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的时候，沈家的马车已经到了，沈父正扶着蒋氏下车。

沈庭羽扛着自己的小包袱立在一侧，垂着头听训。

“你不要紧张，就当平常一样就可以了，急不得。”

“家里对你要求不高，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沈父啰啰嗦嗦的叮嘱。

蒋氏拍了拍他的胳膊，万分嫌弃：“你不要说话了，越说他越紧张。”

一转头，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东西带齐了吗？再检查检查。”

科举要在里面呆三日呢，东西没带够可不行。

沈庭羽无奈，这已经是他出门后第三次回答同样的问题了。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烦躁，满心暖意涌动。

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替他担心，紧张。

能遇到这样的家人，是他的幸运。

“父亲，母亲，你们不用担心，都带齐了。”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眼角余光恰好看到镇国公府的马车过来。

“妹妹来了。”

他低声提醒。

沈寒月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帘子看，笑着冲他们摆手。

马车刚停下，顾卿都来不及伸手，她人已经蹦蹦跳跳的下了车，朝着沈家人奔去。

顾卿挑了挑眉，快步跟上，帮她挡住熙攘的人群。

“哥！”

沈寒月笑意融融的停在沈庭羽身前，将自己提前求来的檀木手串送上。

“祝哥哥，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沈庭羽被她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氛围感染，不自觉放松下来，接过她手中的手串戴上。

顾卿的视线定定的看着大舅哥手腕上的手串，眯了眯眼睛。

感受到顾卿灼热的目光，沈庭羽得意的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手串。

“大小刚刚好，还是妹妹最贴心。”

顾卿黑着脸，拿出一个小小的戒圈给他。

“犀角打磨的戒指，带着应急。”

他也是科举过的人，虽然只有短短三天，但其中艰辛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喝的是凉水，吃的是干粮，晚上只能睡小隔板，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急症被送出考场，又要再等三年。

这个犀角戒指，关键时候，可以帮上一把。

犀角贵重，这么小小的一圈，关键时候是救命的宝物。

沈庭羽推拒：“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寒月一把拿过来，帮哥哥套上：“给你就拿着，不要啰嗦。”

考生们陆陆续续进场，沈寒月又让沈庭羽看了一眼他的东西带齐了没有，推着人进去。

沈庭羽告别家人后环顾了一周，人群熙熙攘攘，没有他等的那个人，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步伐坚定的迈进考场。

几人不远处，顾宸越过人群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目光酸涩的收回视线，告别过来送他的顾倩，独自进了考场。

远处的酒楼雅间里，赵曼君望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忐忑的关上了窗。

侍女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小姐，沈公子的文采那么好，肯定可以高中的，您放心吧。”

赵曼君呼出一口浊气。

母亲最近总跟她提起京都的名门公子们，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的年纪，确实拖不得了，若沈庭羽此次没有考个好名次，两人此生必定就此错过。

事关后半辈子的婚姻大事，让她如何能不担心。

沈寒月可不知道哥哥和赵家小姐的心思。

前脚将哥哥送进考场，后脚就立刻搀扶着蒋氏回去。

这里人多杂乱，难免碰撞，她一个有身孕的站在这里看着太让人揪心了。

蒋氏年过三十才有了这么一胎，自然也是看重的，扶着女儿的手上车。

院墙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死死的看着这一幕。

正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时候，周围人都穿着小薄袄子，她一身单薄的粗布麻衣，衣不蔽体，裸露的脖颈和手腕处尽是青紫的伤痕。

眼看着蒋氏和沈寒月上了车，沈父拉着顾卿说话，没注意到这边。

她攥紧了手中捡来的尖锐树枝磨成的木刺，迅速朝着马车的方向靠近。

沈寒月扶着蒋氏在马车上做好，掀开车帘招呼沈父和顾卿。

“咱们先回去吧，这里人太多……”

她一句话未说完，驾车的马骤然一声嘶鸣，突然发起狂来。

马车内的沈寒月和蒋氏被突入其来的猛烈力道带的坐立不稳，沈寒月的后脑磕在了车厢上，一阵钝疼。

她顾不得自己磕疼的头，慌忙伸手去环抱住有孕的蒋氏，用身体将她护在怀里。

周围全都是学子们的家眷和看热闹的民众，马儿发起狂来只是一瞬间，大家都来不及反应，且根本退无可退，眼看着马儿高高的扬起马蹄，而它的前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因为突然发生的变故，被眼前的一幕吓的魂飞魄散，僵立原地。

顾卿在马儿嘶叫的一瞬间就反应迅速的代替了马夫的位置，拉紧了缰绳，极力控制发狂的马。

但马儿是因为身上的剧痛发狂的，即使被顾卿死死勒住缰绳，已经拼尽全力挣扎，甚至高高的扬起马蹄，朝着人群踩踏而去。

眼看着马蹄要踏上那对母子，他却因为要控制疯马而分身乏术，无法对马蹄下的女子伸出救援之手。

他沉声厉呵：“快躲开！”

声音里夹杂着内力，瞬间将吓傻的妇人惊醒，可惜她反应太过迟钝，已经来不及躲闪。

紧要关头，凌云的身影如同一阵风般一闪而过，带走了那对母子，马蹄落地，掀起一片灰黄的尘土。

顾卿看准时机用匕首直接插破了疯马的喉管，鲜血喷溅而出，一击毙命。

马儿在地上翻滚了两息，渐渐没了生息。

顾卿来不及看一眼死里逃生的母子，立刻翻身而起，掀开车帘去看里面的人。

小姑娘额头撞破了一块儿，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淌，浸湿了额角，留下一片刺目的红。

她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他的一瞬间，眼中茫然散去，红着眼眶，泪如雨下，抱着昏迷的蒋氏，声音颤抖。

“快点，救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