姐在月宫里也会像我一样冷吗?她靠在墙上迷迷糊糊仿佛进了月宫,这里很冷,她抱着双肩浑身颤抖着:“有人吗?”
“我在这里。”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金世缘顺着声音寻去,看见一个宽大的宫殿,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这里。”金世缘一抬头发现,一个身披霞衣的仙女正坐在冰床上抱着一只兔子取暖。
“姐姐,你很冷吗?”
“是的。我做了错事在受惩罚。”
“可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罚我。”
“快回去吧,这里太冷,会把你冻坏的。”
听了这话,她忽然感到周围的凉气从四面八方向她这里涌来,低头一看脚已经结冰正在一点一点向上移。啊——的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全身发抖,冷到不行。
天上一轮弯月已然虚淡,清新冰冷的晨风如丝如缕。寂静的小镇顿时喧闹起来。
金世缘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向街中心走去。此路茫茫不知前方等待她的会是些什么,她就一个信念:“活着。”
朦胧的小镇,只有她的背影是那么清晰。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只有两条街道,前边的一条宽一点,有做生意的迹象,后边一条街两边都是居民住宅,密密麻麻胡同很窄,房屋也很低小,几乎没有发现新建的痕迹,一共有三座大楼,二层楼的县委办公楼,中心百货商场也是两层和一个三层楼的县委招待所。街道是土路,偶尔过一辆车,或是刮一阵风就会暴土飞扬。后街住宅区的路边上每隔一段会有一个自来水管,有人在排队打水。
夏末这个季节还是很容人的。金世缘看没有人打水,忙走过去,嘴对着水龙头,喝了一个彻底。闻着自己散发着馊味的头发,她打开梳着的小辫子,低下头任凉水冲着,直到有人来打水。
金世缘边走边让风吹干头发,她重新扎起两根小辫漫步走上正街。
这里的人脚步匆忙,目视前方,偶尔有一束目光向金世缘投来也是由于她的衣服与这里格格不入。
诱人的香味吸引着她,那是米饭的清香,还有炒肉的味道。一抬头已经到了一家饭店门口,上面写着:国营第一饭店。
金世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她摸摸衣兜里那几角小票,又感应一下袜子里那医生给的两元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她排在买饭的队伍后面,她到了窗口:“我买一个馒头。”
“一两粮票三分钱。”
“我没有粮票。”
“五分一个。”
金世缘贪婪地盯着眼前雪白的馒头,面的香味卯足了劲往她鼻子里钻。当服务员把馒头递到她手里时,她咽了一口口水,不舍得马上吃掉。她双手捧着馒头放到鼻子下闻着然后轻轻咬一小口,向门口走去。门外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衣衫破烂,看不出脸的颜色,他用那双乞求的眼神眼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馒头。放羊孩子仿佛在眼前。金世缘把手里的馒头掰给他一半,他接过来,一口就吞进肚里,金世缘马上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那里。
没用上一个小时,金世缘已经把这条街从头到尾走一遍。她想找一个能出力赚钱的地方,做什么都行,她不怕苦,也不怕累,给个温饱就行。可是她没有找到一份工作,绝望的望着这座小城镇,从头冷到脚。忽然她眼前一亮,向一个拉煤车走去,一个老人在吃力地拉着一车煤,汗水不停地往下滴,一身又黑又脏的黑衣服,脸也是黑黑的。正赶上上坡,他显得很吃力。金世缘跑过去帮他推车。
“谢谢你。”上了坡,老汉把车停下来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感激的望着她。
老汉再次拉起车,顿觉比先前轻多了,他一回头,发现金世缘一直在帮他推车。送煤去了一家又一家。
“老王头,这是你侄女呀?有个帮手蛮好的,这么大岁数了”
金世缘在卸煤,一旁的老奶奶和老王头说这话,老王头笑而不语。他们看似很熟,老奶奶也不介意老王头不语。
傍晚要收工了,老王头从怀里费劲的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壹角人民币,递给金世缘:“我一天就能赚到五毛钱,这个太少,你拿着吧。”老人的眼光里让人说不出是什么东西,有可怜,有感激,有关爱,有惭愧,有无奈无法言说。
金世缘接过钱,谢过老人,到饭店买了两个馒头,一口气吃完来到小镇外边的大河畔看看左右没人,脱掉衣服下水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
金世缘坐在一颗大树下,今晚这里就是她的家。成群的蚊子包围着她,她不得不走来走去。忽然蚊子一下子都不见了,她正在纳闷,头上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容不得她多想,马上跑到大树下拿出袜子里的俩元钱,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贴在胸口上,生怕弄湿了。
她恨恨地望着天空:“老天爷,我已经一无所有,你还要怎样?”不知雨水里有没有她的泪水。
雨下到清晨渐渐停了下来,金世缘买了一个馒头吃过后,来到煤场等着老王头帮他推车。
老王头终于来了,金世缘走上前去,老王头一个劲的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他看到金世缘失望的眼睛不忍心的转过头去。金世缘默默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老王头叫住她:“姑娘等一下。”
