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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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穆桑榆满腹狐疑,这若换做是上辈子云筱柔入宫之前,那还罢了,毕竟那时她还是盛宠的穆贵妃。
如今两人的关系又不算很好,前不久才闹过一场,她又有什么好被他宠的。
心念轻轻一转,穆桑榆多少有些明白了。
黎谨修这约莫是为接下去对她说哥哥出征的事做铺垫呢,依着上辈子的回忆,左不过就这两日的事了,怕待会儿不好张嘴,先给她两颗甜枣。她垂眸浅笑,“皇上厚爱,臣妾感激不尽。臣妾宫里如今用着的两位御厨就很好了,只是臣妾一个人,也不必这样劳师动众,免得再让朝臣议论皇上。”
既是如此,她也装的乖巧一点,免得落个不识抬举的话柄。
“同朕客气什么?那些外臣议论……你几时放在心上过?”
穆桑榆侧着脸没有看黎谨修,他的目光落在了她领口露出的一节细白的脖颈上,柔软白腻之中有那么一丝撩人心魄。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穆桑榆似乎随时都会化成一团烟雾,从自己眼前消失。
不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就会失去。
“往常,委实是臣妾太不懂事了。”穆桑榆眸光沉沉,淡淡说着,“臣妾身为大周贵妃,自当恪守宫规礼节,勤修德行,再不敢似以往那样任性胡为。往日的事都逐水流,皇上担待些臣妾罢。”
这话听在黎谨修耳中,却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皇上,臣妾,似乎他们之间只有君臣之分。
她不会再同他亲昵笑语,不会再甜腻腻的叫他谨修。
直呼皇帝名讳,是为大不敬。
但这是黎谨修私下许给穆桑榆的,除了先帝太后,这世上唯有她可以叫了,尤其是在两人亲热忘情之际。
眼前此刻,黎谨修忽然特别想听。
“身子好些了么?朕听闻,你回绝了夏侯宇。”
他将脸贴在了她柔软的背脊上,嗅闻着馥郁甜美的体香。
穆桑榆僵直了背,她很不习惯黎谨修的亲热,他身上的龙涎香及那独属于黎谨修的气息,于她而言都是太过久远的回忆,就如掖在她枕下的那枚香囊,让她心烦意乱。
“皇上,您为勤政起见,将六宫嫔妃的绿头牌挂起,既为警醒自身,亦为满朝文武表率。臣妾等后宫嫔妃皆心中万分敬佩,各自关门闭户,修身养性。臣妾既为大周贵妃,更愿效仿古代贤德淑女,不敢惑乱君心,打扰皇上政务。”
穆桑榆听出他那话外之音,便立时想了一套说辞。
这一番,滴水不漏,黎谨修该挑不出差错来。
“可是,朕想你。”
黎谨修逐渐收紧了双臂,将她越发往怀中拥去,感受着这幅温软的娇躯,他才能确认自己还并未失去她。
“皇上抬爱了,后宫佳丽三千,臣妾不过其中一员。”
穆桑榆扎挣不过,索性任他抱着,心如止水,神色平静。
或许,只是吃不着才会觉着稀罕。
她八岁那年,到一位亲戚家做客,看着席间一名小女孩吃的米花糖很好,便嘴馋想要。
侯府管束子女甚严,当然不会随意给她吃这些坏牙的零食,她心心念念想了许久。好容易,兄长孟长远出府办事,偷偷替她带了些许回来。
那朝思暮想的米花糖尝在嘴里,也不过就是平常滋味,远不及她府上厨子做出来的苏杭细点。
如今的她,在黎谨修眼里,大概就是那块米花糖吧。
穆桑榆的冷淡,令黎谨修心中的那抹不安蔓延开来。
似乎,她不再是他的榆儿,只是循规蹈矩、贤德淑惠的大周贵妃。
“你和她们不同,朕只想宠你一个。”
焦虑,令黎谨修脱口而出。
是眼下,只想宠她一个吧?
穆桑榆淡然浅笑,“皇上这样说,后宫那些姊妹可要哭坏眼睛了。往日臣妾任性放肆,之后臣妾可不想再做恶人。后宫祥和,好过六宫生怨。”
尤其是云筱柔,要是知道了此刻情形,那还不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黎谨修不听这个,忽想起什么,莞尔一笑,“适才太妃说起,朕登基五载,膝下荒凉。为大周江山社稷,朕确实该繁衍子嗣了。榆儿既身为贵妃,该为朕排忧解难才是。”
穆桑榆微微颔首,“皇上说的是,绵延子嗣本是后妃之责。所幸今岁大选才过,后宫充盈。待皇上忙碌暂告一段落,臣妾就安排新选嫔妃侍寝,还有往日那些老人。皇上放心,后宫嫔妃大都青春年少,正是生养之龄。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有消息的。”
绵延子嗣?
