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师是京都文官清流之首，朝中文官半数都是他的学生，赵家的小女儿是赵太师老来女，一家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有这样的岳家支撑，她的宸儿即使没有爵位可以继承，日后也能平步青云。

而且她在宴会上见过这孩子，知书达理，举止有度，配得上她的宸儿。

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赵夫人了，那老女人假清高的很，看不上她出身低微，年轻的时候没少出言讽刺她。

顾卿一时无言。

他觉得凡事不要只看别人好不好，也该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真想学着小姑娘的样子送母亲和二弟一人一面镜子，瞧瞧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脸面娶赵太师的千金。

赵太师疯了？还是赵夫人疯了？

人家看中他弟弟不学无术，还是看中他妄自尊大，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他很像个冤大头吗？

顾卿敢肯定，他敢去赵家提这门亲，赵家就敢拿着扫帚给他赶出来！

结亲？结仇还差不多！

一直像隐形人一样的顾倩看哥哥为难，忍不住为哥哥说话：“母亲，赵姐姐是太师幼女，京中第一才女，若不是太子年幼，做太子妃都绰绰有余，不是我们家能高攀的。”

她知道二哥是母亲的肺管子，特意委婉的提醒，说国公府配不上，而不是二哥那个纨绔配不上。

二哥在京中名声也就比南安王世子好那么一丁点，还是京中贵族们看国公府有哥哥撑腰口下留情，也就她母亲看二哥哪哪都好。

程氏阴沉着脸，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们不用拐弯抹角的糊弄我，什么国公府配不上！我们镇国公府百年勋贵世家，怎么就配不上了！”

“我儿长的玉树临风，出身高贵，你们告诉我哪里配不上？她是赵家的幺女，再尊贵还不是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神女！有什么好高贵的！”

她疾言厉色指着顾卿：“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爽爽快快的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我就…”

她四处看了看：“我就……”

沈寒月本来顾忌她是做长辈的，顾卿对她好，有些小事情，她忍忍也就算了。

此时实在忍不了了。

她愿意捧顾宸的臭脚就自己捧，凭什么人家好好教养十几年的女儿平白无故就要委屈自己嫁给她养残的儿子？嫁给他是应该的，不嫁给他就是假清高？端架子？

一个有诰命在身的老夫人，满口胡沁，说话跟骂街的婆子一样，张口闭口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是女人吗？

她倏然站起身，厉声道：“你就怎么？你一头撞死还是一脖子吊死？”

“一把年纪的人，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都是一家人，顾宸如果争气些，我们能不盼着他好，不想给他找个好妻子吗？配不配的上赵家的女儿，你心里真没点数儿吗？家里没镜子还没有尿吗？”

“你的儿子，你觉得配自己上门去提亲啊，为难顾卿做什么？因为他是你儿子，就要被你用血缘关系拿捏一辈子？凭什么！你生他之前问过他的意思吗？他被强迫安了你这么一个泼妇一样的母亲，该上吊的是他才对，你嚎什么嚎！”

沈寒月经商的时候什么泼妇无赖没见过，从前觉得这样骂街太有辱斯文，这会儿被程氏气的脑门一热，指着程氏鼻子一通臭骂，感觉好爽啊！

呼吸都顺畅了！

她一番话说的极其不客气，将程氏和顾宸一起骂了。

顾宸尚且有几分羞耻之心，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开口。

程氏靠着撒泼打滚这一套在国公府横行二十多年，头一遭在口舌上被人压制，刚开始是震惊，不敢置信，此时反应过来以后羞恼欲死。

这才刚进门呢，就这样拿捏她这个婆母，今天若不把她压制住，日后她还怎么在国公府立足！

程氏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给沈寒月好看，扯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白绫往房梁上一扔：“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我辛辛苦苦把儿女们拉扯大，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不活了啊！”

“国公爷啊！您黄泉路上走慢一点，妾身这就来找您啊！”

程氏抹着泪，号丧一样哭鼻涕甩泪，延年堂的丫头嬷嬷们都不是头一次经历这场面了，应对十分得当，拉人的拉人，劝解的劝解，还能分出一部分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顾卿和沈寒月。

程氏捂着脸，暗自得意，她太清楚怎么拿捏顾卿了，东晋重孝道，她有个好歹，顾卿必定遭御史弹劾，即使晋元帝也护不住他！

她每每用这一招，都能达到目的。

当然，她也不是傻子，好好的老夫人不当，寻什么死，她只是吓唬一下顾卿，顺便给沈寒月按上一个不敬婆母的罪名，让她长长记性，见识见识她的厉害！可不是真不想活了。

顾倩和沈寒月要好，也明白母亲这一闹，传出去能要了沈寒月半条命，跟着扑过来拦住程氏：“母亲，有话好好说，您别冲动，这事情传出去二哥也要跟着丢人的。”

她知道二哥是母亲的软肋，此时提二哥对母亲最有效用。

可程氏铁了心要给沈寒月一个教训，顾倩越说，她越觉得这个女儿冷血无情，分不清亲疏远近，自己母亲和二哥被那贱女人骂到脸上了，还替她说好话。

她狠力一把推开顾倩：“滚！女儿就是赔钱货！还没嫁出去呢，心已经偏的没边了！”

顾倩被她推倒在地，胳膊撞在地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沈寒月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坐下，查看她的伤势。

顾卿眼看着母亲将妹妹推倒在地，心中最后一丝对母亲的感情彻底断裂，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胡闹，周身气势冷沉下来。

他早已经不奢求程氏能分给他半点母亲的温情，可顾倩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置之不理，肆意打骂，寒月是她儿媳，她以死相逼，咄咄逼人，毫无半分为人母亲的慈心。

小姑娘原本就因为南安王世子一事毁了名声，有了晋元帝赐封的县主之位才压住那些闲言碎语。

今日这一出传出去，是要逼死她一个小小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