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空气里仍旧保存着寒凉，雾蒙蒙地，一眼望不出去。武老板踱步到门外，猛地嚷起来，“咦！这酒吧的招牌怎么不见啦？”

“嗳，昨天不是说了嘛——以后咱们这改成‘舞吧’！......你，没意见吧？”尹秋岩怯生生地望着武老板。

“——哦，对对对，我忘了，忘了，没意见，没意见！听你的，我相信你。”武老板笑了起来，声音里的空洞或许尹秋岩也是能听出来的。

“新的招牌在送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武大哥，你放心吧，我尹秋岩绝不会砸你招牌的。”

“嗯，好。我信。我就等着瞧你的好呢！”武老板痴痴地说着，慈祥的面孔在晨雾里开出一朵花来。

新的招牌果真在三十分钟后便送达了，送货的师傅很快将其焊接在了原来的地方。尺寸比原先大了一圈，底色也是鲜明的了。通了电，一打开，霓虹的灯光将周围的晨雾都照出了色彩。

“师哥，这灯做的不错啊，比之前的好！”被尹秋岩留下准备跟着学舞的其中一个说道。他们仨现在都管尹秋岩叫师哥——虽不是出自同一个学校，但叫师父显得太拘谨而严肃了，尹秋岩告诉他们舞蹈是随性的，自由的，甚至奔放的，整个气氛都不可以受到限制。“师哥”这个词，够平等，不带拘束，还能体会到年轻人在一起探讨共同话题的快乐之感。

“嗯，是不错！今晚，就靠它招揽生意啦！”武老板欣欣然看着。

尹秋岩从店里面走出来，手上抱着厚厚的一叠纸，“来来来，大家帮忙啊！一会儿把这些广告传单发出去，我一共就印了一千张，你们到远处发一发，这附近的就不需要浪费了！”他看了看站在对面形成了一字型的他们，又说道，“到时候你们每个人带支笔，带个本子。每发给一个人，一定麻烦人家说出自己对舞蹈的看法，想法，和建议！哪怕他说什么看法都没有，也通通记下来，带回来给我，好吗？”

“怎么？师哥，你要做市场调查呀？”

“没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你想，我们总不能每天都跳相同类型的舞蹈，那样哪留得住客人呢！得往长久想——”

“嗯嗯，”兄弟几个频频点头。

“你小子，是真花了心思了！就这小酒吧，将来要是让你尹秋岩搞大发了，我也不奇怪了！什么样的人办什么样的事儿，是吧？”说完，武老板爽朗地笑着进了店。

这一天的白天，像是穿了双溜冰鞋，滋溜一下，就到了晚上。很快到了七点整，离开场还有一小时。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准备就绪，唯独等着客人一个个地进场了......

尹秋岩看到门口影影绰绰的有人来回走动，让一小时前就开始暖场的歌手小白停一停，换上了舞蹈的背景音乐。这是尹秋岩三天前跳的那支曲子，也是台下反应最热烈的一支。

熟悉的音乐让外面的人们踩碎了步伐，离近了一瞧，道，“我们没走错地方吧？这......这......”

“没啊！这音乐不就是前几天里面放的吗？”回答的人自己听着也半信半疑。

“不对啊，你看这牌子上的字——舞吧，这哪还是原来的地儿啊？”

“怎么不是，你们往里面瞧嘛，不就是老武还有那几个孩子嘛！......再看——喏，那边，不就是跳舞的那个，姓尹的！——你们都啥眼神？”

武老板赶紧小跑着出来迎客，“见谅见谅，各位！今天是本店改革的第一晚，多多捧场啊！”

“老武，这真是你的店啊？你这还改革呢？”

“哦，怪不得呢，昨晚上我说怎么一直轰轰咚咚的，是装修呢吧！”旁边的人拉拽着身边的往里头看去，“呦，这弄的可亮堂了，这，这是干嘛呀？”

“顾名思义嘛！改成舞吧了，以后专门由小尹跳舞了！”武老板忙着解释。

“呀，真的啊！可了不得，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有眼福了！”拉拽着一齐进了店去。

尹秋岩走上前来，在这一行人面前，鞠了一躬，娓娓地道，“几位，感谢你们捧场！本店现在不同之前，茶水酒水小食免费，就是多了个票价！”尹秋岩展出几张票来。

“啊？七十块一张？我抢钱呢吧？”

“太贵了吧！谁大晚上的花这冤枉钱......走，走走......”说着，毫不留情地转身。

武老板看他们几个打算走了，跟在后面追着，尴尬得下不来台。尹秋岩上前一脚把他拽住，“别劝了，咱用不着求着他们买票啊！”

“哎呀，我说贵了吧，贵了吧，......哎，这下可好！”

“——你别急嘛！”尹秋岩骨子里的骄傲还是散不尽，他不能想象自己需要请求别人才能卖出票去。

“对了，对了，今天也算是新开业第一天，要不，咱们打折吧？”武老板到底是有几分生意人的经验，迫不及待地说道。

“再等等，再等等......才早嘛！”

“......等，等，黄花菜都等凉了，可怎么办？”

其他的几个也凑了过来，打算着一起想想办法。

“要不，就按武老板说的，今天打个折！”

“我看行，打折能让他们心里平衡不少呢，又不影响咱们之后恢复正常价格！”

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出来的这几位，一路上算计着呢！他们知道自己是第一波来客，就想压压价格，其实，在他们看来，早就愿意多花三十五元看整场的舞蹈了。这帮老江湖竟把武老板都给骗住了。——他们见走出来这么久了，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估摸着价格是定得死死的了，想减，没那么容易了！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他们又喊了七八个熟人，再一次向“舞吧”走去！

店里头，尹秋岩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只用拳头抵着嘴唇，闷不做声地听着他们商量打折的事情，良久，他才说道，“......你们再相信我一次，等一下他们会愿意掏出七十元买票的。”他抬起脸来看了看大家，“刚刚那几个出门的时候，——我感觉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依我看，可以再等等！”

“嗨，你看到了他们那个小眼神，不早说啊，师哥！”

“是啊，害得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大家慌死了！”

“慌什么？以后，比这还折磨人的事情多着呢。都别慌，啊！”武老板摆了摆腔调，话音刚落，便遭到几个年轻人的攻击，“呦，武老板，刚刚我们这可都看见啦——有一个人是最慌的......谁啊，是谁来着？”说完，几个人互相涎着脸看。

“嗳，你们胆子都大了是吧，敢拿老板开涮？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整个儿的气氛异常活跃了起来，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许是那灯光的化学作用，许是那新招牌的魔力——这可是很难得的事情啊！

——

这番热闹的场景，正好让返回来的几位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