那容易,她安排就是了。
“你当真舍得把朕推给旁人?”
黎谨修心底生出了几分愠怒,他已说的这般明白了,她还听不明白么?“朕想要和你的孩子。”
穆桑榆微微叹息,她以往怎么没发现,黎谨修这么难伺候?这不会又是他的试探之词吧?
“臣妾福薄,怕承担不起如此重责。臣妾如今膝下已有和安公主,能以养母之身照料公主,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奢望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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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桑榆轻轻说着,打消着所有人的疑虑。
宣和太妃其实是多虑了,她根本不会生下皇帝的子嗣。
实则上一世,直至她临终,黎谨修也未有皇儿。
储君之位,一直令朝臣争论不休,这事最后也不知是怎么料理的。
也许,她死后,云筱柔终究还是为他生下了储君吧。
对于这般应对已有了几分腻烦,穆桑榆自袖中取出黎谨修留在她枕侧的香囊,放在了书案上,说出来意。
“皇上落在臣妾宫里的物件儿,臣妾今日完璧归赵。”
她只字不提那夜黎谨修夜探长春宫之举,更不问他是何用意。
黎谨修目光落在那枚香囊上,布料微微有些泛白,显然是被水洗过了。
“送给你的,为何不留着?”
他只觉气闷,胸口似乎被什么堵着,又说不出来。
“御用之物,留在臣妾的宫里,是不合宜的。皇上厚爱,臣妾不敢当。”
又是一番合情合理、恪守本分的言辞。
黎谨修神色一沉,眸光微冷,言道,“你不喜欢,烧了就是,还拿回来干什么?!”
往日他们之间互赠的信物也多,怎么从不见她提这些陈腐的臭规矩,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算什么话?
黎谨修今天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穆桑榆难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皇上,那犯忌讳了。”
黎谨修凝视着她清水一般澄澈的眸子,问道,“你不问问朕那日为何去么?”
穆桑榆微微一笑,“皇上说笑了,皇上是六宫之主,这后宫何地不能去?皇上去哪里,做什么,自有皇上的深意,臣妾何敢擅自揣测?”
看着眼前丽人嫣然巧笑的样子,黎谨修只觉得牙根发痒,想说的话全被她堵了回来,他却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无。
成,既这么着,他也不跟她兜圈子了。
“贵妃如此贤德,朕心大慰啊。”
黎谨修望着她,淡淡说道,“朕近来忙碌不堪,夜间案牍劳形,无人侍奉书案委实不便。自今日起,朕便命贵妃入养心殿陪侍,不得有违。”
穆桑榆甚是诧异,黎谨修夜间处置政务之时,从不喜嫔妃在旁,毕竟夜里料理的大半都是军机要务。
往日她即便得宠之时,这种关头也都乖的很,白日在养心殿陪着,晚夕就会回长春宫去。
黎谨修就不怕她看见什么?还是说,这又是试探?
“皇上看重臣妾,臣妾本不当辞。只是夜间和安公主离不得臣妾,不若吩咐别的姊妹……”
“旁人不得朕意,何况她们鲜少侍奉御前,自然不知朕之习惯喜好。至于和安公主,朕听闻你宫里的白答应亦能照料,交托与她也就是了。”
黎谨修睨着她的眼睛,打断了她的话语,临末又补了一句,“傍晚时候,朕打发荣安过去接你。”
金口玉言,堵死了穆桑榆的退路,她除了俯首领旨,别无他法。
黎谨修想做什么,她当然明白,又不是人事不知的懵懂少女。
只是,米花糖就这样让他惦记么?
惦记到了打破既往一切规矩的地步?
她可不记得他做过这样的事。
看着怀中垂首不语,状似乖觉的女子,黎谨修莞尔一笑,在她细瓷一般的肌肤上轻轻吻了一记。
“你来,朕想你。”他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和她亲热过了。
穆桑榆默默,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自养心殿出来,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去了她一身燥热,看着满脸堆笑的李德甫和忍俊不禁的阿莫,穆桑榆不由叹息了一声。
来养心殿这一趟,也不知是做什么来了。
除却还了香囊,旁的一件没着落,黎谨修也没跟她提兄长出征的事。
最后,还落了一身麻烦。
乘了步辇往长春宫行去,穆桑榆一路无言,苦思着计策。
或许,她适当的满足他一下,让他晓得了米花糖其实不大好吃,他就不会这样纠缠着她不放了。
但,凭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吃亏?
还晚上入养心殿服侍黎谨修,越服侍他,她离死大概就越近了。
“阿莫,宝华殿的几位师父,如今还在宫里?”
