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考虑了几天之后，最终是决定把户口迁回村子里。

这个决定让很多人都很意外，那个时候，谁家有个成立户口都是很让人眼热的事情，但是这个李振兴呢，为了要个男孩子，好好的工作丢了，一家人就这么从城里灰溜溜的回来了，村子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村子里大部分的都姓李，是一个老祖宗，现在村子里的支书就是李家一位辈分挺大的，年纪跟奶奶差不多，但是李丽娟还得喊老爷爷，李振兴去跟他谈了一上午，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村子里就 同意李振兴把一家人的户口给迁回来了，李父甚至还自嘲，说自己这是要给国家减轻负担，回来农村自己养活自己。

李父这几天都在忙这个事情，等到事情忙完了，村里说明年的时候给这家人再分地，李振兴也没有在意，已经到了阴历的十一月底了，进了腊月门之后城里大街上每天都有很多卖东西的人，李父着急着去城里摆摊的事情。

李母出了月子，两口子商量了之后，决定带着孩子去城里忙活这个，他们两口子得看摊子，姥姥帮着带小的，俩闺女就得托付给奶奶帮着带，奶奶也没有说别的，就让把俩孩子东西收拾了送到她那里。

李丽娟跟妹妹李丽媛被打包送到奶奶家之后，李丽娟知道现在自己人微言轻的，只能听从家里人的安排，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的爸爸能够把户口给迁回来，这大概是李丽娟觉得挺欣慰的一件事情了。

小姑现在已经去了城里的技校，每个周末回来一趟，在家里待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坐公共汽车回去，小姑自打开始学习缝纫，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她跟奶奶说，等过年的时候要让奶奶穿上自己做的新衣服，倒是让奶奶好一顿笑话。小姑还不服气，说自己一定能够做好了。

龙女河村离着城里也就二十来里地，现在的县城，非常非常的小，在李丽娟看来，虽然大小的算是个城市，其实就是多了城边的几个工厂，城里呢， 有几栋楼房，而且楼房还没有很高的，最高也就是四层，别的也就跟农村差不多，甚至有些地方房子很破旧，还不如农村好呢，小姑是李父给送到学校的，帮着安排了住宿，买了饭票菜票，又给了些零花钱这才放心的回了家里，小姑一走，奶奶家里就剩下奶奶带着小叔还有李丽娟跟丽媛小姐俩，小叔现在正在备战中考，纠结着考中中专还是大专，农村的孩子，很多初中毕业就去考中专，三年中专读下来，接着就能安排工作，有些呢，则是考高中，三年高中读下来，考大学又是一个未知数，听小叔说，学校很多学习很好的已经决定要考中专了，他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考哪个。

小叔比李丽娟大了不到十岁，正好是变声的时候，一开口就是一副公鸭嗓，因为声音不好听，能不说话就不张嘴，奶奶整日里嫌他没有小时候话多，李丽娟可是知道小叔是因为什么不爱多说话的晚上小叔上完了晚自习回来的时候都是偷偷的小声跟他说话。

农村的孩子，都知道自己读书的机会得来不易，能读书都是拼了命的读，早上不到六点就得去学校，这一待就是一整天，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上完了晚自习回来，听小叔说，学校的食堂一般只卖蒸好的馒头，还有个锅炉能够烧热水，吃饭的时候生活委员拿着大家的饭票去食堂打好馒头，每天两个值日员用一只铁皮的筲抬了开水回教室，大家就着自己带着的咸菜吃饭，小叔有时候还能回家里来吃一顿午饭，他们离家远的三顿饭只能在学校吃，都是馒头就着辣疙瘩咸菜，家里条件好些的就炒个咸菜条，还有那条件实在是不好的， 就从家里捎着蒸的搀着玉米面的馒头，现在并不是家家都跟李家一样，顿顿能吃上白面的馒头。

李丽娟记得小叔是考的高中，然后三年之后考的大学，小叔是个很刻苦的人，有一股子的钻研劲头，但是现在教育资源并不平等，农村的师资力量很薄弱，学生们有这个学习的劲头，但是教育的资源不好，到了跟别人竞争的时候还是不会很靠前。

小叔上了晚自习回来，奶奶都会给他留点热饭菜吃点，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天冷了，小叔回来肚子就饿，李父呢，三两天的就会一大早的骑着自行车回来，给奶奶这里送些肉啊，骨头啊，那大骨头奶奶放到炉子上煮着，一煮就是一上午，也因着丽媛是个听话的孩子，奶奶有时候忙了就会知会二婶一声，二婶就会把刚会走路的丽媛带到学校里，李丽娟就去小班的教室里帮着看着，小班的教室里好几个年龄段的孩子呢，也不差丽媛这一个孩子，李丽娟在这里倒是重新体验了一把带孩子的生活，只觉得幼儿教师实在是不好当，整天叽叽喳喳的，身体不累，心里累的难受。

