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酒精麻痹的缘故，左杨好似又变回当初那个爱絮叨的女人，她喋喋不休的跟我数落时光的各种不好。

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吃完了鸡爪，喝空了红酒，酒精也让心里畅快了些许，我把杯子一推，满意的说：“吃饱了，喝足了，好啦，该走了。”

“不行，”她抓住我的胳膊，“你不许走！”

我把手机晃到左杨眼前，提醒着她，“已经八点半啦，时光肯定不会来了，我还待你这干嘛？”

“你别走，我那还有一瓶红酒，咱们再喝会呗。”

“你是想再啰嗦一会吧，”我揉揉耳朵，有些不耐烦道：“都是我在喝，你在说，不行，耳朵已经生茧子咯，我要走。”

“不行不行，你等到九点半，再等一个小时，如果他还不来，你就走，好不好？”

我摇摇头，给她泼一盆凉水，“不可能，他不会来了，他不来也好，至少证明他是个顾家的男人，没有抛妻弃子。”

“这次你就答应我，”她很着急的模样，“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帮忙，如果以后再麻烦你，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打住！”我截断左杨的话，对她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我再陪你等一个小时，你不要这样咒自己，不值当。”

“好！”她松开我的胳膊，满意的站起身，“我把那瓶红酒也拿给你。”

“光有酒喝，也没个下酒菜，真没意思。”

“我家没有多余的零食啦，菜也没有，要不我去楼下超市给你买些零食回来吧？”

我指指她的手机，“现在网购这么方便，你点外卖不可以么？”

“哎呀……不点外卖，超市就在小区对面，你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能省则省！”

给她一个白眼，我拿起自己的手机，她舍不得点，我来点，反正已经喝了她家的红酒，我也不亏。

不料左杨却拽住我，故作生气道：“我去买，不麻烦你，别瞎浪费钱了，你这个败家玩意。”

“你才是个事精女人！”我嘟囔她一句。

左杨对我笑笑，一瘸一拐的向衣架走去，我是彻底服气了，我要是不替她去，就显得我太不像个男人了吧，我甚至怀疑这都是她算计好的，幸好她家的红酒不错，我才懒得跟她计较。

“还是我去吧，你别下楼梯崴着咯，不然又是我的责任。”我无奈的摊摊手，随后打开门，快步向楼下走去。

“你等我一起呀，我也想去楼下透透气。”她在我背后唤道。

我大声回她，“得了吧，你别来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啦。”

“不行……江城，你等等我。”

觉得她好麻烦，我索性小跑起来，估计听不见我的动静，她就该回去了吧。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我畅快的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规矩的等到绿灯，才跑进马路对面的超市里。

在购物架上找了一会，我在寻左杨家的同款鸡爪，如愿找到同款泡椒鸡爪后，又拿了几包辣条，在柜台结完账，我刚把支付码对上机器，突然听见马上“嘭”的一声。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我向来不爱凑热闹，我定了定神，随后结完账，柜台里的小姑娘好奇的跑了出去，连方便袋都没给我拿，我自己扯了个袋子，提着零食走出超市。

马路边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在议论，有说不遵守交通规则，也有说司机酒驾的，还有哭泣声。

往密不透风的人墙里瞟了一眼，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绕过人堆，向马路对面走去。

“江城……你在哪啊，江城！”

恍惚间听到左杨的哭泣声。

在斑马线上停下脚步，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多出现幻听了，但理智告诉我，大半瓶红酒应该不至于出现幻听，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听。

“来人啊，谁帮帮我，时光，时光你快醒醒。”

有人插嘴道，

“快报警。”

“打120，快点。”

……

围观的人群里，有热心肠的开始拨打电话。

“江城！”这一声哭喊撕心裂肺，我终于确定是左杨的声音，立即调头看向围观的人群，那一瞬间我怔住了，甚至有些不敢迈动脚步。

“江城，你在哪啊？快来帮帮我。”

左杨真真切切的呼唤我，她就在人堆里！

扔掉手里的东西，我发了疯的往人群里扒，费力的挤进最里面，我看见时光躺在左杨怀里，他俩浑身是血，因为晕血的缘故，我立即有种想瘫软的眩晕感。

听见一旁有人唏嘘道：“唉，要不是这个男的把这个女的推开，躺在地上的就该是这个女人了……”

周围的环境跟嘈杂，我逐渐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作响。

血液不断从时光身下流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流，裹挟着灰土，最后被落叶盖住。

我蹲在左杨身边，手足无措，眼里只剩下让人眩晕的血色，左杨在声嘶力竭的哭喊……救护车比警车先到，时光被抬进救护车，受轻伤的醉酒司机也上了车，左杨最后一个进去。

救护车呼啸着离开，围观人群也作鸟兽散，我的衣服和手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液，叫了好几辆出租车，没有一个师傅愿意载我，我只能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向医院冲去。

等骑到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在看我，我拨通左杨的电话，按照她的指示向急诊室跑去。

急诊室门头上的灯是红色的，左杨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门外，我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她无助的眼神让我害怕，可这次我退无可退，我走到她身旁蹲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害怕这又是因我而起。

左杨忽然倒在我身上，失神似的呢喃道：“都怪我，都怪我不该去追你的，都怪我，不该压着时间闯红绿灯的，都是我害时光变成这样的，我真是个害人精。”

……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后，时光被推进ICU，医生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三五天。

虽然交通队判定司机酒驾负全责，可左杨仍旧认为全是她的错。

我在医院陪她一整夜，左杨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她没有戴口罩，再也不在乎旁人会不会看她脸上的疤痕。

“都怪我，都怪我过马路，都怪我不该答应让时光来，如果他有个万一，他的老婆怎么办？他即将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她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人生能经历几次这样的事？谁会有经验？我想请教有经验的人告诉我，该怎么办？谁能教教我该怎么安抚左杨啊？

只能先把外套给她披上，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