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林文给翩珃的宅子，是一座两进的宅子，高墙大院，二进院子里面挺宽敞的，在县城东面，坐落在富人区，周边的环境清幽。

一进院子有倒座房四间，进入垂花门，来到二进的正院。

正院里，正房大三间，分别是主房一间，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一间，三间正房不仅分左右厢房，且外头都配有左右耳房，这么算下来，正院有正房六间，耳房六间，家里只有他们三人，足够住了。

翩珃住西厢房，怀晔住东厢房，黄氏则是住正房。

二进院子的后面，左边是厨房和柴房，右边是一个小花厅，花厅荒废了，再往后，便是占地两亩的后院，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一眼望不到头，看样子空置了好几年。

后角门处有个牲口棚，门外有一条专属这座宅子的平整砖石路，院墙不是两家共用，中间有一条过道，俗称弄堂，车马可以从这里进出后角门，十分便利，不必从前门进，弄堂直通门外的主干道，配套设施过硬。

怀晔得知自己有单独的房间，不再与娘亲同睡一个屋，兴奋地满院子跑，跑了一阵，发现大黑没跟来，他蔫头巴脑地走到翩珃身边，显得有气无力。

宅子里冷锅冷灶的，卫生也没来得及打扫，翩珃便带着黄氏和怀晔出去吃晌午饭，怀晔听说去吃红烧肉，精神总算好了起来。

三人选了一间普通的食铺，两文钱一碗米饭，十文一盘豆腐，二十文一盘的韭菜炒鸡蛋，和一百文一盘的红烧肉，整盘红烧肉里面根本没几块肉，结结实实把黄氏给惊到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妥妥的奸商。

但是现在，因为玉山县涌入了大批难民，虽然难民被分去了各个村子，但县城的物价还是被炒高了，米价都翻了一倍，肉价也跟着翻了一倍不止。

一百文一盘的红烧肉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的稀奇了。

黄氏直说以后不出来吃了，还是在家里做饭来的实惠，吃了饭就去买菜去。

三人吃饱了饭，出了食铺，翩珃打算带着黄氏去牙行，看看有没有识字会算的女管事，顺带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卖鱼油，卖鱼油就交给黄氏了，正好她也要留在县城照看怀晔。

三人一边走一边打量道路两旁的铺子，还没到牙行呢，黄氏的目光就被路边跪着一个男孩给吸引住了。

男孩一脸悲怆地跪在一具尸体前，他满脸污垢，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裳无一处不是破洞，小洞叠大洞，乱蓬蓬的发顶插着一根稻草，这根稻草表明他要卖身。

男孩和尸体前已经围了几个人，他们正捂着鼻子打量跪在地上的男孩。

“卖身葬母？”一老头问男孩。

男孩只是点头，也不言语，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哑巴。

一旁的人好心提醒有些动心的老头。

“你真打算买下这个男孩呀？替男孩葬母的花销可不低，关键是劳心劳力极为不省心，一副棺材怎么也要五两银子吧，请人哭丧又要花二两银子，买块坟地三到四两银子不能少，你还得亲自挖坟封土，累不累，我觉得你可以去牙行看看，牙行就在前面，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不要十两银子就能买到。”

“说的有道理。”老头动摇了，有些不舍地看了男孩几眼，转身走了。

他走后，又有几人围了上来，填了那人空出来的位置。

围观的人都在指指点点，黄氏听几人的议论了后，转头问女儿:“翩珃，我打算把他买回去，给怀晔当书童，你说好不好？”

翩珃也看到了路边的卖身葬母的男孩，她向黄氏投去询问的眼神，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碰瓷的倒是遇到过不少，她也不好说什么，让黄氏自个拿主意。

“翩珃，这男孩一定很孝顺，我只听说过女子卖身葬父葬母的，从没见过男子卖身葬母的。”

黄氏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跪在尸体前的男孩正好听到了，他抬起头，膝行到怀晔跟前而不是黄氏的跟前，对着只有六岁的怀晔就是一阵猛磕头，他的额头触碰到地面，没几下就磕红了。

怀晔傻眼了，愣在原地，黄氏见状，对男孩认儿子为主的行为就更加满意了，非要把男孩买下来。

翩珃：？？？

围观的几人见黄氏是真心实意想要买下男孩，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好心提醒。

“大嫂，那啥，往前走十步远，有一家凶肆，去那里买棺材吧，再不下葬，这死人就要发臭了。”

“是呀，早日入土为安吧，看着怪可怜的。”

刚才劝退想买男孩老头的那人，此时不说话了，看着黄氏像看傻子一样。

“娘，我和怀晔去前头问问，你再好好想想啊。”

说完，翩珃拉着还在发呆的怀晔，朝前面的凶肆走去。

进入凶肆，入眼的是一排六具黑黝黝的棺材，压抑感扑面而来，翩珃不去看棺材，而是转头问怀晔:“你真想那个男孩做你的书童？”

怀晔一贯地冷静淡定，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一脸的稚气，想了一会儿，淡定地点头。

这时，凶肆的老板走了过来，狐疑地问进铺子的两个孩子:“你们是来买棺材的？”

翩珃一脸严肃，有些犹豫，想了想后还是点头，然后问道：“老板，你这里除了卖棺材，卖坟地吗？全套的殡葬服务有没有？”

老板看到面前的两个孩子穿着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应该是有钱买棺材的，不知是他们的爹去世了？还是他们的娘去世了？

可看着两人身上有没有穿孝服，老板心里有底了。

“这位小友，是你的什么人去世了？殡葬服务有的，是不是要请人哭丧？请人入殓？”这些都是有的，就看对方舍不舍得花钱了。

翩珃被老板问住了，沉思片刻后又问道:“从入殓到下葬，中间需要的所有东西全包，比如棺材，墓地墓碑，按最普通的规格来办，一起要花多少钱？”

凶肆的老板听了翩珃的话，稍稍琢磨一下，便想明白了，前面这位小友应该是起了善心，给路边的死人收尸入殓下葬的吧？

这么想着，老板不由地问道：“小友，前头有一位卖身葬母的男孩，你们买下他啦？”

怀晔朝老板坚定地点了点头，凶肆的老板嘶了一声，脸上的神色都变了，眉头皱得死紧。

考虑了一会儿，他说:“这事好办，十五两银子全包，你们无需动手。”

老板报了一个适中的价格，能赚到点钱，不然他可不接手。

翩珃一愣，十五两？

穷人还真是死不起！

难怪路边的男孩要卖身葬母了。

翩珃和怀晔给老板留了话，说是要回去问问长辈，再来回话，然后就离开了凶肆。

等翩珃把所需的花费告诉黄氏后，黄氏有些犹豫，但她在看了看过不了多久就要在县城读书的怀晔，读书没有书童会被同窗看轻的，她狠了狠心，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