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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云行雀晚

作者:狐与狐哒 | 分类: | 字数:37.2万

第83章 明言

书名:平云行雀晚 作者:狐与狐哒 字数:2175 更新时间:2024-11-08 02:40:49

“你可满意了?”薛平在乌云驹上扶着雀奴,牵起缰绳之时,突然问道。

天边的太阳正在沉沉落下,长安城的暮鼓之声,仍旧在一声声响起,催促着街上的行人车马回到各坊。而这时春明门大街上的人们,仿佛都忘记了暮鼓在响,只是纷纷地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一位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怀中抱着一位宫装女婢。

“是他吗?”几个女子窃窃私语着,一脸不甘地抬脸望向雀奴。

“是,听说,他从不会笑。”

“嗯,我也从没见过他笑。”

“今日,并不似往日般的神采,倒像是病了……”

薛平听这些言论听得多了,早已麻木,只得拍了拍乌云驹,催着它行得再稍快着些。

“他们与我说,有个宫里的女婢在等我。我只道你仍在宫中禁足,并不知是你。”

薛平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向雀奴解释道。

街上的行人们总是好奇地对薛平侧目而视,也有女子满眼失望之色地瞧向他。薛平虽仍旧面容冰冷,却也坦然地迎上他们的目光,颔首向众人示意。

“你如此这般,街上还那么多人,都要看见了……倒不如不带我坐进车里,还少些被人指指点点。”雀奴心中的怨气仿佛解了一些,小声问道。

晚风萧瑟,飞鸟归巢。她与他说话时,抬眼瞧了瞧昏暗的暮色之中,他并不甚清晰的脸。

“坐在车里,他们就瞧不见了。”薛平说道。

朝中大臣参他贪恋美色,郭令公并不说破,却假借赠美妾之事,安排清源侯前来试探于他。薛平对今日这一出,显然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们说,我因贪恋你的美色,对你处处袒护。”薛平面色冷峻,突然又开了口。

雀奴原本挨了狐耳一掌,只觉胸中憋闷,浑身疼痛,听他这么一说,登时红了脸。

我的……美色?

她想到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的时候,抗拒地连连摇头。

我还能配得上“美色”二字?还用得着谁“贪恋”?

她不禁咋舌。

“那将军如何自证清白?”

薛平眉头紧蹙,冷哼了一声。

“本也并不怎么清白,何必要证?”

“……”

“我今日,就偏要坐实了它。”

还是那无比好听的、带着无尽少年意气的沙哑的声音,还是那淡淡的好闻的松木香气。

只是,此时并不像两人在昭义初见之时的他在吼她,也不像之前每次他追她逃时的他在凶他,或者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在生他的气,而是他仍旧用他惯用的气鼓鼓的语气,说着最柔情的话。

虽然,若真要是细究起辈份来,雀奴真应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小叔”,但到了这一刻,雀奴终于确信自己能够听得明白了。

她侧身坐在马上,头靠在他的肩上,将脸躲在他的衣领之下,像一只娇弱的小猫一般,伸出了方才掐他臂膀的手,轻轻扯住了他的领口。

他这会儿又穿着那件霜青色的翻领锦袍,领口那枚她记得很清楚的白玉镶丝的小扣,就在她的眼前晃着。

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看见小扣上精致的花纹,如腾云,如跃蛟,过去她觉得虚幻不可得之事,或许又突然变得真实了起来。

“你今天,脸色不好,比之前的冰山脸,还要更冰些。”雀奴小声说道。

薛平垂眸望了她一眼,并没接茬。

他刚受了二十军棍,能够行走,已是不易,此时又强撑着抱她上马,其实已是有些逞能了。

雀奴摇了摇他的领角,似是仍想要探究。

“这几日,恐怕是没休息好,有些劳累。”他淡淡地说。

“你这些天,又为何没有来北衙?”雀奴接着他的回答,连忙又问。

薛平心知,王相这一次,应只是小试牛刀。他用一轮可以被轻易压下的百官弹劾,来给自己一记警告。若是薛平还要继续追查匹播望之事,那下一次冲他而来的,显然就不止现在这些了。

朝堂之上的腥风血雨,远比田承嗣的天雄军,要难应付得多。

“只是风寒,并无大碍,明日我便去北衙。”薛平说。

雀奴哪能信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猜他定是自己暗暗扛下了好些事,却又猜不透是何事。

“韦鹤大人为难你了?”雀奴试探般地问道。

她问完,就觉自己有些蠢,一个中书省笔吏,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为难不了正二品的右卫上将军。

“可是韦鹤后面的谁?”她忙又问道。

薛平怎会与她说这些朝堂之事,只略略摇了摇头,“都不是,不必猜了。”

雀奴悄悄撅起了嘴。

又凶我。

“听说,你的伤要半年才能好,今天方才十五日,为何要逞能出宫?”

“一位法师给我喂了一枚金刚乾坤无敌大力药丸,说是十五日便好的。”

雀奴解释道。

“是什么药丸?”薛平被她逗得有些想笑,“你再说一遍?”

雀奴自知仿佛用错了词,大为害羞,忙把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里。

终究还是个小孩模样,薛平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提了提。

待了片刻,她又急慌慌地抬起了头来。

“你为何不去追那只狐狸?”她问。

狐耳化回了狐狸,法术应是也已尽失,若是此时抓它,应该十分轻易。

“因为……”薛平眼角一弯,终于冰山开化一般,笑了出来,“我的胳膊有些发麻了吧。”

这算是她识得他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冲自己会心一笑。

他笑起来如春风般轻柔静暖。连已经西沉的落日,似乎都又挣扎着再探了一缕薄晕回来,在春明门大街上,洒下了昏黄的余晖,也将他的颌角,勾勒出了一道轻纱似的金边。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已是不多,那些三三两两的路人见这一对俊俏男女骑马而行,不免驻足。

“你定然是要出名了,”雀奴在他的臂弯里寻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明天,你当街抱了一名女子之事,全长安的姑娘们都会知道,并且哭晕在各坊之中。”

“而且,这位女子其实是一名逃犯。”

薛平咬唇而笑,“我自己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