阿莫不明所以,还是回话,“回娘娘,几位比丘尼都在后殿居住,没有出宫。”
穆桑榆微微颔首,遂吩咐,“转道宝华殿。”
傍晚时候,黎谨修独自用着晚膳,心情甚是愉悦。
掌灯时候,穆桑榆就要过来了,他可要好生跟她讨这段日子落下的账。
正自愉快盘算着,李德甫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进来,禀告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下午去宝华殿为阵前将士诵经祈福了,今儿怕是不能来了。”
啪!
黎谨修将手中的包银象牙筷拍在了桌上。
宝华殿?
诵经祈福?!
她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的!
“她几时去的宝华殿?”
皇帝淡漠的口吻之中,满含着山雨欲来的愠怒。
李德甫忙回道,“晚膳前,奴才奉皇上口谕,前往长春宫迎接贵妃娘娘。谁知才到门口,就见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芸香候着,说娘娘已到宝华殿去了,并要奴才转告皇上……”
话到此处,他却噤了声,小心翼翼的看着黎谨修。
“说,怎的变哑巴了?哪里学来的臭毛病,话说一半留一半的!”
李德甫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娘娘说,西南战事紧急,前线官兵正奋力杀敌。她身为大周贵妃不忍居于后宫安享太平,故于今日起往宝华殿诵经,为前线官兵祈福。娘娘还说……说皇上身为大周国君,亦当以国事为重。这等关头,不能……不能……贪图享乐。”
哆嗦着说完最后几个字,李德甫忙哭丧着脸将头埋在地下,再不敢看皇帝一眼。
贵妃娘娘啊,您可真是把奴才害惨啦。这样的话,谁敢学给皇上听啊?正满心盼着您来呢,您可好,把皇上晾了不说,还叫奴才转达这些忤逆顶撞的言语。
黎谨修只觉额角微微抽搐,孟嫣这是长本事了,不敢当面抗旨,扭头就给他来这一出!
片刻,黎谨修霍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竟连仪仗也没传。
李德甫自地下爬起,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一面连声吆喝殿前侍奉的太监预备步辇。
“快都别杵着了,跟着伺候啊!哎呀,皇上,您等等奴才,奴才这短腿儿跟不上……”
黎谨修大步流星的朝宝华殿走去,他倒要瞧瞧,穆桑榆究竟想干什么。
一路之上,所遇嫔妃宫人,无不退避三舍,见着皇帝面色阴沉,各自惊诧。
宝华殿于雨花阁后昭福门内,本是前朝末代皇帝隐居之所,到了周朝便改建为佛堂,供宫中笃信佛法的后妃礼佛之用。本朝太后蒋氏、先皇后王氏,都是信佛之人,常来此处,故此地修整的清幽雅静。
黎谨修走至宝华殿,便见两名中年女尼正立于殿外。
见他前来,那二人双手合十,躬身下拜,“皇上,贫尼有礼了。”
黎谨修微微颔首,“惠贤师太,贵妃可在里面?”
蒋太皇太后因信佛,去岁从贝慈山观音庙请了四名修行多年的女尼入宫讲经说法,如今还在这宝华殿住着。这惠贤师太,便是四人之首。
那惠贤师太微笑回道,“皇上,贵妃娘娘如今正在里面诵经礼佛。娘娘在佛前发了宏愿,为大周将士祈福,愿诵《地藏经》九十九遍,并抄录经文一百卷,供奉佛前。经不诵完,娘娘是不会出宝华殿的。”
诵读《地藏经》九十九遍?
还抄录一百遍?
她是打算在宝华殿长住下去吗?!
她宫里那些人事谁来料理,和安公主谁来照顾,以及……他那长夜孤寂,谁来抚慰?
“朕要见见贵妃。”
惠贤师太自不敢阻拦,上前一步,开了殿门。陆昊之走至门前,果然见穆桑榆面对佛祖,跪于蒲团之上,手中握着一串紫檀木玫瑰念珠,正自闭目念诵经文。
宝相庄严,檀香清幽。
穆桑榆洗去了脂粉,卸去了头上珠翠,显出了天然的姿容,白净精致的脸上,满是庄严肃穆,仿佛玉女临凡,又好似一个诚挚信女,心中唯有佛法。
这一幕,足以浇熄人全部的热情。
黎谨修凝视着她脑后如鸦羽般的发髻,及那细溜笔直的背脊,久久不言。
心中原本想问她的话,顿时便烟消云散。
还了他的香囊,又跑到这个地方,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可不信,她当真信了这劳什子玩意儿!
“好,”黎谨修骤然开口,“我大周有如此贤妃,是朕之福。吩咐下去,自库中取徽墨十锭、生宣五刀,贡笔四支,以为贵妃抄经之用。”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她愿意在这里,那就在这里待着好了。
难道,他还得求她不成!