金世缘欢喜的转过身来,眼睛放着光。就听老王头说道:“你一个人能拉动这一车煤吗?”他怀疑地看着她
“能!” 她坚定地向他点点头。
“老谭这几天病了,你替他送煤吧。我去给你说说你在这里等着。”
老王头去了不大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纸向她走来:“姑娘,这是你今天要送的几户人家名单。照着地址去吧。”
“谢谢您。”金世缘感激的接过那张纸。
“那边有车,你自己装。”
金世缘装好一车煤,抬起车把,不轻。她伸着脖子,两脚用力踏着地驴一样努力的前行着。
一天下来,金世缘几乎是筋疲力尽。她为自己过了一个节,花了一角五分买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和一碗白菜片炖海带块,又要了一碗白开水,她很开心,今晚她不用淋雨了。煤场打更的余师傅允许她在椅子上休息。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秋天来临,早晚凉起来。金世缘不甘心永远这样下去,她看着自己手上由血泡变成的老茧子,脚下的鞋子也破了一个洞。再看看自己单薄的衣裳,冬天来临怎么办? 她想起余师傅说的话在中国的南边有个地方花开四季,在大海边的沙滩上可以拾到海螺等,都能吃,而且味道极美。她问余师傅怎么样才能到南方的海边。余师傅告诉她,坐船啊。
金世缘用赚来的钱买了一双鞋,又买了一块布头做了一个小布兜。买了几个馒头放到布兜里,告别了她待过一个多月的小城镇,混上南去的列车,她不敢坐在空坐上,怯生生地躲在车门处,像一只被遗弃后,又遭到毒打的小狗,目光不知落在哪里是好。过了不知多少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列车员开始验车票了。金世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有点不知所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手心里,额头上都是冷汗,人急生智,正当她绝望的时候,突然发现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于是,她慢慢地靠近洗手间,眼睛一直留意着检票的方向。她刚一进入洗手间,忙转身把门关上,双手贴在胸口,使劲儿地按住这颗跳动很厉害的心,生怕它跳出来似的。她脸色苍白,颤抖着身子,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已经逮到几个逃票的人。金世缘越来越紧张,大气儿都不敢出 ,眼睛直直地盯着洗手间的门。这嘈杂的声音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道缘终于松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洗手间的门上。
金世缘穿过两节车厢,还是在门边停下来,站在那里,她不敢去坐那些空着的座位,因为她知道自己没买车票,不知又过了多久, 车厢里亮起了灯,又开始检车票。她还像上回那样逃避着。但是, 这回她的运气就不那么好了,洗手间都被人占用着,她刚转身要去另一节车厢,不料被一个检票员叫住。“喂,你的票,说你呢,把票拿出来看看。”那人冷冷的注视着她,声音里满是无情。金世缘的脸仿佛被人抽了两个大嘴巴,红涨着,没出声 ,那个人走到她跟前推了她一把,“走,补票去。”
此时的金世缘羞愧难当,恨不能地上有个缝,她都想钻进去,她感觉着车上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那嘲笑的眼神,轻蔑的嘴角,讥讽的声音通通压过来,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掐住她的喉咙,使得她的脸由红变紫就要窒息。
金世缘随着两个逃票人在检票员的“押解下”来到了补票处,”你从哪里上的车,到哪里去?”
沉默,金世缘咬着牙沉默。
“补票吧。”
“我没钱。”金世缘上车前,早已经把她的钱换成了几元整钱缝在内裤里。此刻他们在翻她的衣兜,脱她的鞋子。金世缘眼睛里涌满了泪水,是委屈,是羞耻,是害怕,总之,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他们只在她的身上搜到几毛钱,幸亏她藏的好,不然她的全部家底都要被抄了。“没钱,下站下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甩出的语言像蛇一样,直奔金世缘而来,金世缘又急又羞,眼泪毫无意识地又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她孤独无助的伫立那里像是一只正在被猫玩耍的耗子,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火车到一个站停下来,列车员把她轰下了车。她没有出站等着别的火车。上了另一趟火车。她扒着车窗往外看,看到了大海。她正在出神,被检票员逮住,再次被轰下火车。已经有过一次,这回没那么紧张。
金世缘换上旧鞋顺着铁路往回走,她要找刚才看到的大海,她要坐船。她走呀走呀,火车怎么那样快,明明看到大海了,自己走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到。她又饥又渴又累,坐在铁路边看看小兜里还有两个馒头用手摸摸没舍得吃。她起身跑下路基,在沟里洗洗手,捧几口水喝,又在沟边采了一把青草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她听奶奶说过在挨饿的年代,人们吃树皮草根还有吃人的。“人也能吃吗?”