数着盼着的，进了腊月了。

进了腊月就得开始准备忙活过年的事情了，三叔这会跟着运输队上的老师傅更加忙碌，几乎整天不着家，大姑说过年的时候她想回来过年，已经好些年不回来了，程源的奶奶被程盛宇跟周慧茹带到 他们那边去过年了，大姑学校不到腊月二十就可以放假，她说自己要带着程源回来，奶奶得了信，开心的不得了，虽然自己的大闺女离婚她觉得挺丢人的，但是后来又一想，不离婚整天那么过着心情也不好，倒不如就这么干干脆脆的离了，心里还痛快，因为生成离着远，村子里也没有谁家知道大姑离婚的事情，没有人指指点点的，奶奶心里倒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第12章 卫家夫妻

李丽娟实在是不愿意去学校了，去了除了看孩子就是发呆，在一天李父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她跟自己的爸爸提出来想要带着丽媛一起去城里，又把自己在学校的事情说了，再三的说自己去了能帮着做家务，带孩子，反正是带孩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带，李父说回去想一想，再一次来的时候，就跟李丽娟说，要带着她跟丽媛去城里，姥姥也想俩孩子了，再加上把俩孩子放在家里，奶奶一个人带着，也是挺操心的，他回去跟妻子丈母娘商量了下，就决定把孩子带过去，那边刚进了腊月们就很忙了，李父跟李母商量着，再过些日子更忙的时候还要把奶奶也请过去帮忙。

李丽娟很是开心的给跟着去了城里，一家人挤在姥姥的小院子里住着，院子里也放着满满的货物，都是还没有卖出去的，现在城里很多自己做小买卖的，已经查的不是很严了， 只要不是卖一些违规的东西，就没有人来查，过年了，很多东西都是比较紧俏的东西，衣服，糖果，炒制好的花生瓜子，有些东西虽然还没进过来，李父都已经找好渠道了，只等着过几天大街上买东西的人多了就开始把货上过来。

姐妹俩过来，姥姥开心的不得了，丽媛可是姥姥从小一手带大的，现在因为条件不允许不能自己带着，才分开几天呢就想的不行了，丽媛过来姥姥高兴的一直抱着不撒手了。

李父跟李母每天忙着出摊，大街上很多摆着摊子卖东西的，现在管的不严，特别是到了年根下，这样出来卖东西的人真的很多，跟李父挨着的是一个卖猪头肉的，两口子在家里煮好了带过来卖，不光是猪头肉，还有很多的卤味，味道非常好，李丽娟跟着李父去帮着看摊子的时候，闻到那个味道真的觉得唾液腺旺盛了很多。

李父跟看摊子的两口子打招呼，李丽娟听到李父喊这两口子卫大哥卫大嫂，让李丽娟喊卫大爷卫大娘，李丽娟听话的问了好，卫大娘赶紧用刀切了一点卤味，让李丽娟尝一尝。

那卤味都放到一个很大的锅里面，锅呢放在一个蜂窝煤的炉子上，切下来之后还冒着热气，卫家大娘用自己带着的一个小碗盛了，让李丽娟赶紧吃，李丽娟谢过之后，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只觉得香的自己的舌头都要跟着一起吞到肚子里。

李丽娟三两口的吃完了，对卫大娘说：“大娘，你煮的东西真好吃。”

卫大娘笑着说：“这个呀，是我娘家传了好几代的秘方，要是不好吃还能传下来吗？”

李丽娟听了，心里直说怪不得呢，把小碗还回去之后，就跟着自己的爸爸看摊子。

李丽娟人小，但是看摊子可是跟大人比起来真的不差什么，再加上嘴甜，见了来买东西的，叔叔伯伯大娘姐姐的喊着，很是热心的招呼着，李父现在摊子上卖的都是糖果瓜子的，李丽娟可是知道这些事消耗品，称的时候称好了再搭上一把瓜子或者是两块糖，真的拉了不少的回头客，不光是李父觉得自己的大闺女是个天生的买卖人，就是隔壁摊子的两口子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把自家的小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李父轻松了很多，也让隔壁摊子的卫家夫妻看了眼馋，他们家就俩儿子，现在正是淘气的时候，别说过来帮着看摊子了，就是听话的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呆着都不愿意，撒出去吧惹事，不让人家找到家里来两口子就觉得孩子是好孩子了，看看人家隔壁李家的闺女，听着跟自己的大儿子可是一样大呢，人家这是怎么教育的孩子啊，怎么就这么乖巧听话呢。

