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诉你，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尹秋岩永远用这样的姿态替母亲解脱，说着，他看了看教授的手机，问道，“那张照片可以传给我吗？”

“当然，这原本就是帮你拍的！”

尹秋岩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想再看一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

端详了片刻，他忽然奇怪地问道，“咦？她还能如此饱有童趣的收集一些公仔玩具？”照片里的窗台上，摆放着一排，小小的，不起眼的。非要等到第二次尹秋岩才会有多余的注意力发现它们。

“呵！”教授偏过脸来看，确定了尹秋岩说的是照片里的事，“那些才不是什么公仔玩具呢！”

“不是吗？”他放大了手里的图片，将脸凑上去。

“你别看那么多，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能看清吗？”

“同一个？”尹秋岩抬起头来，“难不成他们还有名字？”

“有吧！”教授略略思索了下，“好像是位诗人还是作家的？还是个亚洲人！——这个啊，前几年市面上倒还是有的。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为什么不做了？看起来很精致啊！”

“呵！这几个都是我每年拜托一位知名的手工艺品大师私下制作的！精致——是肯定的！......现在的人哪里还有这份闲情逸致了，一切都追求快，潜不下心来慢慢钻研一件事。快虽有快的好处，但附之而来的坏处也是多得很的！”

“您说得没错，不过你每年都要这个来干嘛呢？喜好吗？”

“不是我，是我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起，教授不再附加那句“你的母亲”了。“她五六年前就跟我说了这种窑制的彩釉人，当年我到处找，也没找到。后来，只好带她一起拜访了这位大师，大师按照她的想法做出了一个，她很满意的！”说到这，教授的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为了让她开心嘛！——我什么都愿意的，只要能做到，再琐碎，都是大事情！”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选择了你，或许真是明智的！”尹秋岩感动着教授对母亲的付出，这让他想起了老实巴交的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懂这样的浪漫。

“不过，今年的这个她不是很满意的。”教授咂了咂嘴，略显无奈地，“那位大师年事已高，据说这一年都在疗养，徒弟里面也就一个算好些，不过做出来的东西，顶多也才师父的七八分功力！”他又接着说，“不过万幸的是，还好在她生日的当天做出来了......”他看了眼尹秋岩，“其实，昨天我没有见你，正好就是要赶去外地取回这个礼物！”

“......昨天？”

“嗯......！”教授见尹秋岩如此惊讶，锁住眉心，按照自己的理解，向他说，“——看来现在，我得跟你说声抱歉了！呵呵......”

“我母亲的生日怎么会在深秋？......昨天明明是叶晓宣的生日......”尹秋岩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确认教授是不是搞错了。

“哦？两个人同一天生日，——那真是巧得很。”教授笑起来。

“——不，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尹秋岩疑惑到舌头打结，干脆停顿了下，才说，“您见过我母亲的身份证件吗？”

“见过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面的日期是不是六月十八？”

“嗯......对！”教授恍然大悟，但又做出一副解说人的姿态，“哦，你是说上面的日期和她的生日相差甚远是吧？——哈哈，你还真是精明的，不过，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了：你母亲说证件上的日期是错的，并不是她的出生年月，可能是当时录用人填错了数字！”

“有这么诡异的事？”

“诡异？——这有什么诡异的？你以为那些工作人员都是很仔细的吗？不过是混口饭吃，才不考究真假呢！”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尹秋岩一副侦察员的口吻。“在我小的时候，记得听谁讲起过，说我的外婆是因为难产我的母亲，大出血而死的，因为生活条件低下，用人力车一路拉到火葬场，很惨的是，脸上身上盯满了苍蝇！”尹秋岩僵持了一会，继续说道，“小时候听也是替外婆觉得凄惨：脏兮兮地就离开了人世！......可现在，你好好想想，”他看着教授，“深秋会有苍蝇吗？会盯满了全身吗？”

“——”教授转脸与尹秋岩对视了下，“是哦！”他困惑起来，好像变得不理智，“她怎么连这个都要编谎言呢？”

“不用猜了，肯定和叶晓宣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她又没做什么，从早到晚都不离开那间房子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说完，教授替他调低了音乐。

——

“我母亲，她平时喜欢看书吗？”

“......没怎么觉得呢，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听西方的古典音乐，呃......还有话剧啦，音乐剧啦......”

“那她制作这个艺术品显然不是为了自己，您看，您连这位文人的具体名姓都说不出来，可见在你们家这个人到底还是陌生的！您会不知道她最喜欢的音乐家歌唱家是谁吗？——肯定不会。”

“嗯，......倒真是！”

“所以......”没等尹秋岩说完，教授打断了他，“嗳，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我无法面对她了......”

“您在逃避？”

“没有。”

“——没办法了，”尹秋岩烦躁起来，“我必须把这事情搞明白了才能回去！”本打算今夜赶回过的，这样看来，又回不去了。

“你不是要亲自问问你的母亲吧？”教授显然有些担忧，他的担忧是双份的：既怕破坏了内心里的世界，又怕惊扰了太太，影响她的身体。“你还是年轻，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每一件都要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吗——难得糊涂！”他看了眼尹秋岩，几乎是恳求了，“你该懂的啊！”

“我懂，我当然懂！——不然，我也不会跳开了我的父亲，认可了您和我的母亲啊！”他说得很诚恳，这是事实。

“你......”教授一时语塞。

“您不要恐惧，相信我，一切都不会是您不愿看到的样子！”

“......呵！”教授无奈地冷笑，“我又凭着什么去相信你？......哦，就凭一些你曾经杂七杂八的记忆，还有，还有你天马行空的猜想？——这样，对我的生活也太不负责了吧？”教授居然加紧了油门。——他定是想早一点结束这可怕的路途。

“摩瑞教授！”他用极其冷静地语调，“凭您能看上我的舞蹈！——某一个层面讲，我和您是共通的，一致的，是有潜能站在一起抗争的！”他用温暖地声音说着，“无论如何，请您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