“是呀。饥饿的人们眼睛都是红的,在当街架起一个大锅。里面烧着开水,把饿死的人放到锅里煮,还没等熟,有人就抢着捞着吃,有不小心掉锅里的,就接这煮。”
金世缘知道青草能吃。
金世缘仰卧在草地上,眼望着蓝天,想到别的孩子都在读书,而自己却遭此不幸。爸爸要她死,而且亲手害她。妈妈,妈妈呀。你在何方?她的泪水流进她的耳朵里,她放声大哭,没人安慰她,没人同情她。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太累了。
天渐渐的黑下来,金世缘不怕飞禽走兽,她怕人,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尤其是男人。
也不知道二蛋子哥哥现在怎样了?他是好人他不应该受到伤害,她已经承认队长是她自己杀的。老奶奶怎么样了?谁给她做饭吃?放羊的孩子真好。
金世缘渐渐进入梦乡,梦见自己又回到学校,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
金世缘在学校是三好学生呢!
有列车经过,金世缘醒来,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东方出现鱼肚白,好冷啊!
金世缘上了铁轨继续赶路,不管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去一搏。
终于来到大铁桥边,这里不是大海,海上是没有桥的。
金世缘下了桥,顺着岸边走,她在找码头,她要坐船去她理想的天堂,那里有美味的海鲜,四季花开。
看到了!有船,有人在划船。
这是哪里,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想对着那条船大声喊叫,只可惜离得太远,她又默默地向前走,前边的路好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前方渐渐有了人声,那是一个码头,那里有船,有好几艘大船。金世缘一激动脚下的步伐快了起来。
她来到码头上,有人在登船,她询问一下,不是去南方大海的。她又去打听,知道下午有一艘大船去海南。她没有那么多钱买船票,她必须想办法混上船去,首先要饱饱的吃一顿。迎接下面的挑战。
来到一个小食堂,金世缘要了一碗面条,和一大碗白开水。她拿出小兜里的硬馒头,用力掰碎,泡在水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两个馒头一碗面,这是她逃亡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她揉着肚子打着饱嗝离开小食堂。
来到广场上她转了几圈,发现一个妇女抱着小孩身边还有两个大包袱,她走过去和那个女人搭话:“阿姨,您到哪里去啊?”
那个女人上下打量她一会儿,见她不像是坏人,于是,两个人聊起来,金世缘得知那个女人是去海南找她丈夫的。她也是一个人出门。金世缘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火车有站台票。轮船有吗?”
“也有。”
“您能帮我吗?回头我买一张站台票,就说送您上船。行吗?”金世缘恳求的目光望着她,眼里闪着泪花。
“好。我尽力帮你。”那女人安慰着她。
金世缘终于混上船,藏在甲板上一堆帆布里,待开了船,她从帆布里爬出来,直接去找船长,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自己的身世,和悲惨的遭遇。船长吃惊地望着她,眼睛里有同情,有佩服又有感动:“好吧,船已经开了,我又不能把你扔到海里去。你胆子也够大的。十五岁,这么小的年纪也难为你了,你要去的海南,并不是你想的天堂。”
金世缘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呆在船上。
坐了一宿的船,金世缘把吃的那点东西都扔进了大海,到后来都吐黄水了,晕的她都不敢站起来,她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挨到船靠岸,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时分,她谢过船长随着人流走上岸。她沿着海边开始了流浪。
大海是那样的辽阔,一眼望不到边际,分不出天和海的界限。金世缘张开双臂,扑向了美丽蔚蓝的大海,顿时觉得心胸开阔。大海啊,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哗”只见一排排浪涛像千钧万马滚滚而来撞击在礁石上溅起水花,涌到岸边,海水退去,在看沙滩上留下的礼物,美丽的贝壳、海螺、小螃蟹、金世缘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切,这不是梦吧。几只海鸥穿过绚丽的红霞,自由地在飞翔,金世缘看着海鸥也觉得自己在飞。她脱掉鞋子漫步在金色的沙滩上。拾起几个贝壳扒开就往嘴里塞,没有余师傅说的那样好吃,恶心极了,她直想吐,在船上她差不多把胃都要吐出来了,现在想吐都没得吐了。
落日渐渐下沉,海水渐渐涨潮了,归航的轮船陆续回来,白色的海鸥在盘旋,行人也渐渐的离去,金世缘望着大海眼前一黑,腿一软,一头栽倒在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