不忙的时候，卫家大爷跟李父凑到一起抽烟聊天，这几天两家一直在这边挨着，熟悉了之后就开始聊各自家里的事情，卫家大爷是城郊附近的，县里在他们村子里盖厂子，占了他们村子里的地，从他们村里招了一批工人，原本由他的，他娘非得让他让给他弟弟，他没法子，就让了，后来媳妇生了俩儿子，两口子很有紧迫感，有儿子是好事，但是你得攒钱准备给他们说媳妇啊，前几年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在家里种地，卫家大爷愁的不得了，这两年好很多了，自己有这个手艺，农闲时候能卖了东西贴补家里，特别是今年，已经卖了不少了，到年底下，应该能够攒下不小的一笔钱。

李丽娟可是在一边听着，越听越觉得这卫家人让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直到她偷偷的问了自己的爸爸卫家大爷的名字叫做卫秋生之后，才惊觉自己是跟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一起练摊啊。

几十年后，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有一家家族企业，人称卫氏食品，就是从两口子煮了卤味摆摊开始慢慢做起来的，趁着这股东风，卫氏夫妻攒下第一桶资金，然后慢慢的从小作坊开始，慢慢的发展成小工厂，最后一直到制作各种真空包装的卤味，烤肠，很多人都把卫氏夫妻的创业之路当成是激励自己的典范，两口子一穷二白的，从家庭小作坊开始，一直到做成全国知名的企业，这中间每一步走的都挺难，但是他们成功了，最好的时候卫氏排到了全省的前五名。

李丽娟知道这是谁了，再去细细的打量，就觉得这一对其貌不扬的夫妻能够打下那么大的一片家业真的是不容易，卫家大娘呢，看到李丽娟乖巧的样子，不忙的时候就过来跟她说话，她说她一直想要个闺女，结果生了俩淘小子，整天烦的不行，李丽娟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啊，没人来买东西了就陪着聊天，童言童语，每每把卫大娘哄得哈哈大笑，一个劲的说要把李丽娟带回家当自己的闺女养着。

李母自从李丽娟过来帮着看摊子，真的是轻松了很多，早上帮着把摊子支起来，然后就回家，帮着自己的娘看着俩孩子，娘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做好了午饭就给看摊子的爷俩送过来，前些日子李母的脸色因为太操劳很是不好看，这几天也养过来了，奶水也好了很多。

小姑经常过来看看，他们学校离着这里不远，有时候中午过来帮着看看摊子，也就跟着一起在这边吃了午饭再回学校，下午下了课有时候也过来，小姑性格爽利，跟卫家大娘很聊的上来，卫家大娘暗地里跟李丽娟打听小姑是不是已经有了婆家，收自己娘家还有个叔伯弟弟，跟小姑一般大，还没有找对象呢，想着看看能行的话就给牵牵线，李丽娟可是上了心了，怂恿着卫家大娘让她娘家叔伯弟弟过来先让自己看看，卫家大娘趁着一个空，就让人过来给李丽娟看了看，李丽娟觉得那个小伙子眼神清正，虽然长得不是很帅，但是看着挺可靠的，就存了心思，想着找个空先让小姑见见人再说。

进了腊月门，街上都是准备年货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可不只是这城里的人来买东西，很多农村的坐着公共汽车来城里置办年货，李丽娟就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想点别的能来钱的道，想来想去的，她想到了春联。

过年要贴春联啊，一般都是自己买了对子纸找人写，如果自己进了对子纸，买对子纸自己帮着写呢？

李丽娟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因为是长子家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个男孩子，但是爷爷还是对她很好，爷爷不光是有个工人的身份， 他还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人，特别是一手毛笔字，爷爷从李丽娟三岁就开始教着写，一直到爷爷去年去世，李丽娟也就是最近才没有继续练字，但是上辈子她一直没有放下，她儿子小时候要学才艺，原本想着为了省钱自己教教算了，但是儿子不愿意，非得要去跟同学一起， 回家呢又不愿意自己写，李丽娟就一直陪着，陪着陪着李丽娟的毛笔字写的越来越好，后来更是用这个才艺征服了公司很多人，你想一想，看起来不是很打眼的一个人，话也不多，拿起毛笔愣是写出一手铁骨铮铮的毛笔字，谁见了谁说好，公司过年贴在大门上的对联都出自李丽娟的手，公司后来可是好几个厂区呢。

李父知道自己闺女会写毛笔字，听了李丽娟的想法，觉得让孩子没事了玩一玩挺好的，给进了一沓子红色对子纸，在自己的摊子旁边饭放了一个桌子，摆上笔墨，李丽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找了块木板，裁了块对子纸写上“买对子纸免费写对联”，让姥姥帮着熬了点浆糊，平平展展的贴在木板上，摆在了桌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